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10章  (2)
    第7章(2)

    「文兒,你現在精神不是很好,我看……不如先在床上歇會兒,等一切準備就緒,我再來喚你,可好麼?」寶玨見四下無人,便改了對蕭文的稱呼。

    她想:夫妻之間,若是一直以「公主」、「駙馬」稱呼,生分而又滑稽,人前還可說是為了顧及皇家傳統,私下裡卻不必如此倨傲疏冷,平白淡了夫妻的情分。蕭文是個世家子弟,總不免有些性子,「寶玨」又對他無禮再前,那先釋放善意自然是要她這個「西貝」公主來完成的了。

    蕭文沉浸在悲傷之中,對於寶玨突如其來的親暱稱呼根本沒有在意。他既已做了最壞的打算,也就沒了往日要顧及的禮儀,寶玨說要他歇息,他也不反對,任她扶著自己進裡間的臥房。

    寶玨讓他在自己那張花架子大床上躺下,拉過一條薄被替他蓋上,柔聲道:「你先歇著,呆會兒我再來叫你。」

    蕭文點點頭,逕自閉目養神。他知道自己今日情緒波動地厲害,也知道回相府說不定還要遭遇一場唇槍舌劍,自己雖有公主這個有力的靠山,但有些事情她不知底細、插不上話……況且,也不是完全就能信她的……終究還得靠自己來周旋……曾氏若是這樣,我須這樣應對……若是鴻雁從中阻撓,我又該如何應對……想著想著,迷迷糊糊地漸漸睡了過去。

    寶玨坐在床邊,看著他的睡顏,完全不能理解:為什麼「寶玨」會對這樣一個玉樹臨風、丰神俊朗的青年絲毫沒有好感。想著先前在紫玉身上所見,頓時驚出一聲冷汗:難不成這個「寶玨」非但是個虐待狂,而且是個戀童癖嗎?!

    她正在那裡胡思亂想,墨珠回來了。

    少年站在月門前恭身行禮,正要開口,寶玨慌忙豎起食指放在唇邊,示意他噤聲,一邊起身,輕輕放下繡帳,掩住蕭文的睡姿,隨後出了裡間。

    墨珠低聲說道:「公主,韓管家已經在準備了,說是最快也得等上一個時辰……」

    「嗯,沒關係,」寶玨點頭,「正好讓駙馬好好歇歇……你替我也準備孝服吧。我陪駙馬回去弔唁,總不能穿得花紅柳綠的,讓人笑話我這公主不懂規矩。」

    「是。」墨珠點頭,從懷裡摸出鑰匙,轉到書房另一側的房間裡,翻箱倒櫃地想找件素雅些的衣物。

    偏偏「寶玨」從來都喜歡弄得花枝招展,又是皇室公主,衣物多是御用黃色上點綴著顏色鮮艷的花紋式樣,墨珠找了半天,才在箱底翻出一套略顯素雅的鵝黃色菊舞秋葉衣裙,以及配套的珍珠披肩來。

    寶玨雖覺得不盡如人意,但一時半刻的,也沒辦法命人趕工定做,只好在墨珠的服侍下將就著換上。

    墨珠一邊替她換衣服,一邊低笑道:「公主今天,可終於對駙馬有好臉色了!」

    由於兩人所處之地,與臥房隔著一間寬大的書房,因此,寶玨也不擔心被人聽見,問道:「怎麼?我以前從來就沒對駙馬有過好臉色嗎?」

    墨珠聽她這麼問,不敢接話,只是低頭擺弄著衣物,假做沒有聽見。

    「我問你話呢!」寶玨抓住墨珠忙碌的小手,一定要問出個答案。

    墨珠猶豫了半晌,低著頭道:「大家都在說……公主若是真對駙馬好,成親兩年了,早就該和駙馬圓房了……如今公主連『金玉湯』都不肯讓駙馬喝……不是明擺著告訴大家,駙馬不得寵嗎?……

    寶玨一聽,又是一愣:敢情蕭文還是只「童子雞」!「寶玨」也真是奇怪,放著正經老公不喜歡,偏要強迫少年小廝……這個女人……她可真是越來越不明白她在想什麼了!

