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單位的人去看你,我特想跟著去。可是……我懷孕了,反應很大,也就沒有去成。這幾天好了些,正準備去看你,你卻回來了。」余越很慇勤地給安雪倒了一杯水。然後在她的對面坐下。
「有寶寶了,恭喜啊!」有時候許多事情都不能往深處想。在余越結婚時,安雪覺得她的處境可憐,還盡自己的最大努力給她封了一個大紅包。可是安雪住院了,余越卻不去看她,還說自己是什麼反應大。有點反應就不能去看看?當然,安雪倒也沒有計較,只是笑笑就算了。
「有兩個月了。什麼都不想吃,精神也很不好,一坐就打瞌睡。」正說著,窗口來了要辦准生證的,余越趴到桌面上捂著肚子,接待去了。
「來,給我。」安雪伸手從窗口接過對方的證件。其實,她也懷孕一個多月了,早上起來刷牙時還有點噁心呢!
「喲,安雪來了啊!怎麼不在家裡多休息幾天?」剛接待了幾個辦證的,劉主任便走了進來。
「在家閒不住,所以就來了。」安雪靦腆地一笑。
「是這樣,我來找你們商量個事。現在又到了市計生委組織的送計生知識下鄉的時候。去年幾個科室都輪過了。今年春季是管理科的同志下去的。這一次我想讓你們辦證科去一個人。余越,你看……」說著,劉主任看向趴在桌子上的余越。
「啊!要我去啊?哎呀,我剛懷孕,現在反應大著哩。坐在辦公室裡都覺得暈,坐車下鄉那還不暈死我啊!先讓別的科室的人去吧,明年我一定補。」余越一聽就搖起頭來。如她所說,一坐就想睡覺,哪裡能吃那份苦啊!
「這……打亂了下鄉的次序,可能有的同志會有想法、有意見啊!」劉主任皺起了眉頭,為難地看向安雪。
「我去吧!我的腿恢復得差不多了,再說下鄉也是坐車、不用腳走路的吧!」自上班以後,安雪還沒有下過鄉。雖然現在腿有些不方便,可是對好奇心強的安雪來說也是一種鍛煉呀!
「對!下鄉不用走路。明天一早,市計生委就會有專車來接各區計生站的下鄉人員的。到了鄉鎮後,到指定的地點發放我們的宣傳資料和避孕用品就行了。」本來王站長安排的是余越,可是余越不肯去,而安雪又特別地善解人意,也就只好派安雪了。
「那行!」安雪倒沒有認為下鄉是個負擔。相反,還對明天的下鄉有了期待。
「那就說好了,我就跟王站長匯報,不安排別人了。」說定,劉主任這才往外走去。走了幾步,又回過頭來,用食指點了點余越,提醒她又偷懶了一次。
「謝謝啊!」余越沖劉主任吐了吐舌頭,又對安雪不好意思地一笑。
「沒事,我從來沒下過鄉,多一份體驗也不錯呢!」安雪只是笑笑。
「說真的,我確實是很佩服你。為什麼你對困難總是笑笑、不怕呢?」見劉主任一走,余越馬上直起了腰來,似乎肚子也不怎麼疼了。她努了努嘴,看著安雪。她比自己還小幾歲,為什麼總是像個姐姐一樣的懂事?為什麼總是比她會做人?為什麼總看得開呢?
「說哪兒去了。下鄉嘛,這哪算困難?」安雪一愣,還是頭一次聽到余越誇獎她呢!
「哎,我可告訴你啊!這種事是沒有多少人願意去的。去的也是最年輕,或者是資歷最淺的人。明天下鄉是由市計生委裡的工作人員帶隊,沒準你會遇上童遠,他可是計生委的新兵蛋子呢!」她雖然知道安雪跟童遠比較好,但憑她的直覺,她是不可能被童遠所接受的,也就不妨說說她的猜想。
「啊?哦!」這倒是安雪沒有想到的,再遇童遠……她該怎樣面對呢?
