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144章
    第122章

    說到寶月樓,本來是公主府中的藏書樓,原先也不叫寶月樓,而是叫銘杉堂。因為「寶玨」不學無術,對於詩書文經向來敬而遠之,因此,這個銘杉堂便一直閒置著,無人收拾打理,日子一長,倒是成了無人光顧的僻靜地方,空有藏書樓的外表,內裡實是破敗不堪。自從落實了月清澄遠嫁的消息,蕭文便開始著手為他準備居所。月清澄也是駙馬的身份,按照聖意所示,和他這個元配是不分大小的,所以,住處就不能離寶玨的芙蓉院太遠,至少不能比宣蘭園遠,還要風水好,朝向佳,景色美……蕭文把內院各處想了個遍,也只有銘杉堂可以拿來派用場。

    銘杉堂是藏書樓,因此是二層樓的磚瓦結構,若要改建,實在很費周章,而且時間上也來不及,蕭文反覆思量,最後決定還是翻修算了——大戶人家子弟的閨房也多是二層樓的格局,底下是普通小廝傭人住的,二樓是主子住的,月清澄住這樣的樓房也不算突兀,唯一可能會讓人詬病的地方,大概只有所謂的兩不平等——月清澄住樓房,而他蕭文這個元配卻住平房!不過,對於這個問題,蕭文也想過了,畢竟月清澄是皇室出身,論出身本來高高在上,雖然這住處隱隱有超越蓋過的意思,但在眾人眼中應該也是理所應當的——蕭文這個丞相的兒子,在一般人面前是高不可攀的,但在皇室貴胄面前絕對是落了下風。何況這樣的安排於他自己也有些難於啟齒的好處,所以蕭文便打定了主意命韓管家找人來辦。在把主樓翻修之後,他又命工匠在銘杉堂兩側新造了兩排寬敞的廂房,另外還配齊了廚房、洗衣房等等,最後在銘杉堂外又砌了層圍牆,以此藏書樓為中心,劃分出了個新園子。

    當初寶玨離開的時候,銘杉堂還在休戚,蕭文便要寶玨給重新起個名字——既然是打算整修如新的,這名字也須取個新的才好,討個吉利嘛!不過,雖然是要寶玨起名字,他自己卻先提了個建議出來:「久聞月國皇子愛梅,不如投其所好,園中再種些梅樹,至於這園子……不知『賞梅齋』這個名字會不會讓月國皇子滿意呢?」

    不想寶玨聽了卻是搖頭:「梅花雖好,終究過於獨立特行,雖有花中君子之美譽,終究活得辛苦……何況,梅與『霉』同音……就當我是迷信好了,月國皇子身體羸弱,若是不避諱些,我總覺著不是太好……」否則他要是病得越來越重,這帳豈不是都要算到我的頭上?有的他日被人穿鑿附會,不如今天就索性多費些思量。

    蕭文聽她為月國皇子打算,心裡便有些不快,強按著醋意婉言勸道:「府裡所有的院落,都以花草為名,梅為花中君子,與月國皇子的身份也算契合,以此為名若是不好,我也再想不出其他名字了,不如先把府裡其他地方的名字搬來,以後再慢慢想就是了。」

    話音未落,寶玨一拍腦袋:「別想了,乾脆就叫寶月樓!」

    她既然定了主意,蕭文便不好再多說什麼——出嫁從妻,何況月國皇子的身份實在敏感,自己若言行有失,傳到宮裡又惹是非……也不知道這府邸中除了韓管家,還有多少眼線,總之,小心提防總是沒錯。有些話,大庭廣眾不方便說,也只有在枕頭邊吹風,但關於月國皇子的事,他在和秀雲獨處時根本提都不想提!

    於是一錘定音,銘杉堂就改成了寶月樓,正好把月清澄的姓給嵌了進去,為此寶玨還頗為自得了許久——儘管還是「借鑒」了乾隆皇帝給香妃造的住所的名字,不過好歹「借鑒」得也算貼切。而銘杉堂所在的院落,原本想套用月清澄以前住的宮殿名字,叫「沁香齋」的,可惜卻多了些清塵出世的味道,寶玨覺得不太吉利,便提議命名為「木蘭園」,和蕭文的「宣蘭園」倒是遙相呼應,兩處園子大小、佈局均在伯仲之間,沒有厚此薄彼,縱然主樓高低有別,也是因為尊重月清澄的皇家身份。

    寶玨出門時,木蘭園還只是一座空中庭院,停留在紙頭上的一張畫餅,唯一有基礎的,只有那幢二層的小樓,蕭文在她走後,召集工匠大興土木,日趕夜趕,才算把兩側廂房建好,一應傢俱器皿都配備齊全,花草樹木也種了不少,總算在寶玨回來之前把一切都佈置停當。現在聽妻子問起,他心中有底,當即答道:「自然是收拾過了。你放心,我親自檢查過幾次,應該不會出什麼紕漏的。」

    「這就好,」寶玨點點頭,「你辦事仔細,我一向都是十分放心的。」說完,出門朝外而去,蕭文等人也跟著迎了出來。

    走到月清澄的馬車邊,她先是低聲說了幾句,然後才掀簾子上了馬車,沒一會兒功夫,只見車簾一動,卻是慶熙、嘉佑兩個青年侍從率先從馬車裡面跳了下來,然後,是寶玨下了馬車,小心翼翼地把月清澄也攙扶了下來。

