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你讓我滾,我滾了,你讓我回來,對不起,滾遠了
陸亞卓受傷的是腿。
後台一個道具螺絲鬆了,剛好往陸亞卓身上砸下,陸亞卓反應快,閃身躲了躲,但還是砸到腳。
「還好他閃了一下,不然砸到頭就完蛋了!」周女士跺了跺腳,「這,好好的,怎麼發生這樣的事情呢!」
我心跳的厲害,看了一眼踏踏,她對我點頭:「進去看看吧。」
我把包遞給踏踏,往後台跑去。
周女士在後頭大叫:「你去有什麼用啊!哎,記得別聲張啊!」
我心緒不寧,但也還是應了一聲,跌跌撞撞的跑進了後台,卻見後台忙成一團,一個大概是助理的人見了我,眉頭皺的幾乎能夾死蒼蠅:「陸亞卓現在不見粉絲。」
我搖頭:「我知道陸亞卓受傷了……我是周老師派來幫忙的。」
那助理大概是認為我不過是個花癡女教師,藉機來親近陸亞卓的,便還是應付的口氣:「你能幫上什麼忙呢……」
話還沒說完,就被人打斷了:「她的確能幫忙。」
是Linda。
她站在助理身後,神色複雜的看著我。
我這時才想起自己的身份,有些不知做什麼才好,剛剛憑著一股勁衝了過來,現在冷下來,反而手足無措了。
那助理嚇了一跳,喊:「Linda姐……」
Linda也不搭理她,逕自走到我身邊來,歎了一口氣:「深深。」
我抿了抿嘴:「Linda姐。」
「亞卓傷的有些重,似乎動到了骨頭。」Linda從不廢話,上來就直奔主題。
我沉默,手卻不自覺攢緊了。
半響我才開口:「嗯……那,祝他早些好。」
Linda笑的無奈:「你來就為了說這麼句話?」
「嗯。」我點頭。
Linda聳肩,「好吧,他現在正昏迷著,如果你覺得你可以放手不管,也沒什麼關係。」
我覺得好笑,忍不住說:「Linda姐說的是什麼話?當初是你讓我離開的,現在難不成又要拉我回來?何況,我能做的也就是說這麼句話了,其他的,力不從心。什麼叫放手不管呢,難道我不放手,就管得了麼?「
我忽然想到以前網絡上流傳甚廣的一句話:你讓我滾,我滾了,你讓我回來,對不起,滾遠了。
這與我現在的心情,倒稍微有些相符。
Linda無奈:「我只是為他不值罷了,他推掉其他通告,跑來這裡做一場累的要死卻又沒什麼收益的演唱會,只為了對一個人唱生日快樂,結果受了傷,那人卻又彆扭起來。」
我搖頭:「你從來都為他不值,以前說我耽誤了他,現在又說我放下他不管,又有誰為我不值呢。他來唱歌,我感激涕零,但他受傷,我的確無能為力。這不是彆扭,而是實情。」
「五年不見,到底是長進了。」Linda苦笑,「好了,你走吧。」
說完話,她就又往人群中去,一邊喊著:「救護車怎麼還不到?」
我透過那些擁擠的人群,隱隱看見了陸亞卓,他臉色蒼白,雙眼緊閉。
我心忽的一抽,雙手又不自覺攢緊。
魂不守舍的慢慢往外走去,我心中百感交集。
怎麼只是一場演唱會,一首生日歌,我和陸亞卓之間的位置,就好似完全倒轉了呢?
踏踏也動搖了,Linda也找到借口反而指責起我的不是,彷彿我就該哭的跟淚人似的跪在陸亞卓身邊喊他名字,那才正確。
我剛剛被Linda刺激的忍不住說了些話,雖然都是實話,但的確是言不由衷的。
我也想和那些人一樣,跑到陸亞卓身邊去守著他,就好像當初,一直鐵打不倒的陸亞卓居然發燒了,我急的團團轉,整宿整宿的不睡覺照顧他。
每天趴在他床邊,有時候撐不住就倒在那裡睡著了,第二天醒來必然落枕,痛的厲害。
但是見他一天天好起來,心裡卻高興的不得了。
後來他病好了,我卻倒下了,陸亞卓苦笑著說:「真是我欠你的。」
可是現在,我怎麼可能這樣做?我有什麼立場?
