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內部大清洗:黑白道1 第49章 血色朝霞 (3)
    這是幢二層小樓,在附近這片居民區可為鶴立雞群。李斌良上了二樓,從窗子往外望去,居高臨下,方圓幾百平方米的景物盡收眼底。他還注意到,如果推開窗子,能很容易翻上屋頂,或從二樓跳到一樓,再從一樓跳下地去。看來,紀雲龍買下這幢小樓是有良苦用心的,如果有朝一日犯了事,很容易發現前來抓捕的警察,也容易藏身和逃跑。

    李斌良知道,自己應該走了,紀雲龍是永遠也不會再回來了。

    當天,他們又驅車駛上返回的路。

    上車後,李斌良久久不語,但是腦海卻在不停地翻騰。他可以勾勒出這起離奇事件的大體輪廓了。

    事情可能是這樣:

    季寶子殺人後,被判死刑,但是,他不想死,在某些人的幫助下,找到了替身。這個替身就是朱貴,他的孿生兄弟。

    至於朱貴為什麼甘願替紀寶子去死,也可以猜到:他在三十多年的生涯中受盡了苦,又得了不治之症。這時,有人找到他,許以某種優厚的回報條件,也許,他經過了激烈的思想鬥爭,但,最後還是決定替季寶子去赴刑場。這種回報是什麼目前不知道,極有可能是可觀的錢財,能保證他的妻子和兒子過上較為舒適的生活。這樣,他就能欣然赴死了。

    怪不得,三年多前自己目睹季寶子被槍斃時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怪不得,他看見自己卻沒有認出,甚至叫他一聲都沒有反應;怪不得他的身體那麼虛弱,看上去也不像從前那麼凶殘;怪不得他一直帶著笑容,甚至死後還在笑。原來這是他自願的選擇,他在為自己死得其所而笑,為自己給親人留下滿意的生活而笑,怪不得,死前他忽然回過頭來說什麼「我……」或許,他要告訴世人,「我不是季寶子」,「我是朱貴」……

    可是,看來朱貴赴死希望的回報並沒有實現,或者說季寶子的許諾沒有兌現。他死後,妻子遷到了江川,這也許是季寶子的指使,然後季寶子與他的妻子結婚,隱藏下來。後來,又殺人滅口,除掉了他的妻子。然後遷離江川,在遷離的過程中,又除掉了他年紀尚幼的兒子,以保證自己的安全。

    現在看來,季寶子一定整過容,一般人已經難以認出他是從前的季寶子。這一點,從他改的名字可以做出這樣的判斷。他還是姓季,只不過音同字不同罷了,而且還保留一個「龍」字。這一方面說明他對自己整容後的自信,他相信別人認不出自己了,也說明他的大膽狂妄。

    可是,他還是被人認出了。認出他的人就是林平安,一個偶然的機會,林平安撞見了他,並且認出了他。他只好殺人滅口。而且,出於對林平安認出他那雙眼睛的恐懼和仇恨,他殺死他後,又刺瞎了他的雙眼。

    然而,這也仍然是推測,雖然這推測如此有道理。可對別人說,別人會相信嗎?在這種情況下,可以對別人說嗎?

    不,還需要證據,更確鑿的證據。

    證據從哪裡來?除了抓住紀雲龍,還得從另一條途徑尋求突破。

    那就是,紀雲龍當年是在誰的幫助下,從死牢裡被置換出來的。

    一想到這些,李斌良心就向下沉去,沉去……

    內奸……

    在李斌良沉思的時候,吳志深也不出聲,他也在沉思。作為一個老刑偵,他應該能明白這一切是怎麼回事。此刻,只見他陰著臉,目光呆滯,一言不發。看來,他的心頭一定和自己一樣壓著重石。自己是不是難為他了?為什麼要把他拖進這裡邊來呢?李斌良心中暗說:「對不起了,實在沒有辦法,我沒有可信任的人,我需要幫助,誰讓我們是朋友呢?!」

    沈兵在開車,他雖然不知內幕,也沒有打聽,但也覺出李斌良和吳志深的行動和表現有些反常,並多少猜出了點什麼,心情也很激動。但他是刑警,他知道,需要自己知道時,他們會告訴自己的,不需要自己知道,問他們也不會說。

    下晚班前,吉普車返回本市,當行至市郊,看到路旁看守所的大牆時,李斌良突然大聲命令沈兵:「調頭,去看守所!」

    吳志深一時沒反應過來:「去看守所幹什麼?啊……對,對……」

    李斌良眼睛睜大了,仔細地注意進入看守所的每一個細節。

    04

    看守所有內外兩層大牆,兩道大門,兩層院落。外面一層大牆較矮,能看見裡邊大牆和房屋的影子;外面的大門也很普通,管理較松。車駛到門前,從裡邊跑出一個青年民警,探著身子看看,沖車裡的李斌良和吳志深笑笑,就把大門打開,放車駛了進去;外邊的大院很寬敞,左邊是武警中隊的營房,二十多名精壯的武警戰士正在操場上苦練制敵本領。右邊是看守所的辦公樓。

