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大宋 第三卷 尖尖角露了 135、 匆匆結案
    大宋天聖元年九月九日,京城開封府城外禹王台發生嚴重鬥毆事件,沒出人命,但卻驚動朝野,一時間全京城議論紛紛,太后、官家震怒,九月十日,嚴斥當事兩家,並責成開封府查明此案上奏朝廷。

    皇家下旨申斥的同一天,權知開封府薛奎非常頭痛,昨天浩浩蕩蕩抬著傷員來報案,兩家都是分別遞了片子的。老薛原以為是普通鬥毆,心說法曹過問一下就行了,哪知聽了稟報,嚇了一跳,這兩家怎麼打到一堆去了?急忙出來一看:「哎呀中丞大人,為何傷成這般模樣?」

    受傷老者不是別人,正是御史中丞劉筠,這時候腿也斷了一條,痛得滿頭大汗,咬牙嘶聲道:「你且問他們!」

    薛奎見人多不好說話,急忙屏退左右,只留了兩家在掣個貼身的一同察問。

    費了好半天勁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原來是陳執中家的小妾王氏昨天乘了老公的官轎要去登高,途中遇到算卦人,算了一卦並言說登高須尋吉位站立,方可保丈夫出將入相大富大貴。王氏聽了算卦賣卜的胡言亂語,來到禹王台,不期遇到御史中丞劉筠,兩人因站位起了爭執,就在劉筠退讓之時,王氏忽覺身後有人非禮,認定是劉筠乘機所為,因而動怒撓了劉筠一個滿臉開花,雙方這就動起手來。

    兩邊一說,忽然發現對方居然都是同朝為官,而且還是上下級關係。而且還好得很。本來劉筠上氣不接下氣還賭咒發誓並無非禮之舉,聽了對方身份,目瞪口呆。那王氏更是嚇得作聲不得,打了老公的上司。這可怎好?可是方才一場混戰,來不及通名報姓,被趕來維持秩序的差役隔開後,又各自氣沖沖來到開封府衙報案,這半天才弄清楚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

    薛奎聽完陳述,一陣無力。要說劉筠乃是有名的盛德君子,他會非禮女人?打死都不相信,可偏偏爭執正是為了王氏屁股被摸了一把而起。大為奇怪。心想此事須著落在算卦人身上查清,開口一問,人人瞠目結舌,言道混戰之中。誰也沒主意那老頭溜到哪兒去了。

    事出蹊蹺,薛奎一面命令全城暗暗捕捉算命老頭,一面嚴重叮囑此事涉及兩位大臣的體面,知情人不許洩露半個字,一面寫了筆錄。請兩家畫押。這時候陳執中也匆匆趕來,問了原由,毫不猶豫就當場給了王氏一大嘴巴,回頭又不停向劉筠道歉。立即去請大夫來給老領導治傷。老頭無端被暴揍一頓,鬱悶得不得了。但又是同陳執中家起的誤會,完全發不出脾氣來。只好悶悶地接受了道歉,被人抬了回家養傷。

    這邊才走,皇城司已然被驚動,匆匆地跑進大內分別奏報了官家趙禎和太后劉娥,劉娥大發脾氣,身在諫台,不修己德,眾目睽睽之下大打出手成何體統,傳了口諭命開封府查明奏報。

    綴錦樓中,熱鬧非常,幾個衙內少爺並著梁豐杯觴交錯好不快活。

    「嘿嘿,梁家哥哥,此事該算我跟王英頭功吧?若不是我們的人趁亂起哄,那老兒焉能如此?」石寧滿面紅光,如同得勝還朝的大將軍。王英嘴裡噙著一口菜,還滋溜一口酒,光點頭嗯嗯說不出話來。

    「你們頭功?若不是我老楊前前後後好幾天摸清劉老兒的習慣,你們豈能輕易得手?考!該算我頭功!」楊文廣不屑道。

    「呵呵,如此說來,還沒我老高什麼事了?要不是我老高親上禹王台犧牲自己,又命人把劉筠家人絆住招呼,你們有機會麼?」高雙卯也不服氣笑道。

    梁豐只是笑著聽他們扯皮,夾了一筷子菜往嘴裡送,笑道:「有什麼功?不過大家玩鬧一回罷了,還聲張不得,告訴你們,這兩位可不比丁相公家那個大侄子,打了白打。這回你們要說出去,哼哼,不死也要掉層皮,各位,夾好尾巴吧,別咋咋呼呼的!」

    雪裡梅一邊笑看他們吵鬧,一邊凝神思索,此時插嘴問道:「你如何知道陳執中的小妾會乘了官轎出來的?」

    「呵呵,好幾年了,都是如此,一打聽不就知道嘍?別看那陳執中在外面人五人六大義凌然的,平時最怕這個小妾,就因為這婆娘肚皮爭氣給他生了個兒子,因此隨她把家裡翻個個兒都不敢管的。連他大老婆都受盡這小妾王氏的氣,爺我清清楚楚。」

