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魂 第12章 西天瑤池——玉隆拉措
    2007年夏天,我和楊景雲又從川藏線北線經甘孜到達德格,跨過金沙江入藏。

    高山雪融水溫柔地流下谷地匯聚成湖。雀兒山麓有較大的湖泊七處,其中玉隆拉措(新路海)為湖泊之首。遠遠觀之,實為渾然天成的美麗畫卷。

    海拔5050米的雀兒山由西向東斜貫德格縣境。

    雀兒山山巒起伏、綿延百裡,把德格縣分割成東西兩部分。

    德格地處橫斷山脈北緣,金沙江和雅礱江流入縣內。山和水是自然之神賜予德格的聖物,造化得德格地形地貌格外神奇、壯觀。雀兒山為沙魯裡山脈北段,其最高峰絨麥峨扎海拔高度為6168米,終年積雪,是世界上稀有的處女峰,至今沒有探險家攀登過它那巍峨的身軀。

    雀兒山為典型的冰川地貌,計有大小冰川30余處,冰川面積約73.46平方公裡。

    我們的車子在馬尼干戈的三岔路口拐了個彎,沿著川藏公路317國道繼續前行。另一條路通往英雄格薩爾故鄉阿須草原,是一條極具吸引力的路。誰不想沿著它去探尋英雄出生的秘密呢?但受旅行計劃的約束,我們只能把探秘英雄的希望寄托在下一次旅行上,強迫自己摒棄遺憾,把注意力放在317國道上。

    突然間,一座美麗峻峭、高聳挺拔、晶瑩耀眼的冰川出現在視野裡,越來越近、越來越高大、越來越清晰可辨——冰川被鋪設在兩座山頭之間,冰斗、冰瀑、刃脊分布明確,營造得格外細致,起勢和造型讓人感到了它的不凡。

    新路海冰川新路海冰川!我在心中驚呼。

    “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新路海冰川是我心中排位在格拉丹東、米林、來古、海螺溝、達古等著名冰川之後的考察對象,雲層層疊疊地壓在雪峰之上,冰川被虛化了,再上面的天空透明得失真。冰川、雪峰、雲朵、藍天次第向上排列,真是美不勝收!

    我們趕緊停車駐步,凝住呼吸,懷揣著敬畏的如孝子見到久別的老母那樣的心情,輕輕拉開車門,下車仰視並觀賞大自然神奇的造化。此時此刻,我感到自己似乎已無法用什麼方式表達心裡的感受,只能溜出幾句爛詩,聊以自慰了:

    新路海冰川

    偉岸的身軀高聳入雲

    你的身影攜帶著匆匆過客的心情

    冰雪

    在時間的縫隙裡生成我的飲水

    讓玉潔之美帶走天空中唱響的經文

    冰川啊

    雕刻的也許不是永恆

    卻滋潤了人類卑瑣羸弱的肉體

    留下了時光難以磨滅的印記

    我看見

    冰封的陽光裡奔瀉著你無私的恩賜

    一年又一年

    記憶中

    全球變暖的加劇與河水斷流的現實

    已令人類感到威脅和不安

    我和所有的人

    只有雙手合十跪在你的面前

    希望你別再退縮

    繼續你的成長

    別再提前消融

    新路海冰川的腳下,就是著名的玉隆拉措。

    高山雪融水溫柔地流下谷地匯聚成湖。雀兒山麓有較大的湖泊七處,其中玉隆拉措(新路海)為湖泊之首。遠遠觀之,實為渾然天成的美麗畫卷。

    玉隆拉措坐落於雀兒山東北麓,川藏公路317國道旁。距德格縣城百公裡余,海拔高度4040米。

    在藏地,神山是雄性,呈男子漢氣概;是父親的化身、力量的化身。聖湖是雌性,無不表現出女人的性情;是母親的化身、是妻子的化身、是慈祥溫柔靜嫻的化身。無論是神山還是聖湖,都是庇佑人類的神靈,是萬物生命的本源。在藏地,你去轉山,前方層巒疊嶂,後面連綿起伏;雪線以上,飛翔的蒼鷹似神靈盤旋;峰尖之下,是熠熠生輝的血管和光芒萬丈的金頂。你去朝湖,遠處墨藍,近處幽綠;陽光灑處是碎金,雲團蔽處是墨玉;湖面倒映著雪峰冰川的晶瑩,湖水反映著山體的蒼翠,呼應著天空的變幻與演繹。在時光亙長的隧道裡,在雲霧雪雨、風雷電閃的簇擁下,那山之巔、水之源——是眾神隱秘的居所,是我心中的朝聖之地。