    李斌良他們常來提審犯人,因此和看守所的民警都熟悉,知道這個民警姓霍,人們都叫他小霍,有的不知道,還以為是稱他「小伙兒」呢。下車後,小霍引著他們走進辦公樓。儘管來過多次,李斌良仍然特別注意地觀察著,進門是一道走廊,門上掛著寫有值班室、提審室、探視接待室、民警室、所長室、指導員室等字樣的標牌。

    小霍將李斌良他們領進了值班室,問他們有什麼事,李斌良隨機應變,說要提審一個在押犯罪嫌疑人。按規定,提審應持提審單,由主管局長簽字批准後,看守所方可接待。但因為都是內部人,尤其是案件主辦人員提審,要求得就不那麼嚴。這回也是,小霍問了一下李斌良是否有提審單,李斌良說剛從外面辦案歸來還沒回局,有些線索著急調查,就直接來了。小霍問了提審人員的名字,說了聲:「你們等著,我去給你們提。」就向裡層高牆走去。李斌良的目光隔著窗子隨他的背影而去,見大牆又高又厚,黑色的大鐵門緊閉,門口還有一個全副武裝的武警表情嚴峻地守衛著。小霍走到門口,拿出鑰匙,在大鐵門上打開一道小門,走了進去。

    趁這工夫,李斌良走出值班室,順著走廊向裡邊走去,見辦公樓一層沒有幾個民警。他知道,看守所的民警要三班倒,二十四小時不能離人,加上監舍內還要有人值班,所以外邊人員數量就有限了。聽到探視接待室有人說話,就走了過去推開門,見男女老少五六個人,有的還在抹眼淚。其中一個中年男人剃著光頭,表情很不自然,顯然是在押人員。一個民警在屋裡陪著,有點兒不耐煩地說:「別光是哭,來一趟不容易,有話就說,時間要到了……」一抬頭看見李斌良,終止說話走出來:「李……李教導員,你們來了,有什麼事?」

    李斌良告訴他自己要提審一個人,然後轉身回值班室。這個民警卻跟上來,帶著疑問的表情賠著笑臉問:「李……李教,我們看守所是陰山背後,與世隔絕,什麼消息都聽不到。前幾天,我聽說你要提副政委了,昨天又聽說你自己不幹,黃了,真有這回事嗎?」

    李斌良回頭笑道:「我看,你的消息並不閉塞嗎……行了行了,這事已經過去了,再提我鬧心……你快忙著吧,那屋有人探監,你可別離太遠哪!」

    「沒事兒,在這裡能出什麼事!」民警雖然這麼說,還是回了探視室。

    走進值班室,李斌良看到牆上掛了不少規定和制度,又看看外面的兩層高牆,聯想剛才探視室那一幕,心中想,看來,再好的制定規定也得靠人執行啊,沒有可靠的人,多高的牆也沒用。堡壘最容易從內部攻破呀!

    這時,小霍已將那個要提審的在押嫌疑人帶來,把人交給他們後笑笑說:「你們忙著吧,我去叫所長一聲,昨天夜裡有個鬧號的,嗷嗷地喊冤……忙了大半宿才算消停下來,所長正在宿舍補覺呢!」

    看守民警說完要離開,李斌良見狀故意叫住他:「哎,你別走哇,我們提審,你不在旁邊看著啊!」

    小霍又笑道:「李教你可真能開玩笑,都是自己人,你們又是辦案人,我還不放心嗎?行了,你們忙著,我去找所長!」

    小霍說著出去了。李斌良看看吳志深,吳志深陰沉的臉上現出一絲苦笑:「看來,要在這兒整點事兒很容易呀!」

    李斌良有同感。可細一想又不能怪看守民警。是啊,誰能有那麼高的警惕性,總有一根弦防著自己人?何況還是辦案人。

    提審只是一個借口,李斌良隨便問了嫌疑人幾個問題,做做樣子在筆錄上記了幾個字,然後又招來小霍把人送回去。小霍問:「這麼快?」李斌良說:「就幾個小問題,一問就明白了。麻煩你了!」

    小霍把人帶出去,所長揉著眼睛進來了。這是個五十來歲的老實人,他對李斌良和吳志深抱歉地一笑:「昨夜忙了一宿,今天還得值班,實在太睏了,睡了一會兒……怎麼,你們完事了?」