    墨珠替她理好衣衫,又開了梳妝匣子,取出百寶箱,逕自挑了幾套簪環首飾,問道:「公主,您今日是戴珍珠的,還是戴白玉的,還有翡翠的,您看選那套?」

    寶玨掃了一眼,她對這些東西完全不懂,只好假做隨意道:「不用太繁複,挑件簡單的用吧。」

    墨珠聽了,仔細看了看,最後,還是挑了套翡翠鑲金的首飾,替寶玨梳妝打扮。

    「墨珠,照你這麼說,駙馬在這府裡的地位,可不怎麼牢靠啊!」寶玨看著少年擺弄自己的衣裳,為自己披上珍珠披肩,一邊又替她挽上長長的飄帶,結上香袋,掛上玉珮,叮叮噹噹地好不熱鬧。

    「其實……在駙馬沒有子嗣以前……他的地位本來就不牢靠……若不是女皇指婚,以公主以前的性子,怕是早就休了駙馬了……」墨珠跪在地上,整理著裙擺,頭低低地,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語氣中卻是明顯地在蕭文抱怨。

    「怎麼?你在為駙馬不平嗎?」寶玨覺得墨珠實在是個充滿同情心的好孩子。

    「奴才不敢!」墨珠嚇得頓時趴在地上,又叩頭請罪。

    「哎呀!逗你玩兒呢!幹嗎這麼認真?!」寶玨一把拉起他,「不是和你說過了嗎?別動不動就叩頭,要是把自個兒這張花容月貌給弄破相了,看我怎麼整治你!」說完,故意做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怕了沒有?!怕了就乖乖聽我的話!」

    墨珠被她逗得抿嘴一笑,方纔的緊張不安頓時煙消雲散:「公主,奴才……」

    「不許自稱『奴才』,人前為了避人耳目也就算了,單獨相處時可不許!我聽著彆扭!渾身不舒服!」寶玨瞪眼道。

    「是……」墨珠笑彎了一雙眼,猶如初一的月牙兒,「公主說什麼,奴……我都照做便是。」

    「那我問你,駙馬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墨珠收了笑容,別過臉,「我只是覺得駙馬他……過得也很苦……公主您又不肯給他喝『金玉湯』,也不和他同房……這個……府裡有些勢力的丫鬟僕婦們,都已經不把駙馬瞧在眼裡了……」

    「是嗎?!」寶玨想到那個優雅的貴公子,居然會被些下人給欺負,不禁暗自有些惱怒,「這群瞎了眼的奴才,主子再怎麼樣也是主子,難道還容她們爬到頭上去不成?!……看來,這規矩可得再做做了!……你剛才說什麼『金魚湯』?」

    墨珠臉一紅:「就是……就是……生娃娃的金玉湯嘛……」

    最後幾個字猶如蚊蚋,若不是兩人的距離近,寶玨還真是聽不出來。

    「生娃娃的金玉湯……」寶玨這才恍然大悟,想起這地方的特殊風俗:男子若想令女子受孕,須得喝下金玉湯,禁慾一月後,與女子同房,才可有自己的子嗣,且一生只有這一次的機會。(比計劃生育都管用!)

    敢情這裡可不是想生孩子多做做就可以的了,還的讓男子吃藥!可真是奇怪的風俗!原來以為女兒島裡生孩子能轉嫁「風險」,沒想到是這麼個「半吊子」!生孩子還是女人逃脫不了的責任!寶玨不禁暗自歎息。

    「駙馬爺他才學出眾,品貌端莊,出身又好……公主您……為什麼就是不喜歡他呢?」墨珠澀澀地問道。連駙馬那樣謫仙似的清俊公子公主都瞧不上,自己和紫玉果然都只是她的玩具而已了……

    寶玨看他神情落寞,只當他為蕭文操心,並不知道他對自己已是暗藏了情愫,當下一個毛栗子敲到墨珠頭上,嘴裡假意怒道:「臭小子!這還用得著你說?!駙馬既是我的人,我自然會對他好!以前不好,今後加倍補償他便是,你一個小孩子,懂什麼?」說完,白他一眼。

    墨珠摸了摸被敲的地方,沒說話,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頭低低的,讓人瞧不見他的表情,只是……地上怎麼又多了幾個水印子?!

