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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豐聽了,雙手攏在袖子裡,似笑非笑打量了馮程程一眼,轉臉對馮程焯說道:「我說你家這個『兄弟』這麼急赤白臉的一來就問這個,是不是有點二啊?」
馮程焯最近很是同梁豐廝混了幾次,習慣了他嘴裡經常飆出的新詞兒,翻了個白眼說道:「你才二呢,上次故事說了半截,我也想聽個完本的。」
「故事先不忙說,小嫦先陪陪你,我正好跟你哥有點事要說。」梁豐笑著對馮程程道。轉身出去一會,回來道:「你稍坐,她馬上就來。」說完就使個眼色把馮程焯喊出去。
梁豐對這個小舅子沒什麼客氣的,直接就把他帶到外院小廳坐下,這裡本來是他家私人吃飯的地方,因燒著大炕、火盆,比別屋都暖和,所以梁豐最喜歡在這裡招待親近人。馮程焯坐下,瞪他一眼道:「我說你就不會憐香惜玉一次啊?我妹妹專程跑來見你,你和她說說話會死啊,躲遠遠地幹啥?」
「這不是有你麼個大燈泡子麼,我跟她說什麼?改天沒你在,我好生陪她說個夠。呵呵,咱們還是說說正事,如何,你爺爺這兩天鬱悶吧?」
「什麼叫燈泡子,啥東西啊?」馮程焯不懂他的新名詞,不過好在重點不在這裡,接著就道:「嗯,我爺爺這兩天脾氣是不太好,在家發了好幾回火,輕易近不得身,怎麼,你知道緣故?咳,全京城都傳遍了,都因為被官家降罪唄!」
「這個我知道,我是想問問,錢學士最近來你家沒有?」
「沒有啊,你怎麼想起問他,他雖是樞府副使,不過好像一直跟我爺爺不是很合,來得少。」
梁豐聽了,深深思索,本來想問問馮程焯他爺爺有什麼打算,一看他這白癡樣子就知道老馮有話也不會對這廝說,便笑道:「雖說住的近,不過你倒挺難得來,等著,找個人來陪你喝兩杯。」說完出門叫來永叔,命他去請張揮、鄧聖來家裡吃酒,陪陪這位馮大少爺。馮程焯急忙阻道:「哎,別麻煩了,我們就是隨便來坐坐就走,俺爺爺可不太喜歡我們兄妹在你家呆的時間長了,更別說吃酒,回去就斷一條腿!」
梁豐只好由他,馮程焯問道:「你小子剛才問話神神道道的,是不是有什麼內部消息呀?有就快說,我回去也好立一功。」
「我能有什麼內部消息,你爺爺領著樞密院的大龍頭,什麼事他不知道還來問我?我只是想,他如今被削了銜,錢學士多半心裡熱得緊,會不會跑來找他探探口風什麼滴。所以八卦一下,其實關咱們屁事?廟堂高遠,咱們還是喝酒吧。」
梁豐只是不說,吩咐上了酒菜,就陪著馮程焯邊喝酒邊閒聊。馮程焯見他口風緊,想想有理,也不勉強,便也安心和他吃酒聊天。兩人說著說著,梁豐就向他請教些學問上的東西來。雖說梁豐作弊功夫好,但自己畢竟是野路子,一千多年的文化積澱無非是長了些見識,要說基本功夫,還真不夠像馮程焯這樣的世家子弟看的。馮程焯也不懷疑梁豐的目的,就著帖經、墨義、詞、賦、策論、判詞等等學問很謙虛地和梁公子交流起來。
要說這文官家的孩子就是跟武將家的不同,王英、楊文廣等每天只曉得打打殺殺,一提起書本就跟要殺他們似的。而馮程焯走的是詩禮傳家的路子,爺爺、父親的學問都是沒話說,就連那個賦閒在家玩兒的二叔馮克己也是滿腹經綸,這樣家庭教出來的孩子豈會差了?梁少爺邊聽邊問,還裝出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隨口點評一兩下,都是切中要害之論。聽得馮程焯五體投地,茅塞頓開,恨不得找個本子記下來回去顯擺顯擺。