    空了的馬車也不用家丁引路,自然就跟著寶玨那車,從十幾步開外的側門進府,到馬廄卸馬休息。其後的貴重嫁妝也都跟著進府,自有專人負責指揮搬運到月清澄的住處放好,而他那十六個陪嫁的小廝,亦是隨車而入,也算是個監督。

    依舊是薄紗覆面的月清澄被寶玨挽著款款而行,頗有些嬌花照水、弱柳扶風的韻味,待他走到蕭文等人面前,氣息已經有些紊亂。

    寶玨輕聲問道:「要緊麼?是不是要坐下歇歇?」

    月清澄微微搖頭,柔聲道:「不用了,我這是以前留下的病根,不礙事的。秀雲,是不是為我介紹一下面前這幾位公子?」語氣溫柔恬淡,好似鶯聲雁語,婉轉優雅。

    寶玨笑道:「這是應該的,我本來就是想給你們做個介紹的。」說著,朝蕭文點點頭,「文兒,這位便是月國皇子,月清澄,」挽住月清澄的胳膊,小心地攙扶著,「清澄,你面前這位,是我的元配駙馬,姓蕭名文,是本朝左相家的大公子;旁邊這位是墨珠,幾年前被我收進房裡的;這位……」看著花菲站在一邊,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寶玨有些心虛地回眸看了看月清澄,急中生智,道,「這位是花菲花公子,他是花神醫的孿生兄弟,對醫術也很精通,如今暫居在我府中……」因為心虛,說到最後,語氣便有些飄搖不定。

    月清澄何等聰明伶俐,鑒貌辨色,一聽之下立刻明白了花菲隱約的身份,當即笑道:「花神醫於我有再造之恩,當日若無她出手相救,此刻我已是黃泉中人了。花神醫不幸遇難,我也很難過,總想著不曾報答她的恩惠,現在既然知道她還有一個兄弟,那是再好也沒有了。花神醫的兄弟,自然就是我的兄弟了,只是,不知道花公子可嫌棄我這久病之人麼?」此言一出,其實已經是默許了花菲的地位。

    蕭文聽了臉色微變;墨珠沒有聽出弦外之音,倒也沒什麼;寶玨聽了鬆了口氣;花菲對月清澄的好感又多了幾分;至於紫玉,既然已經不願意跳進爭風吃醋的圈子裡,聽見也只當是一陣風從耳邊吹過,雖然明白了其中的意思,但面目沉靜,好似一無所知。

    花菲笑著對月清澄拱手道:「殿下盛情,本是對草民的抬舉,草民哪裡會不願意呢?正是求之不得呢!草民不才,雖然是男兒身,對醫術倒也略有心得,家姐當年曾告誡過草民,醫者當有一顆慈悲心,是要救治蒼生的,哪裡還有嫌棄病人的道理?若能對殿下有所幫助,草民自當盡力而為……說來,草民虛度年華二十,不知殿下貴庚,想來應該是要比殿下癡長了幾歲……」

    月清澄輕輕地笑了起來:「如此,我這個哥哥倒是越發做定了呢!我今年可是二十有一了!」語氣輕快,顯然心情很好。

    花菲其實早就知道他的年紀,如此明知故問,本就是故意在人前顯派,也是存心氣氣蕭文,聽月清澄自己道出真實年齡,便假意狐疑道:「殿下別是為了強要做哥哥而虛報年齡的吧?怎麼瞧,都是殿下比我要小上許多呢!」

    月清澄也不生氣,只是歎了口氣無奈道:「還不是讓這一身的病給磨的……自打我懂事起,吃的藥比喝的水都多,十天裡面倒有九天是臥床不起的……看著別人能跑能跳的,別提是多羨慕了……不瞞你說,幾個月前,我本來是已經躺在床上等死的人了,若不是你姐姐隨公主進宮替我治病,我現在哪裡還能站在這裡和你們大家說話啊!像今天這樣,能有人攙扶著走幾步,對以前的我,可是想也不敢想的……真是怎麼想也想不到現在,我也能過上正常人的生活了……」說著,握住花菲的手,儘管隔著面紗並不曾瞧見他哀傷的容顏,但只聽他的聲音,便知道他是發自肺腑的難過,「花兄弟……你姐姐真是個好人……可惜……真是可惜……」後面的話已經哽咽著說不出來了。

    寶玨見他激動地身體有些發顫,擔心他有什麼閃失,慌忙輕拍其背,在他耳邊悄聲安慰:「清澄,別傷心,身子要緊,花太醫天上有靈,也不願意看見你為她又弄壞身體的。」

    花菲見月清澄真情流露,心中感動:說起來,「花碧蓮」也並沒有做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只不過是敢於對症下藥而已,能被這個異國皇子如此感念「恩德」,倒實在是有些出乎意料,尤其難得的是,他竟然還把這份感激銘記於心,時刻不忘,居然還「愛屋及烏」到寬容和支持我的存在……眼角掃了一眼旁邊的蕭文,花菲不禁撇了撇嘴:雍容華貴的氣質和寬廣大度的胸襟,果然都是天生的,別人想學也學不來呢!

    如果說,開始他的心只有五成是向著月清澄的話,現在已經是百分百的站在月清澄這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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