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話剛說完,周圍一陣哄笑。
「你們笑甚?我問錯了嗎?」周通忿然環顧周圍。
「這個麼,還請周兄耐心聽完便知,若我此時說出來,那還有什麼趣味?呵呵。」
這時張揮扶了老和尚緩緩走近道:「梁兄,我來隆重介紹,這位便是鹿門寺主持,智真長老,乃是家父好友,今天我們就是叨擾他老人家來了。」
老和尚慈眉善目面帶微笑,合十道:「阿彌陀佛,老衲雖在山門清修,亦有聞梁施主大名。今日有緣得會少年俊傑,果然不凡吶!」
智真原本是安州人,俗家姓張,少年早慧,心地善良,曾見屠夫宰牛,見牛雙蹄下跪,旁有小犢相依,母子流淚互呼,心中感痛而流淚不已。自此立誓不食葷腥,後遍讀群書,於佛經有悟,乃於壯年出家。智真於當今佛門禪宗算是有名高僧,二十年前到鹿門山,後任主持。他與張揮父親自**好,是以張揮每次來到襄州都要拜見他。
這智真長老少年風流,雖入佛門,卻性情曠達戲謔,不為戒律所拘。因見張揮聰明過人,作詩填詞無不精妙,二人交談甚歡。深為喜愛,雖然張揮狎妓呼朋,也不以為意,反而歡喜,並不拿高僧兼長輩的架子,陪著他寺中遊玩。今天遇到梁豐,原來香客來往,只是聞名,並未聽過《西遊記》原書,還不甚在意。反而聽了他的論足詩,雖貌似刻薄,實則慈悲沉痛,大合脾胃,故也另眼相看。
這邊幾人在和梁豐對話,旁邊兩個女子也在嘀嘀咕咕。
「大姐,你瞧這個怎麼樣?是個小帥哥誒,作詩又作得好,你猜合不合三妹的心意?」粉紅女郎悄悄問那淡黃衣衫的女子。
「嗯,確實不錯,不過你看他都不太在意咱們,要麼就是個雛兒,要麼就是個小道學。道學倒還好了,三妹就是不喜歡太風流的。只是那他會喜歡三妹嗎?」
「我看會,郎才女貌,他怎會不喜?要不這樣,咱們試試他如何?」
「怎麼試?」
「你看我的好啦。」
梁豐正和幾人說話,背後傳來那粉紅女郎脆生生的聲音:「張郎,你們遇到知己,就不理我們姐妹了?」
張揮笑道:「哎喲,確實怠慢了我的碧雲妹妹,罪過罪過,來來來,過來認識認識梁公子,自此以後,你們襄州部曲可要對梁公子翹首相盼了。今天你姐妹二人且佔個先。」
說畢把粉紅的碧雲和黃衫女子拉過來介紹道:「這是襄州城內赫赫有名的二位行首,這是雲梅小姐,這位你方才為她打抱不平的碧雲小姐。你們親近親近!」
雲梅和碧雲躬身朝梁豐福了一福,嬌聲道:「公子有禮。」
「不敢當,多有怠慢,二位小姐恕罪則個。」梁豐微笑還禮。這兩個女子甚是養眼,梁豐樂意和她們多說說話。
碧雲轉頭對張揮道:「張郎昨日答應要送我一闋的,今日良辰,可還了這債罷?」
張揮遇到梁豐正高興,聽碧雲一說,也想在梁豐面前顯些手段,爽快答應道:「好啊,那我就把昨兒欠你這債還了,順便請梁公子指教一二,如何?」轉頭看向梁豐。梁豐心道:「這就要打擂台?」嘴上謙虛:「不敢,正要請教張兄。」
智真和尚、周氏兄弟和鄧聖都是知道張揮才氣的,均笑吟吟等著張揮作詞。
張揮輕搖折扇,放眼四顧,見南邊漢水遠遠如帶,環繞而去。稍作沉吟,朗誦道:「十里青山遠,潮平路帶沙。數聲啼鳥怨年華,又是黃昏時候在天涯。」
「好、好!」周通讀書不行,性情憨直,卻知道表哥的名頭,當然要率先大拍其掌。旁人均點頭稱好,老和尚智真也撚鬚頷首,心中稱道。
只是張揮本來作詞氣息連貫的,正要接著往下作,冷不防被這白癡表弟那兩聲叫好一攪,思路一下子就卡出了。只好狠狠瞪他一眼,悶頭繼續思考。
梁豐大腦卻是轟的一下,想起一個人來。心道:「好哇,原來你就是那個那蜂糖拌飯吃的和尚仲殊啊,居然在此遇見。」
話說張揮這首南柯子很出名,梁豐是早就熟記的。沒想到自來大宋,最先遇到的名人居然是這個一世風流的和尚。這時張揮尚未中舉,不過已經才名遠播了。後來他中了進士,依然風流成性,家中老婆憋屈得實在忍受不了,下了砒霜要毒死他。也是這小子命大,被人用蜂蜜灌了救回一條小命,從此就落下每餐必吃蜂蜜解毒的毛病。後來棄家為僧,卻不頌佛經,不禮佛祖,專在風流陣裡下工夫。雖然放蕩,壽命卻長,活了一百多歲還身體好好的,最後卻莫名其妙在杭州寺廟裡自縊而死,此為史上一樁小小的奇事。
