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8章
    第6章

    番外:蕭文。從懂事之時起,蕭文就是和自己的父親蕭蘭一起,獨自居住在相府僻靜的「清竹園」裡,陪伴在自己身邊的,只有父親那兩個忠心耿耿的陪嫁小廝:雨霖、霜霖。為了父親,這兩個男子虛度了光陰,從少年長成青年,從青年步入中年,婉拒了父親為他們定親的打算,一門心思地守護在父親的身邊,照顧他們父子,陪伴他們父子。

    蕭文的父親蕭蘭,年輕時,也是文采出眾、品貌秀麗的官家公子,可惜上無姐姐依靠,下無妹妹支持,偌大的家業,在父母雙亡之後無人打理,被未婚妻楊易居以「照顧」為名,將地產、房契全都拿了去。

    正值喪親之痛,又見楊易居對自己噓寒問暖、關懷倍置,天真的蕭蘭,以為所嫁良人全是為了自己著想,並沒有多想,就把蕭家的產業全部交到了楊易居的手上——事實上,以他柔弱善良的性格和與世無爭的本性來說,他的確不是老奸巨滑的楊家人的對手,他家的產業早晚還是會被楊易居騙到手。

    成親三年,楊易居把蕭家產業中的老僕人全部換成了自家的心腹,對蕭蘭也就不再費心掩飾,變本加厲地從外面弄了些貌美少年回來,也不避諱,當著蕭蘭的面與他們打情罵悄、尋歡作樂,蕭蘭幾次規勸沒見著好,反而讓她順理成章地漸漸就把這個正室給冷落了下來。

    楊家父母見貪了蕭家的產業,女兒卻冷淡蕭蘭,怕落人口實,便叫來女兒一番教誨,只說是要盡早留後,蕭蘭才貌雙全,出身又好,所生子嗣應是人中龍鳳,逼著女兒同意,給蕭蘭喝下了「金玉湯」,一心要他們倆生個女娃娃出來好繼承家業,最重要的,自然是拿來堵街坊四鄰的嘴。

    這女兒島的風俗與眾不同。男女行房並不會繁衍後代,還須由女方同意給男方餵下「金玉湯」,男子喝下此湯,修身養性一月,不沾房事,一月後,與女子行房,能否留下子嗣,一生就這一次的機會,也是唯一的一次。這次若是不成功,日後就算喝再多的「金玉湯」,也是無法再令女子受孕的了。而通常來說,大部分男子在這次機會中,都會成功令女子受孕,接下來,就是女方十月懷胎後的一朝分娩了。

    蕭蘭與楊易居同房之後,楊易居於十月之後,生下一子。

    楊家父母很是失望,楊易居藉機提出納小爺來開枝散葉。楊家父母當即同意,連問都沒有問一聲站在一邊的蕭蘭。

    蕭蘭不是傻瓜,這麼長的時間以來,他早已瞧出其中奧妙。見楊家如此,他便主動提出搬到僻靜的「清竹園」,以方便照顧幼子為名,說是免得孩子的哭鬧驚擾大家,實際上,卻是對楊家上下已經失望已極,不再報有任何幻想。

    楊父楊母求之不得,當下吩咐僕人小廝,把蕭蘭的日用衣物全部搬了過去。轉過頭來,就開始商討起為楊易居挑選少年納二房的事情來,連新生娃娃的名字都不曾想到要取一個。

    蕭蘭心酸地抱著幼子,帶著陪嫁過來的雨霖、雨霜進了「清竹園」,從此變過起了離群索居的日子。除了一日三餐還從廚房拿取,其餘時間,可說是足不出戶。

    蕭蘭替兒子聘來的奶娘,前後只給小公子餵了三天奶,就被楊易居以「內室不容外女隨便進出」為由給打發走了。蕭蘭無奈,只好用米湯來餵養孩子。

    蕭蘭明白楊家不喜歡這個孩子,自己也不願意讓幼子落入那個道貌岸然的貪婪之家,便讓孩子跟了自己的姓,因女兒國風俗,向來是生女才可取雙名,生男只可取單名,惟有皇室子弟可以例外,故蕭蘭就為子取名「文」。

    楊家對此不聞不問,彷彿就根本沒有這麼個孩子似的。

    蕭蘭本是才子,即便不聘西席,他自己的學問,用來教養兒子也是綽綽有餘的了。因此,待蕭文三、四歲時,他就開始給兒子上起了啟蒙教育,後來,隨著年齡的長大,又教他詩書禮儀,琴棋書畫。他的用意,乃是讓兒子心理有所依托,即使將來所嫁非人,也不至於因妒生恨,活生生毀了自己、樂了旁人。

    蕭文兩歲時,楊易居納的二房、商賈之後的曾敏,總算讓楊家父母如願以償,楊易居生下一女,取名「楊鴻雁」,以示「鴻鵠高志,遠在四方」。楊家父母大喜,慶生的流水席開了三天三夜,京城哄動。與蕭文出生時的默默無聞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語。

