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98章  (2)
    第62章(2)

    回到客棧,守衛在門口的月國禁衛軍見他們如此狼狽,也是嚇了一跳,便有人急著去向陶妙彤稟報。寶玨命人把趙穎送回他的臥房,自己匆匆去找了花容來,一起去給趙穎治傷。

    方美婷見寶玨安然無恙,鬆了口氣,隨即埋怨:「怎麼公主你每次出門逛街總會惹出些是非來?難道公主沒有宣佈自己的身份麼?」

    寶玨皺著眉道:「這裡是月國,不是虹國,本宮不知對方什麼來歷,冒冒失失地說了身份,萬一對方要是風國的殺手呢?」

    方美婷一想也是道理,便不再開口。

    花容在裡間給趙穎治傷。伸手就要去拿趙穎臉上的面具,一旁的少年侍衛攔住了他:「趙統領不許人碰的。」

    花容瞥他一眼:「你叫什麼?」

    「鄭絮。」少年侍衛老實地回答。

    「鄭絮,醫家講究『望聞問切』,我可沒這本事隔著他這個『銅盆臉』給他治病!我想,其他人更是不可能了!你要是不想他好呢,就抱著這條死框框準備給他收屍好了!」花容說完拂袖而起,轉身欲走。(湖月插花:他也被宛秋傳染了,竟然叫趙穎「銅盆臉」……)

    鄭絮慌忙攔道:「花太醫莫惱,是鄭絮錯了,請花太醫妙手施醫,救救趙統領,救救趙統領。」說著,趴在地上給花容磕頭賠罪。

    花容用眼底餘光看著他磕頭,唇角微微勾起,想起當年江湖上的風光場面,心情大好,又坐回去,摸了摸趙穎的脈門,轉過頭來,「把他臉上這破玩意兒拿下來!」

    鄭絮站起身,走到跟前,猶豫了一下,還是覺得救命要緊,小心翼翼地將鐵面具摘了下來。

    趙穎的容貌失去了掩護,第一次出現在家人以外的人面前。鄭絮的眼睛一下字瞪得滾圓,嘴巴也張成了「0」型;花容瞧著又羨又妒,心裡頓時老大的不快。

    原來趙穎的面龐好似刀削斧鑿一般,稜角極為分明,自有一股陽剛之氣。他的天庭飽滿,地閣方圓,兩道劍眉,鼻直口方,下巴正中隱隱有些凹陷,與人中恰恰相對。雖然此刻閉著眼睛,但如此男性味道十足的面容,的確要比花容帥氣俊朗許多,加之他高大挺拔的身材,練武而成的肌肉,樣樣都散發著雄性陽剛的誘惑,對於女子來說,自然有一種抵擋不住的魅力。

    撇了撇嘴,花容起身走到桌邊開藥方,把方子開好交到鄭絮手裡,忍不住又看了床上人一眼,壞心眼地補了一句:「還不快把面具給他帶好?若想肅清餘毒,這面具便得長期戴著,萬萬不能見光!」

    鄭絮一聽,信以為真,慌忙把手裡拿著的鐵面具又給趙穎重新戴了回去。

    花容對他的聽話甚為滿意,朝他點了點頭,又囑咐了幾句,便逕自出去向寶玨交差——當然,對於和傷勢無關的事情他是一個字都沒提,比方說:要趙穎不得摘下面具。其實他也知道是多此一舉,趙穎既然自己主動戴面具,自然是表示不想讓人看見他的長相,可是,只要一想到趙穎那張英氣勃勃的臉,他就總有些心裡不太平衡,難免就又有了捉弄人的心思。

    寶玨聽他說趙穎並無大礙,鬆了口氣,想到下落不明的紫玉,一顆心又提回嗓子眼,正要吩咐備轎去見陶妙彤,門房來報,陶妙彤已經來了,正在公主的廂房裡等候。

    寶玨二話不說,匆匆趕回自己的房間,果然見陶妙彤已經在那裡等著了。

    「陶大人,你知道叢生府是什麼嗎?」寶玨皺著眉頭,開門見山地問道。

    陶妙彤臉色大變,顫抖著聲音問:「是……誰……被……被……」

    「本宮的小廝,紫玉。」寶玨見她神色慌張,心裡越發著急,「陶大人,那叢生府到底什麼來歷,你倒是快點說啊!」

    陶妙彤歎了口氣:「殿下,還請節哀順便吧,紫玉是回不來了。」她知寶玨對紫玉甚為寵愛,也曾見過那個冷艷的少年,想到他竟落入了叢生府楚夫人的手中,凶多吉少,不免唏噓。

    寶玨好像被人兜頭澆了盆冷水。她總以為,即便自己沒有辦法,身為月國宰相的陶妙彤總能救得了人,如今連她都是愛莫能助的樣子,那紫玉豈不是連一點點的活路都沒有了?!