    寶玨暗歎口氣:她拿這個動不動就哭的少年實在是沒辦法了!說了多少回,總是改不了這愛哭的毛病,偏偏還連玩笑都開不起……只好攬他入懷,一手穿過他的腋下輕拍他的背,一手慢慢地替他揉著頭,「好了,好了,不哭了,哦?我也不是存心要打你,這不是在和你鬧著玩兒嗎?……」

    「嗯。」低低的聲音在耳邊響起,隨即肩膀一沉,墨珠把臉偎在寶玨的肩窩裡,一雙小手,自以為不著痕跡地攀上了她的腰……

    寶玨又是歡喜又是愁。自己居然被美少年吃「豆腐」!這可是想都沒想過的事,好歹算把失戀受傷的地方徹底補平了——不是自己魅力不夠,是那人瞎了眼!愁的是,墨珠這樣的性子,要怎麼樣才能變得堅強些呢?如今是個少年也就算了,將來成了二三十歲的青年,這個……可就太娘娘腔了吧……

    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擁抱。原來是管家韓秀娟打點好了一切,親自來請公主的意思,禮物悉數備妥,車馬也已準備完畢,只等公主吩咐,即可出發。

    寶玨點點頭,命墨珠去催冬行,一會兒功夫,冬行端了個托盤進來,托盤上,放著兩盞盛了參湯的碗盅。

    「公主,請用。」冬行把托盤放桌上,端了一盅參湯放在寶玨跟前,然後托著托盤往裡間去。

    看都沒看一眼桌上的參湯,寶玨只是跟在冬行後面,進裡間到床前,撩起繡帳,輕喚道:「駙馬,醒醒,本宮來帶你回丞相府去。」說著,輕輕拍拍他的面頰。

    蕭文迷迷糊糊地睜了雙眼,寶玨變扶他起身,坐在床沿上,接過冬行送來的參湯,一點點地餵他喝了,再取過帕子替他拭了唇:「你覺得好些了嗎?若是可以,我們這就起程吧!」

    蕭文點點頭,起身下床,冬行為他理了理頭髮、衣衫,他忽然想起了什麼,「冬行,把秋住喚來,準備的物品也都拿來。」

    冬行答應著跑了出去。

    寶玨知道他想對亡父表示心意,因此也不多說,由著他去。

    片刻過後,秋住跟著冬行過來,手裡捧著三個盒子,見了蕭文,回稟道:「主子,這盒子裡裝的,一個是羊脂白玉如意,一個是翡翠雙龍環壁玉珮,還有一個,是用龍涎香製成的百寶辟邪香袋,用來給大老爺做陪葬最是妥當。」秋住對於二房的貪婪心知肚明,盡拿了些稀世的珍品,一看便是皇家之物。等蕭文祭拜亡父時,親自替父親換上,再入棺封蓋,曾敏就是再有心思,也只有瞧著流口水的份兒了。

    蕭文點點頭,秋住便捧了盒子,與冬行、墨珠一起上了後面的騾車。

    寶玨則挽著蕭文上了全副公主鑾駕的金馬車,只見兩人都是衣冠楚楚、佩帶飄飄,寶玨舉手投足,雍容大方,華貴端莊,加之身邊站著個容顏秀美、清麗動人的蕭文,當真是襯得風華絕代,兩人猶如神仙眷屬、互相襯托,竟是誰也沒搶了誰的風頭去!

    一時間,平民百姓爭相圍觀,場面好不氣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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