    蕭文七歲時,才第一次見到自己的妹妹。那個嬌俏的女娃兒,被人寵上了天,對蕭文這個哥哥全然不放在眼裡,甚至於蕭蘭,她也敢指著鼻子叫罵。

    蕭蘭知道這是曾敏在背地裡頭教唆,他不願意和個小孩子計較,因此只做充耳不聞。蕭文卻是忍她不得,衝上去和她理論,小女娃揮拳就打,兩個娃娃便糾纏在了一起,當然是年紀較大的男孩子要明顯佔上風。

    蕭蘭趕緊去拉,楊鴻雁趁機跑了回去,加油舔醋地一番哭訴,把楊家父母氣得要死,直嚷著要家法懲治蕭文。

    蕭蘭無奈,拉著兒子到前面來向眾人賠不是,自願承擔責任,只說是自己教子無方,不配做楊家正室,寧願領著蕭文在「清竹園」平淡一生。

    交涉的結果,蕭文免去家法處置,曾敏如願以償,自此開始以楊家正室自居,後來楊易居做了左丞相,還為他討了個「二品誥命」的封號,更是得意洋洋,父憑女貴。

    日子一天一天的過去了,長大的蕭文漸漸明白了自己父親的遭遇,他開始覺得是自己對不起父親——若不是因為他,父親現在應該還過著錦衣玉食的生活……如果,他是女孩子就好了……不過,性別是無法改變的,唯一可以改變的,只有讓自己更出眾,讓自己成為眾人的焦點,籍由未來妻子家的權勢,來保住自己父親在楊家的地位。

    於是,他開始這麼做了。

    先是不經意地散落出自己的詩篇,後又狀似無意地在母親的賓客中展露芳華……

    慢慢地,楊丞相家的大公子才學出眾的名聲被傳了出去,大公子貌如天仙下凡的傳聞在街頭巷尾傳開……

    再後來,他得到了「京城第一才貌雙全佳公子」的美譽,父親和他又受到了母親的重視,「清竹園」裡多了些僕役,他的身邊,多了兩個小廝,他給他們取名「秋住」、「冬行」。只是關於他隨父姓一事,楊易居卻並沒有要求他改歸「楊」姓——反正將來總是要嫁出去隨妻子姓氏的,又何必多此一舉?

    先皇駕崩,新主登基,按照慣例,若百日之內不選秀,以補充後宮,則須等三年之後。這一年,蕭文只有十五歲,未及弱冠,不得參選。

    這讓楊易居懊悔了足足半年有餘,從此下定決心,不應親事,只等三年後,女皇再次選秀,她便要送蕭文進宮,自己也好撈個國丈當當,她有這個自信:蕭文絕對可以成為四君子之一。卻完全沒有想過:若是女皇三年後不選秀呢?難道要蕭文一直等下去,最後誤他終生麼?

    讓人慶幸的是,三年後,女皇果然又開了選秀之門。

    楊易居興高采烈地送子上殿,只盼能雀屏中選,入得深宮,陪王伴駕。

    不料,卻被女皇一聲令下,當場指婚給寶玨公主為駙馬。楊易居雖有些掃興,但想到寶玨公主貴為皇親,自己與公主結親,算起來,不也是一個「國丈」嗎?何況,蕭文嫁過去做的是正室駙馬,又是奉旨出嫁,自然是光耀門楣的一件天大喜事了。

    蕭文對此也是暗暗歡喜。雖然入宮伴駕是最大的榮耀,可是,他清楚的明白君王的雨露是不會均勻地施在每一個人的身上的,後宮爭寵奪愛之事本就不可避免,小小的丞相府都是如此,何況是三宮六院的皇家。現在自己可以嫁給從未娶親的公主,從此婦唱夫隨,豈不妙哉?加之女皇宣他入宮時,更是再三保證,說寶玨重情重義,有一顆赤子之心,絕對不會辜負了他。滿心歡喜的他,頓時把寶玨想像成了溫柔體貼、本性純良的純情女子,一顆心就此陷入自己編織的浪漫情網而不可自拔。

    然而,嫁過去了才知道,寶玨並不如她們說的那麼好。她經常做的事,是指著蕭文的鼻子,罵他是皇上撿剩下來的破爛貨;有時,當著朋友的面,她會說他是乏味無趣的「木頭人」……凡此種種羞辱,蕭文只能和著眼淚往肚子裡咽,夜深人靜的時候,經常是哭濕了枕巾,一夜無眠到天亮。

    他回去探望了一次父親,與父親徹夜長談。回來以後,他的心情豁達了許多——他努力讓自己做到不被寶玨的言行所左右。平日裡寫字畫畫,學會了忽略與遺忘——然而這只是大家看到的表面,又有誰知道多少不眠之夜,他夜夜垂淚到天明,好似那紅燭傷透心呢?

    不過,上天卻似乎並不樂意讓他這樣的人,死水無瀾地過一生。

    「紫玉傷主」的事件發生了……

    從那一刻開始,蕭文命運的轉輪又被注入了活力,讓他的生命步入一個新的軌跡……

    他的人生,因為一個神仙所謂的「工作失誤」,被完全地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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