    「叢生府到底是什麼?龍潭虎穴麼?」寶玨茫然地問。

    陶妙彤猶豫了一下,想想她是未來的五皇妃,有些事現在不說,將來她總會知道,何況她又是這次的苦主,終於把叢生府的來歷告訴了她。

    原來,月國地處北方,氣候不如南方四季如春,尋常百姓的生活自然就比較艱苦,小孩子的夭折率很高,若遇到有天災的年份,出生人口往往還不及死去的人口一半多,日積月累的,月國的人口就越來越少了。

    眼看本國人丁逐漸稀少,歷代的各位月女皇自然都是十分著急,不斷地謀求對策,終於被某一代的月女皇想到了解決的法子,只是這個法子太過驚世駭俗,那就是:讓同一個男子與多位女子生育子嗣——這在以女子為尊的女兒島上,等於是一個石破驚天的想法,但是為了國家,她也顧不得許多了。

    她先是下令設立叢生府,全權負責處理繁衍子嗣的官計;同時又命令太醫院以「金玉湯」為藍本,調配出了更為霸道、陰毒的「木石散」。此藥以短期內加速促使男子排精為目的,加入許多壯陽的藥物,能讓男子在服用後立刻與女子同房就能使之懷孕,而不必象「金玉湯」那樣需要修身養性、調理身心一月後才有如此效果。

    但任何事物,有利必有弊。相對於「金玉湯」的藥性溫和無害,「木石散」的副作用極大,是以付出男子性命為代價來換取生育更多子嗣的機會,所以又被稱為「焚身散」。由於按照律法,與眾多女子發生關係的男子本來就是要以「通姦淫穢」的罪名被處死,所以對於「木石散」的這個副作用自然就忽略不計了,相反女皇還因為此藥的這個功能對太醫院大加讚賞——連滅口的功夫都省了,一舉兩得,如何能夠不賞?

    叢生府設立之後,又有了「木石散」相助,這罪惡的計劃便明目張膽地拉開了序幕。家境普通、無錢再納小爺的女子,或者,因為夫妻恩愛不願意納小爺但又想多要孩子的女子,都可以到叢生府報名。當然,有錢人家因為嫌這事不體面,做這事的少年又是被許多人一起玩弄的,自然不比娶個小爺進門乾淨省事,所以對此事從來不屑一顧。

    每過三個月,叢生府會弄一個出身清白、身體健康而又面容嬌好的少年來,強行灌下「木石散」,與這些女子歡好。而之所以要以那三樣標準來選擇少年,一來是為了免卻那些女子日後被人以親戚的名義勒索錢財,二來也是為了保證繁衍子嗣的優秀健康。

    服下「木石散」的男子被強迫與眾多婦女行房,連喘息的機會都沒有,只是被當作繁衍子嗣的工具,連一點點做人的尊嚴都被剝奪了個乾淨,幾乎就被直接當成了配種的牲口了,甚至比牲口都不如,每天只是被藥物操控著不斷地發情****,縱然神智清明卻身不由己,只能屈辱地忍受著加諸在自己身上的一切,滿腔悲憤卻無可奈何。三天之後,男子精盡人亡,而那些與他歡好過的女子大多都能如願懷胎,各自回家待產。

    由於叢生府選人的眼光,那些想要孩子、又因為種種原因不能或者不願意納小的女人趨之若騖,有些更是生了一個又想再生第二個,以至報名的女子越來越多。而另一方面,但凡家裡有男孩子、容貌又在中等偏上的人家,則是對叢生府畏懼如虎狼豺豹一般,試想,誰願意將自己的親生兒子去送死,何況按照女兒島的民風,等於是被輪姦致死,與家中名聲也是大大的有害,所以若是不能及早嫁出門去,便想盡了法子來逃避——叢生府的規矩:只要嫁了人便不在拿人的範圍中,但如果只是定親卻沒有過門,那可就是在拿人的範圍裡了。