    “玉隆拉措”藏語意為“傾心的神湖”。這裡就像一個巨大的主題公園——藍色的湖水與潔白的冰川遙相呼應,壯觀極了。

    由於新路海冰川融水的不斷補充,玉隆拉措水位常年不變,水域面積達5000平方米。春秋時節,湖水清洌透澈,一眼望穿湖底;夏天來臨,湖水呈乳白色,風和日麗、藍天白雲、雪峰倒映、波光粼粼。這個季節,湖裡的魚類最為活潑,它們成群結隊翻滾游弋爭食搶氧,把個湖水攪和得沸沸揚揚五彩繽紛。

    只有神仙才能居住瑤池,而人間、而眼前,偏偏就有與瑤池相媲美的玉隆拉措。玉隆拉措,冷艷絕美、超凡脫俗,是自然孕育的瑰寶!

    而最為震撼的則是玉隆拉措的冬季。

    冬季來臨,全湖冰封,一片冰天玉地。雪峰皚皚、林海濤濤,好一片天賜人間的潔白世界!此時此刻,挺拔峻峭的新路海冰川便會倒映在冰湖上,宛如海底水晶宮移位於此。正在這時,一群白唇鹿呼朋喚友如精靈般從林海深處湧出來。頓時,給這幅靜謐的世界、給這幅靜止定格的美景平添了強烈的動感,使之活潑了起來。這一靜一動,搭配得相得益彰、自然和諧,連人的心都被擒獲,魂魄即刻與之共融化。緊接著,雪豹倏地從林中躥了出來;金錢豹也緊隨其後,探頭探腦,好一晌才把美麗的身姿暴露出來。在藏地,金錢豹是難逢難遇的珍稀動物。它那金燦燦的皮毛閃爍著誘人的光芒,雍容華貴得像個貴婦,或許更像個綽闊逼人的高級藝伎。它干淨、動作舒緩、謹慎富態、行為優雅,渾身顫抖著情欲、占有欲以及極其旺盛的精力。

    金錢豹出來後,在冰湖上伸伸懶腰,打了個優雅舒緩的哈欠,居然招來了獐子、盤羊、黃羊、旱獺以及會飛的白馬雞、貝母雞、血雉、金雕等等野生珍稀動物紛紛登場亮相,展示出自己最靚麗最華美的毛皮和舞姿,准備與金錢豹比比誰最嫵媚、誰最漂亮、誰最動人。

    冬去春來,山川湖泊一片生機盎然。綠草如茵、野花如織,雲杉、冷杉、柏樹、灌木紛紛吐露新綠,杜鵑花、雪蓮花、紅景天等天然野生花卉競相開放……這個時節的玉隆拉措已是冰川、聖湖、花卉交相輝映的人間天堂!

    玉隆拉措景區不僅集現代冰川、高山湖泊、原始森林、珍禽異獸、奇花異草、珍稀藥用植物為一處,還享有另外一個盛名——西天瑤池。

    相傳格薩爾王的愛妃珠牡,出生於德格縣玉隆鄉境內的扎西壩草原。珠牡曾來到玉隆拉措,被如此秀麗旖旎相映成趣的冰川和杜鵑花、湖光山色和珍禽異獸深深打動,流連忘返。她似乎聽見了遠處的草正試圖用一種優美的語言發芽;看見了一群高僧大德正把他們肥碩的腰伸直並梳理著絲綢織成的經幡;看見了一幫年輕美貌的女孩正用歌聲播種著青稞和愛情。

    在塑造《嶺·格薩爾》中典型人物時,藏族人民把珠牡看做是賢惠、善良、美麗、聰明和忠貞不渝的形象代表來刻畫的。如果說格薩爾王是天子下凡的力量化身;賈查是漢藏團結威武不屈的化身;那麼,珠牡則是天界仙女下凡人間的化身。就連格薩爾也這樣稱贊她:“真是藏地少有世界無雙。”