兩人談談說說很投機地就混過了一下午的時間,看看日頭不早了,馮程焯不敢留在梁家吃飯,起來告辭。梁豐叫錢媽去後院喊馮程程,一會兒小嫦陪了程程出來,見到馮程焯,趕忙萬福施禮,馮程焯也還禮告辭。馮程程跟小嫦在後院說了一下午私房話,倆小女人唧唧歪歪地已經友情匪淺了,出來意猶未盡地深深望著梁豐,好似有些幽怨沒能說上幾句!梁豐呵呵一笑,走上前恭恭敬敬地作揖道別,程程也大禮相還。誰知這小子彎腰壞笑悄悄說道:「改天把你哥甩開,你自己來,我好生陪你玩兒。」說得氣若游絲,只有小丫頭一人聽見,不免眼睛一亮,興奮不已,馬上動腦筋打主意怎麼把哥哥踢開,自己來玩兒。
梁豐把兄妹倆送到門口剛要道別,就看見錢惟演家的錢僖匆匆朝他家走來,一見梁豐正在門口,喜出望外,也顧不得有旁人在,笑道:「梁公子在啊,正巧老爺讓我來送帖子。」說完趕緊把帖子遞上,一切都被馮程焯兄妹看在眼裡,也不多話,自行去了。
梁豐笑著邀請錢僖進屋坐坐,錢僖急忙推辭說還要回去覆命,帖子送到就走人。梁豐便叫永叔封了五錢銀子賞給錢僖,當面打開帖子一看,原來是錢惟演約他明日去錢府相見。梁豐心裡明白老錢打的什麼主意,無非是朝局變動,有了渾水摸魚的機會,心頭又熱乎了,想找他去做個參謀。梁豐笑著對錢僖說自己知道了,明日未時准到。錢僖彎腰唱喏去了。
送走馮家兄妹並錢僖,梁豐回身進門,拉了小嫦到屋裡笑問道:「怎麼樣,這回相處,馮小娘子仍是很隨和麼?都說了些什麼?」小嫦笑道:「馮家小娘子很是隨和,秉性好得很,聰明可愛,至於說什麼嘛,卻不是郎君打聽的。」輕輕巧巧拒絕了梁大少爺的八卦。
第二天,梁豐如約按時到了錢惟演家,其實老錢這兩天已經召集了多次幕僚會議,把跟自己親近的故舊門生都約談了個遍,有說牛市來了,機會大大的;有說朝局弔詭,入市須謹慎的;有說觀望觀望再作打算的;有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喝湯的。吵得老錢頭都大了,想起梁豐小同志,好像很有些政治眼光,不妨把他約來單獨聊聊,說不定這小子能給自己一些驚喜也說不定。
不過他不知道,梁豐對他的施政能力和水平都不敢恭維,無論他是在樞府還是在台閣,做個二三把手都可以,還想扶正就困難。但是這普天之下,但凡有權位利益放在面前,有幾個人能蛋定做到自知之明的?老錢就是很好的反面典型,一輩子都倒騰這個,最後才悲催地想死回老家。
梁豐進了錢家大門,老錢已經一身家常服等在堂上,見他進來,笑呵呵地上前拉著他手,不讓他施禮拜見,逕直就帶他去了書房。
兩方坐定,錢惟演開門見山道:「玉田,今番邀你前來,可知我為了何事否?」梁豐謹記楊修同志的教訓,不敢時時都做出一副神機妙算的樣子,何況現實已經偏離歷史,還怎麼算不準下一步是啥情況,只好老老實實答道:「小子不知,還請演公明示。」
「唉,咱們老幼兩個,也就不饒彎子了,此番朝局又有些變動,丁相、馮相並寇公等人均被罰了銜,你怎麼看?」
「依小子看來,罷銜非是罷官,似為無關痛癢之舉,丁、馮二相不是還在勾當差使麼?」
老錢忽然想起,這小子好像已經是馮拯預訂的孫女婿了,這會兒和他說這事,會不會反倒中了敵人的埋伏?想到此節,不免有些猶豫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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