    對於百姓們的逃避,叢生府自然不是省油的燈,當下又去請了女皇的旨意,蓄了兵丁軍士,說理不行,就明搶——套句冠冕堂皇的話,這是為了國家做犧牲,能輪到你為國效力是你的福氣!然而為人父母終究捨不得自己的孩子去受那種可怕的罪孽,所以,每次叢生府出來拿人,大家小戶,只要是有年輕未出嫁的男孩子的,莫不是大門禁閉,以求逃過此劫。此時叢生府就會按圖索驥,以平日裡搜羅的信息直接上門去綁了人回去。

    叢生府設立至今已過百年,對於月國人口增長自然功不可沒,只是可憐那些被強迫的男孩子們,年紀輕輕便命喪黃泉,又不能進祖墳,也沒有妻家,草草被埋在叢生府後山的墓地裡,成為了孤魂野鬼。一百多年下來,叢生府後山早已經遍地都是墳頭,而墳頭上則連姓名都沒有;至於月國各地叢生府所設分院,冤死的少年更是數不勝數,有些更是連屍骨都被野獸吃了去,實在是可憐至極。

    寶玨等人回到市集上時,正好是大家都得了消息,知道叢生府出來拿人,所以一下子都跑得沒了人影,也只有寶玨等外地人,不知就裡人偏就撞在了這槍口上。

    「你為什麼不早說?!」寶玨怒氣沖沖地看著眼前的陶妙彤,「早知道這樣,本宮今天就不出門了!」

    遷怒與陶妙彤的同時,她自己也是暗暗自責:自己難道真的是掃把麼?怎麼每一次出門逛街,都非得替周圍的人招惹些禍事出來呢?上一次是可憐的苓瓏,這一次……莫非連紫玉也要……

    想到這裡,她不禁打了個寒戰,只覺心口一陣陣地發慌。

    事實上,她卻不知道,今日之事,乃是當日之果。如果不是她當初拒絕了陶妙彤為定國公主月清妍出面、向她討要紫玉的話,即便今天她不出門,叢生府照樣會上門來搶!

    原來月清妍垂涎紫玉的美貌,對他本是誓在必得,不想托陶妙彤上門要人卻被婉言拒絕,心裡便十分惱恨。她只當是寶玨捨不得放手,嫉恨之餘,不敢和寶玨正面衝突,便想到了拿紫玉開刀——紫玉既然依舊是小廝的身份,想來是還未曾被賜「金玉湯」過,自己既不可能把他弄到手,索性大家都別想,橫豎整死了他乾淨,大家一拍兩散,她也算出了口窩囊氣。

    主意打定,她便有意邀請現任叢生府主人楚夫人喝酒聊天,裝做無意的樣子,說起京城某家大客棧中,有位異地客商身邊跟著個美貌少年,傳說那少年甚討女客商的喜歡,女客商正盤算著要替他尋個好人家出嫁。

    言者有心,聽者有意。

    楚夫人當然不會知道月清妍的真實意圖,美貌而未出嫁的少年卻是她最關心的。這幾年,京城裡的少年縱然還有許多,只是容貌卻大不如前,大多姿色平庸,有那中等偏上的已屬鳳毛麟角,報名的婦人失望之餘,也是逐漸淡了生養子嗣的念頭。如今聽得見多識廣的定國公主都對那少年讚譽有加,想必是不會差到哪裡去的,適逢三月伊始、拿人之際,她回到叢生府後便立刻安排人手,準備搶人,同時又派人上門去一一通知那些報名的婦人,要她們準備來叢生府圓房。

    這些暗地裡的事情,寶玨當然是一無所知,便是陶妙彤也是被蒙在鼓裡。

    見寶玨遷怒自己,陶妙彤也是滿臉的委屈,申辯道:「下官也不知道啊!按理說,紫玉不是月國的子民,叢生府不應該會拿他的呀!」楚夫人誰不去選,偏去選了個虹國來的小廝?這麼烏龍的事情,她怎麼做出來的嘛!

    寶玨聽她一說,更是自責不已,失神地跌坐在椅子裡喃喃道:「是我的錯……是我的錯……」一邊說著,一邊眼淚止不住地往下落,「紫玉……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了你啊……」要是她當時表明身份就好了,刺客又怎樣?殺手又如何?大不了一條命罷了,現如今紫玉被當做月國人抓走卻是要受到那樣的屈辱……是她的錯……都是她的錯……

    陶妙彤雖知她寵愛那個少年,不過那畢竟只是個身份下賤的小廝而已,在她看來,紫玉被抓、被殺本是老天爺的安排,要怪也只能怪他自己的命不好,寶玨難過些也就算了,只是未曾想到她一個堂堂公主竟然會因此而傷心落淚,眼看她痛哭流涕,不禁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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