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87章  (1)
    第56章(1)

    「好好的,這是怎麼了?」寶玨抱著紫玉,很有些納悶。

    因為紫玉已經長得比她高了,讓她抱著覺得很彆扭——總歸不如抱墨珠的時候那麼順手,那麼自然——這也就直接導致了她的動作有些僵硬。

    紫玉掙脫她的雙臂,後退了一小步,被淚水浸染得分外璀璨的眸子,直直地盯著寶玨,帶著絕望和瘋狂:「反正我是不嫁花太醫的!別說是為了宛秋的緣故,就是沒有他,我也不依!你愛和她怎樣商量便怎樣商量,大不了我剔了頭髮做和尚去!若是你們硬要逼我……你……你就讓她準備娶個牌位回去供著好了!」

    寶玨聽了皺起眉頭,輕聲斥道:「什麼做和尚娶牌位的,你胡說些什麼?!我幾時這樣逼過你了?你既然已經說過不願意了,我當然不會舊事重提,如今看來,即便是他肯,我也不肯的了!」

    難道還真要把這兩個性取向正常的人逼成同性戀不成?!

    寶玨心虛地摸了摸自己的額頭:還好花容的身份被自己撞破了,真要是臨到洞房才發現,豈不是把紫玉一生的幸福都給葬送了嘛!不過……紫玉將來要是見了花容恢復男兒身份時的樣子,想到今天他的這番表白,恐怕他的臉色也會很好看吧?想到這裡,寶玨又不禁笑得有些賊兮兮的,心中竟隱約存了份期待——果然是個「惟恐天下不亂」的傢伙!

    「你……你說的,是真的?當真不逼我?」紫玉狐疑地看著笑得古怪的公主,好像一個看著糖果非常想要、卻又夠不著的小娃娃。

    「傻紫玉!」寶玨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什麼時候騙過你了?強扭的瓜不甜,將來是你要和人家過一輩子的,又不是我,你既然不中意人家,那咱們就再慢慢留心著便是,我哪裡捨得讓我的好紫玉受半點委屈哦?紫玉是什麼樣的人物,那花太醫算什麼,哪裡是他能配得起的?」

    花容這個人,要說也不是省油的燈,和我這溫暾性子的老好人湊合湊合也就得了,配你這個火暴性子,大概就真得要天天吵架、日日拌嘴了——寶玨心中暗暗思忖著。

    看紫玉低頭不吭聲,寶玨眼珠子一轉,故意大聲說道:「紫玉,往後呀,我定給你找個強過他千百倍的,到時候,你可別『新人入洞房,媒人扔過牆』,對我這舊主子不聞不問喏!」

    儘管紫玉再三申明自己的婚事要自己做主,可是在女兒島上畢竟沒有這個先例,紫玉即便不是簽了死契的,只要在契約期限之內,主人若想把他嫁人便有這個權利,除非主人沒有任何安排,那麼,等他恢復自由之身的時候,他才可以自己決定婚姻大事——這才是女兒島上傳統的做法。

    紫玉被她這麼打趣,又羞又氣:「你在胡說什麼呀?盡說些不著邊際的混話,還有沒有做公主的樣子了啊?這種雞毛蒜皮的事情也好意思拿出來說?!有這閒功夫,還不如多陪陪墨珠!」此刻他的心境已經發生了變化,自然不會再像當初那樣脫口而出就是決絕之詞,下意識地拉了墨珠做擋箭牌。

    「是,是,」寶玨向來秉承「從善如流」,現在更是如此,「聽紫玉的,我不多管閒事了,這下子,你總放心了吧?」

    紫玉見她再三保證,也確信了她並沒有「拉郎配」的意思,心下一鬆,想起方才自己的誤會,便有些尷尬起來,所以便故做凶悍地白了寶玨一眼,板著臉說:「還不快坐下,我替你把頭髮挽起來,你看你,還有點公主的樣子沒有?」

    他轉換話題的手段略顯生硬,但既然遇見的是寶玨這樣好說話的主子,即便生硬又如何,總有人會乖乖合作、配合著把戲演完。

    「紫玉教訓的是,在下聽命便是,」寶玨擺出一副謙卑的樣子,在梳妝台前坐下,可憐兮兮地看著鏡子中站在自己身後的紫玉,「還望紫玉大人不計小人過,手下留情,別藉著機會拔光我的頭髮洩私憤才好……禿頭公主……這個名號似乎不太雅觀……」

