陽光大宋 第四卷 基層放手搞 196、還要找個人
    翌日午後,一頂四人官轎也沒儀仗,也沒開道,無聲無息進入一條靜悄悄而寬闊平坦的巷子。說是巷子,其實這裡只住著一家人,轎子來到門前落下,裡面下來一個人,折角帕頭,淡青員外常服,拂一拂頜下柳髯,抬頭看著門楣。

    階分五級,左右石獅相鎮,朱漆七尺闊銅釘大門,兩廂各站帶刀侍衛兩名、僕人兩名,屋簷下兩盞燈籠,分別寫著一個「趙」字、一個「定」字,門楣黑底金字上「鎮海定王府」。正是當今定王,世稱八王趙元儼的府邸。

    轎子裡下來的人正是陳執中,這時候立在門口,隨行下人手捧一張拜帖走到門下遞了上去。門人接過拜帖一看「臣龍圖閣直學士、知諫院右諫議大夫陳執中謹啟」,不敢怠慢,稍打一躬道:「陳大人請稍帶。」轉身進去通稟。

    一會兒那人出來唱喏道:「王爺有請。」說完半開中門請陳執中進去。陳執中跟著那僕人一路行走來到一處樓前,只見八王趙元儼已然站在門裡,一身白衣,纖塵不染,雙眸含笑看著他。陳執中急忙上前叉手行禮唱喏道:「下官見過定王。」

    「昭譽不必多禮,你也多時不來了。今日正好,本王正在揣摩李北海,且來看看本王的字可有長進否?」說完伸手把住陳執中手臂,把他領進堂中,又一招手,王府內服侍的黃門趕緊將案上墨跡未乾的一幅字去下。雙手高舉懸在二人面前。

    陳執中是帶著任務來的,哪有心思看他鬼畫桃符?假裝認真觀察了兩三秒鐘,笑道:「王爺筆力沉雄,融飛白於李邕法內,果然不凡,下官佩服。」說完乾笑。

    趙元儼也嘿嘿兩聲表示收到,揮手屏退下人。轉身自坐主位,陳執中下首坐了。門外進來丫鬟捧上茶湯又退下,一時空蕩蕩的屋裡便只剩下他兩人。

    趙元儼端起茶湯做個請的手勢。笑瞇瞇地看著陳執中,也不說話。陳執中呷了一口,獨自裡盤算措辭。思考該如何講話。趙元儼也不心急,就這麼乾等著。

    好半天,陳執中才咳咳兩聲,清清嗓子拱手道:「好叫王爺得知,下官此番前來,是有事相告。」

    「昭譽請講,本王近來癔症稍安,閒居無事,正要聽聽新聞解悶。」

    陳執中心道「你有個屁的癔症,裝瘋還當真了不成?」嘴上卻道:「一向少來問安。還請王爺恕罪,本也不敢相擾,只是此事非同小可,非請王爺出馬不可,故而厚顏前來相求。先請王爺答應則個。」

    「昭譽,這可是你的不是了,本王一向清守,說起能為,恐怕還不如開封府一個小小推官,有甚本事能幫你的忙啊?不必賺我。本王可應承不下來。」趙元儼太極拳打得老好老好的,你小子愛說不說,別先給我下套是正經。

    陳執中見他水潑不進,本也無法,只是左右一看,四下無人,也就顧不得許多,脫口說道:「王爺容稟,下官今日只為了昨日朝會,天安殿奉冊議禮一事前來相求。事關天家體面,兆民安危,故而來拜。」說完頓了一頓,也不容趙元儼插話了,直接就呱唧呱唧把事情經過抖落個乾乾淨淨。

    趙元儼自劉娥聽政起就開始裝瘋,經常胡言亂語拿刀弄杖,很久不上朝了。但朝廷的事豈有能瞞過他耳目的?何況這麼大的新聞,早就知道。這時候卻並不插話,任由陳執中介紹情況,還時不時地故作驚詫之態。

    等陳執中說完,趙元儼皺眉道:「此事與我何干?昭譽怕是找錯人了。」

    「王爺,這江山,怕不是你趙家的?」

    原來昨天劉筠想來想去,終於想到的那個人就是趙元儼,趙元儼當年深得太宗皇帝喜愛,一直留在宮裡過了二十歲也不肯放出來就藩,時稱「二十八太保」。後來終於出宮,卻一直矜守自持,嚴毅肅穆,在官場民間頗有好名聲,賺了個「八賢王」的帽子戴著。但自從趙禎即位之後,因為老趙家第一代所謂「兄終弟及」的疑案前科,又因為賢名著實太大,劉娥深自忌憚。趙元儼察覺劉娥看自己眼神不對後,沒辦法,只好「闔門卻絕人事,故謬語陽狂,不復預朝謁。」