想要照顧陸亞卓的人數也數不清,我憑什麼再像以前一樣一個人守在他身邊?
不能做,也不想做。
一場生日歌,我感動的落淚。
一場意外,我卻只能旁觀。
走出體育館時,我才發現自己的指甲都已經深深的往手掌上的肉裡嵌了,開始一直沒注意,這下發現,方覺得痛。
踏踏估計也是沒想到我這麼快就出來了,愣了愣道:「這麼快?沒事吧?」
問完之後又抓起我的手,直皺眉頭:「怎麼了?這麼自虐幹什麼。」
我訕笑著縮回手:「一個不留神就這樣了,沒大礙的。」
「陸亞卓怎麼了?」
「昏迷著。」我簡短的說,「一群人圍著,我剛衝進去就碰見了Linda,跟她說祝陸亞卓沒事,快點好之後,就回來了。」
踏踏表面上迷糊,但心中也清明,臉上寫滿了「怎麼可能這麼簡單」,卻也不多問,只點頭:「嗯。」
我想了想,說:「踏踏,我今天不想逛街了好不好。」
「好。」踏踏爽快的點頭,「不過生日還是要過的,去買個蛋糕?」
我皺鼻子:「不喜歡吃太油膩的。」
「買冰激凌蛋糕!」踏踏敲我腦袋。
「嗯。」
我點點頭,勾起嘴角,卻不知笑的自然不自然。
我和踏踏買了蛋糕,胡亂慶祝一番,等我許願的時候,我閉上眼睛,誠心誠意的想,我要有兩個願望,一個是陸亞卓沒大礙,一個是我和陸亞卓都平平安安,各自過好各自的生活。
等踏踏離開之後,我一個人站在學校頂樓,天空中星光點點,明天估計又是一個好天氣。
一個人的好天氣……
忽然上衣口袋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我打開一看,居然是數月未見的周蘇生。
短信只有一行話:
剛剛才得知你今日生日,現在沒過十二點,趕緊說一句生日快樂:)
他末尾居然加上了一個俏皮的笑臉,我不禁失笑。
一看時間,十一點半。
於是回短信:
多謝。
等十二點一過,我就躺上床,雖然每日十點半入睡的生物鐘使我眼皮打架,但是精神卻意外的好,腦袋裡各種記憶和念頭翻轉不歇,簡直要成為漿糊。
到後來好不容易入睡,卻昏昏沉沉做了一個夢。
毫無意外,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我夢見了陸亞卓。
五年前。
我得知陸亞卓想要成為編曲人,或者乾脆是歌手的念頭之後,大力表示支持。
其實年輕人,誰沒有過那樣的想法,希望自己站在世界中央舞台之上,底下是黑壓壓的粉絲,螢光燈閃爍,而自己獨自傲立,一呼百應。
可是也沒有誰會把它當真,別人更是如此。
但陸亞卓這樣說了之後,我卻是完完全全的支持的。
他好像有這樣與生俱來的本事,讓人忍不住對他說的話表示相信,讓人忍不住支持他的一切行為,讓人忍不住聽他的支配,彷彿他一定是對的。
我不知道別人如何,但是至少對於我來說,他就是那樣的存在。
——無法定義,不可區分。
陸亞卓寫的第一首歌是一首情歌,很簡單,但是也很好聽。
後來甚至在A大中廣為傳唱。
我當時聽了,淚汪汪的,陸亞卓莫名其妙,說,這不是很甜蜜的歌曲麼,你哭什麼?
「因為是寫給我的啊……我太感動了。」我繼續淚汪汪的說。
陸亞卓彈我腦門:「誰說我是寫給你的?」
我怒:「那是寫給誰的?」
陸亞卓輕笑不語。
後來他把卡帶寄去幾家公司,雖然也有石沉大海的,但是最厲害的CL公司卻對他青眼有加,甚至直接是Linda過來談。
之後沒多久就敲定主打歌就是那首情歌。
我沒來得及聽到那首歌從錄音室出來的成品,就已經飛往大洋彼岸。
而這個夢境裡,我夢到陸亞卓獨自一人在錄音室裡唱這首歌。
只有他一個人,錄音師,助理,全部都不見了。
光影斑駁,萬籟俱寂,而他只是輕輕的,輕輕的哼著這首歌。
音樂從他嘴邊輕緩的流出,構成一道蜿蜒的曲線,綿延千里,奔向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