    李斌良和吳志深互相看了一眼,吳志深說:「這件事是完了,還有一件事,正好你來了,問問你吧。對了,你是哪年來當所長的?有些年頭了吧!」

    所長:「可不,快八年了,一個抗戰快過去了!」

    吳志深看李斌良一眼,又對所長說:「今天我們到你這一畝三分地來,還有一件小事,這……李教導員你跟他說吧!」

    李斌良很滿意吳志深的機敏和配合。借口他早已想好:「是這樣,我們最近辦一起搶劫案,牽扯到三年多前一起案子,想瞭解一下季寶子……對,當時叫季小龍的情況!」

    所長臉上出現了疑云:「季小龍?你說的是……是三年多前被槍斃的那個搶劫殺人犯?」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後又問:「什麼案子,人都斃三年了還牽扯到他,這可不好辦了,人死了,上哪兒找他去呀!」

    李斌良:「不是找他,找他當年同監捨的!」

    「這也不好辦哪。」所長說,「三年前押的早都送勞改農場了,沒判的也都釋放了,上哪兒找他們去呀?再說了,季寶子當時是死刑犯,沒判之前是混押的,後來就單獨關押了,沒什麼同監捨的了。」

    原來是這樣。李斌良順著話題問下去:「那麼,在季寶子關押等待判決和執行期間,有沒有什麼親屬來探望過他?」

    所長想了想,搖搖頭說:「這我可記不清了,都三年多快四年了,不過……好像是……對了,好像是他有一個老媽來過……」

    李斌良:「就她一個人來的嗎?」

    「這……」所長又搖搖頭:「這我可記不清了,不過,他老媽六十多歲了,應該有人陪著……你們問這幹什麼?要是真想查明白,我讓人去給你們好好查查,按規定,凡來探監的都要填卡,存檔,不過這是我來之後規定的,保管得不太好,也不知還有沒有?!」

    李斌良聽到這話大喜:「是嗎?太好了,你好好查一查,凡是有關季小龍的情況都查一查!」

    還真別說,不一會兒,所長就滿身滿手灰塵地回來了,把幾張卡片遞給李斌良:「查到了,在這裡,你看這張,探視季小龍的是兩個人,有母親和弟弟,還寫著名字,他弟弟叫季二寶,十四歲!」

    卡上確實是這麼填的。李斌良有點失望,因為再沒有第三人了。

    可是,所長的話馬上又使他興奮起來:「我按你說的,凡與季小龍有關的我都拿來了,這幾張是提審人員記錄。自他被關進來之後提審了幾回,都在這兒……」

    李斌良和吳志深分別接過幾張紙,兩人的手都有點顫抖。吳志深看著看著叫起來:「對,我也想起來了,我也提審過他……瞧,就這張,記得很清楚,是我和小白子一起來的。不過,是在判決之前。」

    李斌良對吳志深的話似乎聽而不聞,他被自己手中的兩張卡吸引住了。從日期上看,這兩張都是在公判前夕,也就是季小龍的死刑已經判定,還未公佈的時候。紙上填得也很簡單,就是被提審人和提審人姓名及提審時間。而在這兩項中,兩張表上都寫有一個人的名字——秦榮。

    秦副局長。

    當然,還有另外兩個人,但是值班民警沒全部填寫,只寫了秦榮等三人。可能他以為,領導親自提審,不必那麼太認真吧。每次提審的時間都不長,前一次二十五分鐘,後一次十五分鐘。

    可這已足夠了。

    李斌良抬頭問所長:「來提審的除了秦副局長,那兩個人是誰?」

    「這……」所長回憶著說:「這我可記不清了,三年多了,誰能記著這些事?當時秦副局長是刑警隊長,帶的人十有八九是刑警隊的……對了,那天不是我當班,我沒在所裡,可後來聽誰說過這事,裡邊好像有個外地警察,是秦副局長帶來的,說是外地有一起案子牽扯到季寶子……看來,今後還得抓一抓,以後填寫表格,不能寫『等』字,有幾個人就填幾個人的姓名……對了,你可以問問胡學正嘛,那天是他值班,這不是寫著嗎?」

    果然,李斌良低頭再看,值班民警落款一欄上清晰地寫著一個人的名字:

    胡學正。

    對了,他那時就在看守所工作,任副所長,也正是季小龍被槍斃不久,調到了刑警隊任副隊長……

    一切已經昭然若揭。

    李斌良把手中的表格遞給吳志深。吳志深看後,臉色鐵青。

    他們沒有再問下去,匆匆向所長告別。

    外面,天已經黑下來。所長把他們送出大門,望著他們的車影駛向市區,臉上漸漸生起疑慮的表情。回到辦公室後,他拿起了電話。

    05

    李斌良離開看守所,並沒有直接回局,而把車駛向了醫院。

    一路上,他的腦海裡轟轟響個不停,眼前老是出現那張表格上的兩個字:秦榮。

    在季寶子判決公佈前夕,秦榮來提審,目的是什麼?真的是提審嗎?那個外地警察是誰?還有一個人是誰?

    媽的秦榮,你的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

    過去的一幕幕出現在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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