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不行……你得多住幾天!雷書記問我你的情況時,我說得可嚴重了。就是讓他覺得我們安家有恩於他,讓他快點給我辦工作關係。你現在出了院,如果他來看他的救命恩人,那不是馬上就穿幫了啊?」安晨風連忙把姐姐又重新按回床上躺著,當然不肯同意姐姐這個時候辦出院。
「什麼?你幹什麼誇大其詞?我明明都好了,讓人家為我們擔心做什麼啊!」這個安晨風,滿腦子全是投機倒把的壞水,真是服了他了。
但轉念一想,心裡挺酸的。
其實如果兩個人換個位,恐怕安雪醒來的第一件事就是去看他了。但弟弟把自己的病情誇大其詞、說得萬分嚴重,那他更加應該來看她啊!
也許「人家」根本一點也沒為她擔心。
她冒死救了他,可是他到現在看都沒來看她一眼,難道僅僅只是批弟弟幾天假就算扯平了嗎?
當然,她不是為了真的得到雷從光什麼好處,更沒有弟弟想得那麼多,可是心裡就是委屈得要命!
他是怕她又通過這些事情纏住他吧!他總是把她想得很陰暗,難道不是嗎?
「姐,你不是為了我的工作,那你拚死命到底是為了什麼?難道真的是捨己為人,見義勇為啊!」安晨風當然不肯放過這麼一個正好演戲的機會,他不僅僅要得到工作,還想在雷從光那裡得到更多,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讓姐姐這一次演得越慘越好。
「晨風,如果你還當我是你姐姐,馬上給我辦出院手續。如果還有藥沒打完,帶出醫院我去樓下的小診所打。你別忘記你是怎麼進小車隊開車的,是我啊!如果你真想轉正就好好工作,我再給你想辦法,歪門邪道的路咱們不走!」安雪態度果斷,亦如那日在小租房樓下對他一般。
「姐……」如果安雪不配合他的戲,他一個人也是演不下去的。但這麼好的機會真的就這樣放過?安晨風心有不甘。
「按我說的去做!」安雪沒好氣地再一次命令,看著安晨風拖著「尾巴」低著頭走出病房,安雪這才鬆了一口氣。
弟弟跟爸爸一樣,都是心術極不正的人,總是想貪點小便宜,總是想投機發點小財什麼的。但有她在,她不能熟視無睹,她一定要幫他糾正。
沒多大一會兒,安晨風就為她辦好了手續,扶著她上車往家趕去。
「囡囡,怎麼這麼快就回來啦?我正在給你做飯,準備一會兒讓晨風過來接我給你送飯呢!」媽媽開門,連忙扶安雪進房間。
「晨風,你自己的房間也不收拾一下,都亂成什麼樣子了!」進入安雪的房間時必須要經過安晨風的房間,一屋子亂七八糟地讓人走也走不進去。媽媽這兩天忙著給一大家子人做飯,伺候奶奶,基本沒時間管他的,這個時候走都走不進來,不得不埋怨。
「又不是我弄的,都是壯壯那小子搞出來的。」安晨風用腳在地面上亂踢了一陣,終於清理了一條還能讓人走進去的路。
安家是兩室一廳的小房子,根本不夠住。爸爸媽媽住一間房後,安晨風與安雪就只能擠一間房了。
可是兩個孩子長大了,沒有自己單獨的房間不行,所以爸爸就在房間中間隔了一堵牆。安雪住最外面有陽台的地方,而安晨風住裡面沒有光線黑黢黢的地方,所以進入安雪房間就一定要先經過安晨風的房間。
現在加上叔叔一家人,連客廳都搭起了兩張床鋪,一張是奶奶的,一張是叔叔和嬸嬸的,堂弟自然就跟安晨風擠到了一起。
所以只要打開大門,一眼看去就只是床和人,連個走路的地方也沒有。
「既然病了就多休息幾天,打算哪天回怡景?」扶著安雪躺下,安晨風又跑出去給姐姐買點好菜補身體,媽媽挨著床邊坐下。
「明天就回去。我請了週五一天假,週一還要上班呢!假請得太多影響不好。」
「那……明天跟我給你說的那個對象見個面?」媽媽很為女兒的終身大事著急。
「什麼啊!我現在病成這樣,見什麼面啊!」又來了,安雪最受不了的就是媽媽說這個。
「你回來一次不容易,不見面就走……我都跟人家說好了啊!」
「媽!你就別為難我了,這三年內我是不想再談結婚的!」一張嘴,安雪便給出了三年時間。
「你要氣死媽媽嗎?晨風不爭氣,你也這麼不爭氣,難道讓媽媽指望你們的爸爸現在一把年紀了出去爭氣啊!」話說到這裡,媽媽乾脆就哭了起來。
「媽……」她最不想惹媽媽哭,可是,又惹她哭了。本來就嘴笨,現在更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媽、媽、媽……」忽然,安晨風一陣風兒似的空著手跑了進來,大喘著只知道叫「媽」卻說不出話來。
「什麼事情急成這樣?慢慢說啊!」媽媽一把年紀了,哪裡經得起這般的擔心受怕?自己一顆心被安晨風叫得七上八下的,但還安慰著安晨風讓他慢慢說。雖然心裡也慌成了一團,該不是他爸爸又在外面欠了賭債,被人找上門來要錢了吧?