    但裝瘋不等於真瘋,全世界人民都知道,只是心照不宣而已。因他城府太深,劉娥一直就抓不著什麼把柄,也奈何不了他。但劉筠卻知道這廝一直在密切注視著朝廷的動向,又加上他素有賢名,便同王曾商量,乾脆找他出面,以趙家家務事的理由,看能不能發動宗室出來反對劉娥的奉冊大典。王曾一聽非常有理,事到如今外官恐怕是阻止不了劉娥起飛了,只能從宗室下手,也算得名正言順、師出有名。當即商議決定派陳執中出面做個說客。

    陳執中費了半天口水,講得嗓子冒煙,趙元儼表情卻越來越淡,最後索性板著個殭屍臉坐著聽完。陳執中也顧不得風度,端起茶碗來咕咚咕咚喝了個乾乾淨淨,然後滿臉急切地望著他道:「王爺,這事只好請你了。中不?」人一急起來,什麼文縐縐的官腔全忘光光,直接河南土話招呼。

    「不中!」簡單、明瞭。

    「咋?王爺你可想明白了,這是趙家的江山,豈能讓外姓染指?」

    「太后只是務求簡約而已,你如此說話,可是誅心了。算了,這話到我這裡便打住,本王不傳出去,你也甭費那心思。咱們只當沒說過。」趙元儼繃著臉道。

    要不是陳執中好歹也算飽學之士,經常同他有些文藝方面的來往,攢下些交情,聽了這話,說不定就直接被嚇跑球了。但陳執中是個執著的,眼珠轉了半天,忽然呵呵笑了起來。

    「你笑個甚?」趙元儼不解道。

    「呵呵,王爺,你瞞得過別人,須瞞不過下官。昨日之事,你早就知道了不是?」說完兩眼直勾勾地盯著趙元儼,似要看出他的魂魄來。

    「我、不、知、道。」趙元儼板著臉一字一頓說道。

    「嘿,既然不知道,何以下官一進來王爺便屏退左右,只我二人獨處?早先好似沒這規矩,難道忽然改了?」

    趙元儼一愣,果然被他說中。原來是一聽陳執中登門,便猜出他多半就是為了昨天的事,自己從來謹慎小心,深怕這廝進門張嘴就說被人聽了去,故而先把人都打發乾淨。沒想到陳執中心思也算稠密,發覺不對,直接說出來。

    再裝也就沒意思了,趙元儼淡淡道:「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言下之意是承認了。

    「知道就好辦,反正這是你們趙家的事兒。今日你要不應下來,下官也無可如何,這便回去另想辦法。不過,下官可是靠嘴吃飯的,回頭管不住自己,把王爺你老人家推三阻四不肯出頭這麼一說,只怕背後指點的人不會少了。」

    陳執中說得沒錯,他是言官嘛,可不就是靠嘴吃飯的?現在被趙元儼撩得急了,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乾脆耍起賴來。說完還氣呼呼地猛然起身,兩手握著朝空中比劃了一下,抬腳便走。

    「回來,瞧你這小氣樣兒。」趙元儼還真怕這廝口無遮攔胡亂說出去,那自己好容易積攢的一世賢名,可就全部湯了。當下急忙喝住,假意嗔道。

    「唉,王爺,何必試探下官呢?我是甚人,難道你還不瞭解。快請明示,現在該咋辦?」陳執中行雲流水般順勢坐下,馬上就把燙手山芋恭敬奉上,眼睛都不帶眨的。

    「我怎知道咋辦?不過先說清楚,要讓本王去說動宗室,挑起禍端,那是萬萬不能。你們要是打這主意,那你還是趁早走人。」趙元儼先把話頭給堵死。真要他這樣,的確是打死也不幹的。

    「那,王爺可有別的辦法?」

    趙元儼沒立即接話,而是兩眼看著外面,好像思考了很久似的,才緩緩道:「本王身處嫌隙,此事不能親自出面干預。不過,倒是有個辦法,也不知能不能成。」

    「你老人家可別賣關子了,有什麼辦法就請說出來,只要有效,咱們趁熱抓緊好不好?」

    「這事啊,本王說了沒用,旁人說了也沒用。真正能阻了太后的,還須是官家才行。」

    「這個下官知道,請王爺具體說說。」陳執中這會兒簡直要急出火來,恨不得跳上去撕開他的嘴。

    「要想辦法向官家面呈事體,曉之以義,動之以理,繪之以危,讓官家明白個中厲害,自然就會向著你們這邊了。」

    「是是是,可下官等不就是因為沒機會直陳御前麼?

    趙元儼毫無察覺,陳執中已經擼起袖子,準備開打了。

    「沒機會你們找機會啊?本王指給你一個人,你去找他,就按我教你如此如此一說,多半就能創造機會。到時候,成與不成,可就由不得咱們了,得看天意!」

    「王爺,你就直說了,到底找誰,這麼大能耐?」

    「呵呵,我家老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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