梁豐見張揮兀自沉吟,心裡一動:「你這便宜,我不佔白不佔。」於是脫口道:「張兄,我來接下闋如何?」
這張揮今天大是倒霉,第一次被周通岔了,眼看就要想起,剛到嘴邊,又被梁豐這麼一下子,又給憋了回去,滿腹的句子,就是組織不起來。只好拱手道:「好,就請賢弟來接。」
「白露收殘月,清風散曉霞。綠楊堤畔問荷花:記得年時沽酒那人家?」
梁豐應聲將下半闕續完,唬得張揮目瞪口呆。這和自己所思簡直分毫不差8次張嘴沒說出來的,被眼前這小子一下子就接上了。天吶,莫非是見鬼了?一時間愣愣地做不得聲。
「善哉善哉,梁小施主下片接得渾然天成,若出一口,神來之思啊。果然妙絕!阿彌陀佛。」
梁豐心道:「當然是一口,現成撿了個便宜。」臉上不動聲色行了一禮,說道:「小子脫口而出,擋了張兄的妙詞,慚愧慚愧!」
碧雲杏眼放光,喜形於色。躬身福道:「多謝二位郎君所賜。奴家榮幸!」抬頭和雲梅對視一眼,暗暗點頭,面露喜色。
眾人齊聲叫好。這時張揮也緩過氣來,他雖生性風流,人卻光明厚道。更不好意思說梁豐接的跟自己想的一樣。只覺得是心有靈犀,得遇知音。上前拉著梁豐手激動地說道:「兄弟,啥也不說了,兄弟,你接得好,真好!」
鄧聖在一旁讚道:「白露收殘月,清風散曉霞。對仗工穩,歷歷在目,尤其是末一句,大有桃花依舊笑春風之感慨,果然妙絕。」
只有周通剛才拍馬屁拍到馬腿上,被張揮表哥瞪了兩眼,心裡不忿,又不對張揮撒氣。這時卻逮住鄧聖的話頭插道:「對對子有什麼了不起,我也會啊。」
雲梅掩口笑道:「二郎也會填詞作對嗎?那也請賜我一闋如何?」她知道周通雖然讀書不行,但年紀小,心地單純,便想和他開個小小的玩笑。
「我沒說會填詞,我說我會對對子,不就是大對小,短對長,熱鬧對淒涼嘛,有什麼了不起的?」
碧雲笑道:「那我就出個上聯請二郎來對如何?」
「行,你出。不過先說好,也別出太難,我可比不上大郎表兄。」
眾人見他憨直接招,倒也可愛,大家不語,等他二人活躍氣氛。
「雨,你對吧!」碧雲道。
「雨,這是上聯嗎?不行不行,太短,哪有一個字的上聯,小瞧我,不對。」周通比較受傷,鬱悶道。
「嫌少可以慢慢加呀,你先對,對出來了我再加字。雨,你來。」碧雲堅持道。
「行,那我對風。」
也算工整,在場的人微笑。
「我加字了啊,花雨。」碧雲接著出上聯。
「酒瘋。」
「喂,我說的是花瓣落下如同下雨,所以叫花雨。你那酒瘋不通誒!」碧雲睜大眼睛看著周通道。
「怎麼不通了?我說的是酒喝多了必然發瘋,所以叫酒瘋,難道不行嗎?」小白胖子也瞪著碧雲。
「切,算你強詞奪理,接著,催花雨。」碧雲鄙視道。
「本來就有理,聽著,撒酒瘋。」
「噗~」碧雲和雲梅笑得彎下腰去,眾人齊聲大笑,連老和尚智真也差點沒撐住。
小白胖子倒也鎮定,沒被笑黃,還瞪眼對碧雲說道:「接著來呀,怕你!」
「亭前催花雨。」碧雲笑道。
「席上撒酒瘋!」周通毫不示弱。
「亭前陣陣催花雨。」
「席上常常撒酒瘋!」
「哈哈哈哈哈」,眾人再也掌不住,一個個笑得東倒西歪。碧雲笑得小腳站立不穩,伏在雲梅身上無聲抽搐;雲梅也拉著兩個丫頭使勁掐;張揮、鄧聖、周達三人笑得上氣不接下氣,老和尚智真滿臉褶子,露出一口不關風的老牙和梁豐相顧莞爾。
周通見大家樂了,也跟著嘿嘿笑了起來。張揮忍住笑對梁豐說道:「我這表弟自來魯莽。梁兄卻莫見笑!」
梁豐笑道:「豈敢,周兄直道心腸,光風霽月,其實我也挺口沒遮攔的,只是第一次見面,不好意思而已。沒他光明磊落。」
周通在一旁聽了大樂,道:「還是梁家哥哥明白咱,知己啊。你們就是一群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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