「雷、雷書記來了,我們南湖縣委書記來了,一把手書記來了。」將自己胸口拍了好一會兒,安晨風這才眉飛色舞地大叫起來。
「什、什麼?雷書記?就是你給開車的那個雷書記?他來哪兒了?我們棉紡廠?檢查工作?」媽媽愣了愣,還好,跟他爸爸無關。
「不是棉紡廠,不、不、不……是棉紡廠,也不是……」安晨風結結巴巴地不會說話了,又是抱著頭努力了好一會兒,這才安靜下來,「雷書記要來我們家了。剛剛我接到他的電話,他說他正在路上,馬上來我們家。問我住棉紡廠宿舍幾號樓,幾樓。」
「來我們家?」媽媽還是雲裡霧裡,長這麼大就沒見過什麼大官,當然猜不中當官的心事。
「哎呀!媽!你這腦子裡想什麼呢!不是、不是!是我姐在安鄉救了他,他是專程來看我姐的。怎麼著?有戲了吧!我姐救了他,是他救命恩人,以後不管我們家提什麼要求他都不能反對了。怎麼著?我姐就是個厲害人兒,能考進怡景大學,還能救縣委書記!怎麼著?你就沒看出來吧!怎麼著吧!」這會兒神氣了,安晨風就豎著大拇指不斷地誇著安雪,把床上的安雪都要誇到天上去了。
「你姐救了縣委書記?」又是一愣,但立即露出了笑容,「你這臭小子,什麼時候把你姐放在眼裡過,不總說她這沒用那沒用?我平日裡怎麼教育你來著?要你多聽姐姐的話,你姐姐是大學生,懂得比家裡誰都多……」原來是天大的好事啊!邊說邊拍了拍安晨風的後背,一時間也樂得語無倫次了。
「你們高興什麼啊!這家裡能讓人走進來嗎?晨風,你快點給你們領導打電話,讓他別來了,就說我已經到怡景去了。」真沒有料到,他會親自到家裡來看她。但她哪有時間高興?卻是滿心的惶恐。
這房子不足八十平方米,就住了八個人,其中還有一個上了年紀的老奶奶和身有殘疾的叔叔、嬸嬸。家裡沒一件值錢的東西也罷了,可是客廳、房間裡全是床、都是人,讓外人進來怎麼好看呢?
「這、這確實是不怎麼好看,我來收拾。」說著,媽媽連忙取下腰間的小圍裙,趕快準備去收拾房子。可是人多東西多,奶奶、叔叔、嬸嬸的東西除了堆在客廳和他們房間外,還能往哪裡放呢?
「哎呀!別收拾啦!來不及了!從醫院到我們家開車過來也就是十幾分鐘的路,沒準現在都在樓下了,還收拾個什麼啊!再說了,亂就讓它亂唄,越亂、越破、越寒磣越好,這樣才能更加引起雷書記的同情啊!沒準,還會丟個萬兒八千的安撫費哩。」安晨風一把拉住完全沒有頭緒不知從哪裡收拾的媽媽,又玩起了小聰明。
「你腦子裡成天想什麼啊!誰無緣無故給你萬兒八千啊!就是真給你萬兒八千,你敢要嗎?」安雪真頭疼,都是一個媽生的,他怎麼跟自己的思想就差這麼遠呢?
「咚、咚、咚……」正鬧著,門響了,一家子人都愣住了。
「噓!別出聲、別出聲,一定是雷書記來了。都別動,我去開門。」安晨風像個小神經似的用食指放在嘴邊噓了噓,然後像賊似的小心翼翼跳到大門口。
「你弟弟說得沒錯,你是應該躺下來,別逞強。」媽媽激動得不知道怎麼才好,連忙把安雪扶著躺下,又是搓手又是跺腳的,都不知道把手腳放哪裡合適。
大門打開,縣委辦公室主任提著大盒小盒先走了進來,後面是小伍扶著戴著口罩、身形高大的雷從光,再後面還跟著捧鮮花的小張護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