    「呵,就你機靈,暗算人家當然要摸清底細。那你如何知道她定會上前算卦,萬一她徑直走了,豈不白費心思?」

    「你是真糊塗啊還是假糊塗?那算卦老頭聲音那麼大,你聽了你會不奇怪看看?切。」

    「最後一個問題,你又如何得知那劉中丞一定會獨自登高吟詩,昨日高台上都是朝中百官,為何他單單會在人稀少處?」雪裡梅一直對這個問題百思不得其解,哪裡會這麼巧啊,偏偏老劉單身一人。

    這時候高雙卯神秘地笑了。他昨日犧牲色相親自登上高台,和藹可親地跟每一位大小官員前輩長輩打招呼。小王爺來了,大家都要給點面子不是,於是紛紛上前敘話。他偏偏不理會劉筠,本來劉筠登高就是想圖個清靜抒抒胸懷的,見那邊烏煙瘴氣就有些不耐煩,於是才獨自到另一邊尋個清靜。

    都在梁豐的算計之中。他專門叫錢孝儀去找大舅子李遠,拐彎抹角找到瓦子中一個拌傀儡戲的,化成一個老頭路上蒙騙王氏,又找了些潑皮無賴在卦攤起哄。待上了高台,王氏與劉筠擦身之際,那傀儡戲騙子隨手摸了她屁股一把,才引出這樁鬥毆來。來福卻是專門去打聽陳家王氏的動靜,瞭解她的生活習慣跟炫富作風。搞清楚她的出行路線,這邊才安排停當。

    其實他不止安排了這一套作戰方案,另外還備下了兩三套以防萬一,還好,順順當當沒出什麼岔子。

    這一切,都來源於《宋史?陳執中傳》的一小段記載,給了他發揮的靈感。(史載:陳執中「閨門之內,禮分不明,夫人正室疏薄自絀,庶妾賤人悍逸不制,其治家無足言者。」)

    話說劉娥聽了黃門來報,勃然大怒,朝廷威儀被這兩個混賬丟了個一乾二淨,決意重重懲戒。可是等到接了薛奎的奏報之後,好生納悶,心想這不是一般鬥毆,定是被人暗算了。只是這安排好生巧妙,一眼看去彷彿事事碰巧發生,最可疑就是那算卦老頭。劉娥當年也是跑江湖賣藝出身,這江湖上各種設局下絆子她老人家門兒清啊!瞞得了滿朝這些假裝不食人間煙火的正人君子,如何瞞得住她的火眼金睛?

    正尋思到底朝中有誰如此恨他二位,小皇帝趙禎前來請安,也問起昨天發生的事情。梁豐一走,就有人來報告了,是以今日專門來打聽打聽,大官打架是什麼樣子的?

    劉娥想他年紀還小,這些事暫時不宜讓他知道得很清楚,便隨口敷衍了兩句,只說是因誤會而發生,因瞭解而結束。轉而又問他昨天跟梁豐玩得怎麼樣。

    趙禎雖小,卻慢慢成熟了起來,不太願意當著老娘的面說梁豐給她講好話的事。因為那些話裡還涉及到了其他人等對大娘娘的態度,趙禎是善良的,他怕大娘娘知道背後有人不喜歡她,萬一發怒收拾別人,豈不是自己打小報告的罪過?是以只撿些好玩的對話向劉娥說了,劉娥微笑傾聽,母子說了一會兒閒話,便打發他自己讀書學習去。

    趙禎一走,劉娥陷入深思。昨日雅觀樓的一舉一動,劉娥已經知道得清清楚楚,她非常清楚趙禎瞞著自己那些對話的小心思,天子仁慈一些,雖然有些堪憂,但總不算是件壞事。倒是挺感動梁豐如此瞭解自己,簡直算是個知己了。

    「這個梁豐,呵呵,倒是有些意思。梁豐,梁豐?對了,一定是他!」劉娥轉念間腦子裡靈光一閃,呵呵,昨天高台鬥毆的事,可不是他梁豐還能有誰?

    劉娥相信自己的判斷,劉筠陳執中多年官場爭鬥,也不是沒被人修理過,可從來都不是這個路數。這回完全是江湖野路子,除了這個小不正經的梁豐,誰能想出這些鬼點子來?哈哈哈,劉娥忍不住放聲大笑,歡暢以極。

    為了穩妥起見,劉娥喚來李石彬,命他暗自打聽昨日高台之上有些什麼人在場。晚上李石彬來奏,不出所料,裡面就有平日很少露面的渤海郡王小世子高雙卯意外出現,還有意無意引得眾人跟他在另一處說話,這才有了老劉挨打沒人發現的故事。

    劉娥又好氣又好笑,這倒霉孩子,報復心也太強,膽子也忒大了點。這還沒過會試呢就敢如此鬧騰,不怕萬一被查出來?

    感其對趙禎小皇帝一番誠心誠意的談話,看他是個人才,劉娥決心放過這廝一馬,保護一下他。

    第二天,太后下旨:「劉筠、陳執中兩家因重九登高發生誤會,引起廝打,純屬無心。但兩家身為朝中重臣,發生此事,有失體統,各自罰俸一年。陳執中在家思過,劉筠養傷,不許有人再提此事,欽此!」案子匆匆了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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