    在格薩爾傳記《霍嶺大戰(上冊)》中,通過白帳王派出的黑老鴿之口,對珠牡作了這樣的描繪:

    皮膚就像白錦緞

    肉色潤澤如紅絹

    靈活明亮鷂鷹眼

    眉如新月彎又彎

    前進一步能值駿馬一百匹

    好像天仙舞蹁躚

    雖有百匹駿馬也難換

    後退一步能值紫騾一百匹

    好像飛天下雲梯

    雖有百匹紫騾也難換

    濃密黑發能值犛牛一百頭

    根根發辮是珍珠寶石串

    雖有百頭犛牛也難換

    一笑能值百只羊

    舌上出現“阿”字形

    雖有百只綿羊也難換

    她是世間姑娘的佼佼者

    她是大地女兒美裝飾

    嶺國女兒的精英

    若數美女只有她一人

    由此可見,在藏族人民的心中,珠牡不僅容貌美麗,更重要的是她的心地善良、聰明過人、愛情篤深、忠貞不渝。這是她不同於一般女人的顯著特征。在見到美麗的聖湖玉隆拉措後,珠牡傾心聖湖的熏陶和浸染帶給她的美妙感受,曾在湖邊朝聖觀湖、祈禱三寶佛、念經誦文。於心無雜念時,望見湖中顯現的蓮花生大士、八吉祥寶、七珍寶、白度母和金碧輝煌的寺廟、佛塔、彩虹等幻象,因而對玉隆拉措產生了終生難忘的情懷。珠牡用清澈透明的湖面作為梳妝打扮的鏡子,用湖水洗淨自己的長發。她發現,用玉隆拉措之水洗發,越洗頭發越黑越亮越長;用玉隆拉措之水邊潑灑邊念經可以消除身上的污垢和心靈裡隱藏的罪惡感。

    至高無上神聖的女人,你是誰精致的捨利,行走在聖湖畔青草鋪就的空寂上?女人,什麼時候把誦經的聲音在情歌中唱遍雪山?雪融水的冰涼溫柔地穿行在長長的黑發中間,被太陽曬化的金雕射破重重霧霾,化做肥料浸潤了山體與草原,用雪花堆砌的羚羊列隊成師答謝給予它們生命和形狀的大自然。

    後來,人們為了紀念英雄格薩爾的愛妃珠牡,把這片神奇之湖起名為“玉隆拉措”或“西天瑤池”。

    作者之一在新路海冰川下

    偉大的藏族文明是華夏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同樣也是世界文明的重要組成部分。人們認識藏地,首先是從口傳文化開始的。口傳文化當中,藏傳佛教和藏文化水乳交融密不可分,你無法把它們剝離開來。

    公元8世紀初,把印度佛教傳入雪域高原藏地的蓮花生大士,在康巴藏區傳教時,發現了屹立在這裡巍峨的神山、發現了端莊如象牙之雕的冰川、發現了靜若處子的聖湖,大士認為如此美好的山水正如佛祖布道時所點化的那樣:“在陽光的照耀下流金溢彩、天湖一色、深邃莫測,豁然開朗的神湖寶鏡,靜靜地躺在高山和杉林的綠色之中,像一盆淨水敬奉著各路神仙。”大士認為這裡是佛教息、增、懷、伏四業宏發的聖土,具備三界之功德。觀其上,虛空九幅輪;眺其地,八瓣蓮花開。好一個修行佛法的淨土!於是,蓮花生大士便居住在懸崖半山腰的仙洞裡禪定修行三年余。據說,蓮花生大士修行的仙洞周圍峭崖絕壁上至今有自現的藏文“阿、哞、德、幫”等字形。

    佛語中的“阿”字代表著所有的佛法;“哞”字代表所有的護法神;“德”字代表無量光佛;“幫”字代表所有的消罪佛。有不少的高僧大德認為玉隆拉措神通廣大。

    玉隆拉措的神通廣大還在於它與西藏的瑪旁雍措並享有“姊妹神湖”的美稱。

    作為康巴文化的發祥地,德格的藏民族文化和藏傳佛教如七彩樂土,豐燦得讓人五體投地。德格的自然景觀真稱得上一片絕塵淨域,美麗得讓人一見鍾情,如夢如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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