    「撲哧」一下,紫玉終於被寶玨豐富的想像給逗笑了,一時間滿屋生輝,方艷奪目。

    寶玨在鏡中瞧見,心中不覺暗暗歎息:人說內外兼修,紫玉的容貌是無可挑剔了,做事也是麻利的很,可就是這脾氣性子不太好,難以和人親近……日後他要嫁人,還是得替他尋個能忍氣吞聲的老實人,否則即便嫁過去,不出幾年大概也會被休了吧?若是他有墨珠一半的好脾氣,自己也就不用那麼替他操心了,以自己的地位身份,按理說,紫玉的將來總歸不會比秋住要差吧?可偏偏他這張嘴、這性子……哎——他呀,吃虧就吃虧在這上面了!

    等一切收拾停當,橘紅進來回報說,廚房已經備好晚膳了。紫玉和橘紅服侍著寶玨用了晚膳。寶玨想起晚上和花容的幽會,恐怕這兩個小廝傻等著不睡,便推脫說要和花太醫徹夜商談五皇子治病的具體事宜,今夜就在花太醫那裡歇了。

    紫玉此刻還不知道花容本是男子,自然不會多心——兩個女人能做出什麼事情來?總歸不可能對墨珠有什麼威脅的。所以,他一邊應承著,一邊把公主送出了門,回頭把門一閂,讓橘紅先去睡了,自己卻就桌上的蠟燭,從懷裡摸住一張紙來,仔細地看……

    原來,當日寶玨那張畫滿了圈圈、又被眼淚暈染得有些模糊的紙片,竟被他小心翼翼地拾回來放在了身邊,難得四下無人,他便拿出來細細翻看,想到當日寶玨吟誦的詩句,雖記不太全,但有一句還是記得的——單圈是你,雙圈是我,你心中有我,我心中有你。

    暗暗念叨著這句句子,紫玉禁不住歎了口氣,心道:如今我心中有了你,卻不知你心中可有我?……然而即便心中有我,又能怎樣?難道還要我去搶了墨珠的妻子、奪了墨珠的幸福不成?我答應過要保護墨珠,這麼多年我一直在遵守著我的諾言,難道最終反而是我這以「保護者」自居的人去做傷害他的事情嗎?!

    不可以!

    當然不可以!

    背信棄義的事情我是絕對不能做的!所以,就算是我自己,也決不能做任何會傷害到墨珠的事情——我既然答應了,就一定要做到!

    可是……我是真的喜歡上了公主啊……

    想到這裡,心裡便有些委屈,他的眼睛禁不住泛起一陣酸意,似乎是要流眼淚的樣子,他慌忙抬手去揉,總算沒有哭出來,只是兩隻眼睛卻叫他揉得微微泛紅。

    雖然自己為了守護墨珠可以做任何的犧牲,甚至連性命也可以不要,但一想到要捨棄眼下這份好不容易才擁有的感情,心卻總是痛的,這份痛苦隱隱地沁入了他的骨髓,刻入了他的血脈,讓他在獨處時總是黯然神傷,想要瀟灑斬斷情緣的堅決,卻總是在公主溫柔的笑顏中被軟化,日復一日地,讓他在感情的泥沼裡反而越陷越深……

    為什麼公主要變得這麼好?

    為什麼她不像以前那樣永遠地壞下去?

    這樣,自己就不會喜歡上她了!

    可是……如果她還是像以前那麼飛揚跋扈的話,墨珠又怎麼可能得到幸福呢?

    假如自己能夠一直守在公主身邊就好了……他可以不計較名分,永遠做一個公主身邊的貼身小廝!他可以把自己的感情小心翼翼地掩藏起來,不讓任何人發現……

    也許,這樣就能既保全自己無望的愛戀,又不傷害情同手足的墨珠……

    可是,自己真的能做到這點嗎?一年兩年也許可以做到……十年、二十年呢?自己是否也能做到?……一個是他發誓要保護的人,一個是他傾心愛慕的人,眼看著兩個他最關心的人親親我我,而他卻永遠只能在一邊做一個旁觀者?……他真的忍耐得了麼?!恐怕早晚會被「嫉妒」給逼瘋吧?

    也許,他還是應該像秋住和冬行那樣認命地服從主子安排才好……如果公主再要把他嫁人……他還是答應了算了……

    可是,他想守在她的身邊啊!終日看著她的笑,聽著她的聲音,感受著她的溫柔,體味著她的縱容……他的心裡眼裡,滿滿的都是她的影子,如果離開了她的身邊,他的心就空了啊!

    他到底應該怎麼辦呢?

    跳動的燭光下,紫玉心亂如麻,手指反覆婆娑著紙片上畫著的各式各樣的圈圈,終於兩顆晶瑩的淚珠還是不受控制地落在了紙片上,把先前還勉強看得出是個圓圈的地方徹底暈成了一個墨團……

    然後,紙片上便出現了更多的墨團……

    一個接著一個……

    靜夜無聲,夜涼如水,向來多刺而冷淡的少年,難得的展現了他柔弱彷徨、哀傷無助的一面,卻誰也沒有能夠看見。

    往日的毒言惡語,多半是為了掩飾他心中的真實感受,讓他在自己的身邊豎起一道隔絕的籬笆,以至於他如願地將喜歡的女子阻擋在了外面而看不見他的真心。可是,在這樣的夜晚,堅強的他也終於忍耐不住,無聲地啜泣著,為了自己永遠也不可能實現的期待。

    一陣輕輕的拍門聲,把他對自己無望之愛的哀悼中拉了出來。

    胡亂地抹了下臉,紫玉皺著眉,心想:是誰這麼晚了還來找公主?

    有心不答應,又怕是公主提前回來,略微猶豫了一下,他還是把手裡的紙片仔細折好,放進懷裡,小心地用袖子又把臉仔細擦了一遍,然後才起身去開門。

    「是你?」看清了門外的人,紫玉眉頭的結打得更緊了,滿臉的不耐煩,「你來做什麼?不好好伺候你家主子,跑這裡來做什麼?……哦!是來問我話的是不是?我是不會嫁花太醫的,公主也都收回先前的話了,你放心好了。」一邊說著,一邊禁不住撇了撇嘴,心中甚為不屑對方的眼光:那種貨色,也就是你才會把她當做寶貝!公主可比她要好上千倍、百倍去了!我才不會把她那樣的人放在眼裡呢!白送我都不要!

    宛秋站在門外,只是笑,也不說話,抬腳就往裡走,紫玉被他一逼,不由倒退了兩步,眼睜睜看著他旁若無人地進了屋。

    宛秋回過頭,見紫玉奇怪地看著他,自己倒沒覺得半點不好意思——反正什麼禮節規矩的,他也不懂——笑了一笑,又走回門口,輕輕地把房門給掩上,轉身對著紫玉揭開謎底:「紫玉兄弟,你誤會我了,我今天來可不是興師問罪的!從今兒起,我呀,也要跟在公主身邊伺候了,初來乍到的,什麼規矩都不懂,有什麼做的不對的,還要紫玉兄弟你多多指教。」

    紫玉瞪大了眼睛看著他,就算是看見葡萄籐上結了個大西瓜也沒有他現在這麼吃驚:「你……你說什麼?你要過來服侍公主?!你不是花太醫的人嗎?你要過來伺候公主,那……那個花太醫怎麼辦?!」

    「我管他去死!」宛秋一不留神,暴露了本性,脫口而出的髒話又讓紫玉吃了一驚。

    宛秋見他的大眼睛一直死死地盯著自己,慌忙補漏洞,裝出一副憤世嫉俗的樣子道,「他都不把我當回事了,我又何必在乎他?他要攀高枝也好,他要附權貴也好,總之和我是一點關係也沒有了!我算是徹底看清他的本來面目了!從今天開始,我就和他一刀兩斷,兩刀四段,四刀八段,八刀……」越說越開心,宛秋不由得手舞足蹈起來。

    「好了好了,你別說了……」看著宛秋興致高昂地比畫著,紫玉的頭都疼了,按了按抽搐的太陽穴,紫玉沒好氣地說道,「你說得再好聽也沒用的,公主是不會收你的。你現在可是花太醫的人,公主這樣的尊貴人物,怎麼可以冒著『搶奪他人家奴』的惡名來收留你呢?!我知道你是在和花太醫賭氣,可是賭氣歸賭氣,你也不能拿公主的名聲來開玩笑啊!」

    頓了一頓,紫玉皺著眉頭,繼續教訓:「你和花太醫那擋子破事兒,你們兩個愛怎麼攪和便怎麼攪和,可別把旁的不相干人都扯進來!平白得替公主添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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