正說著,安雪的手機響了起來。取出一看,是雷從光打來的。
「喂!」心裡有些絲絲的甜蜜,安雪美美地應了一聲。
「這周……省領導要過來五湖檢查工作。我是五湖市委常委、南湖縣委書記,要全程陪同。其間還安排我匯報南湖的有關情況。所以,這周我回不去了,改在下周吧。」說此話似乎是有些為難,但雷從光還是如實地說了。
「好。我們的事等你閒下來再說。」幾天沒有聯繫,一聯繫就是這樣的消息。安雪很失望地低下頭去,不想讓對面的余越看出她臉上失望的神色。
「你……好好照顧自己。」沒想到她答應得這麼爽快。這下反讓雷從光有些過意不去了。
「知道。」安雪還是答應著。如樊達所說,她不能幫他工作上的忙,但至少不能起反作用吧!
「腿好些沒有?」其實手裡的工作還有大把,如他向省領導匯報的材料還要再修改,還有接待省領導的方案也還要再過目……
「好多了,不走快腿上的毛病還看不出來哩!」聽說他這周不能回怡景,心裡本來就空空的。可是聽到他關心她的話語,又覺得暖暖的。女人啊,總是這樣,被自己喜歡的男人的一句話、一個動作就可以感動個半死。
「還是多躺在床上休息。想吃什麼跟從芬說。不要過多地考慮上班的事。如果你感到請假多了不方便,那就讓我來給王站長打電話、幫你請假。以前共事那麼久,這點感情他還是會講的。」她懷著他的孩子,而他又不能在她的身邊照顧她,也就只能是這樣地安慰與囑咐她了。
「我又不是豆腐做的。不讓我做事我還閒得慌呢!今天我來上班了,覺得比悶在家裡好多了。」看來雷從光是打算跟她長聊的。可安雪正想這樣,也就捂著手機的通話器,起身往外面走廊走去。
「你上班了?怎麼這麼快就上班?萬一把腿又扭著、碰著怎麼辦?要上班,怎麼事先也不打個電話徵求我的意見?」剛才還很溫柔的,這一下又發起了脾氣。
「我沒事了,真的沒事了。不信你來看啊!」雖然明知道雷從光看不到,安雪也踢了踢腿,以此來說明自己的腿確實是好了。
「你是不是想急死我?你懷著孩子呢,亂動什麼?」雖然不知道安雪在怎麼動。可是,從她的呼吸中可以明顯地感到她在動。他急得將緊握著拳頭的手砸到了辦公的桌子上。
「就是踢腿給你看啊,也沒怎麼樣。別惦記我了,好好工作,我等你下周回來。在休息的時候,就想想給寶寶取個什麼名字,下周回來告訴我,我好進行胎教。」安雪調皮地笑笑。她無法在工作上幫助他,只想讓他更加輕鬆地投入到工作中去。
「好了。我還有事,有空再給你電話。記得好好休息,把自己養胖一點,下周我回來是要檢查的。」真拿她沒有辦法,她總是有辦法把他皺著的眉頭逗得舒展開去。
「嗯!下周接受檢查,差一斤讓你打一下手心。」其實他不回來,她也很想坐車去南湖看他。可是,她正懷著孕,坐車不太方便。而且這周他公務纏身,她去了他也不一定有時間陪她,說不定還會惹他不高興。所以,她還是打消了這個念頭,只能是乖乖地等下一周了。
「那我掛電話了。」雷從光很滿意安雪的乖巧,準備掛掉電話。
「等一下、等一下。」剛想掛斷,安雪的聲音又傳了過來。
「還有什麼事?」雷從光蹙了蹙眉心。
「那個……我想聽你說喜歡我。」安雪嘻嘻一笑,悄聲對著手機說道。
「神經!」雷從光掛掉電話。這丫頭真是本事大得了得,竟然把他也逗得露出笑意。看來,她還真是他的冤家!
真討厭!都要結婚了,為什麼還連句喜歡她的話都捨不得說呢?
「誰的電話啊,打這麼久?」余越就是余越,什麼時候都忘不了要八卦一下。
「一個朋友的。對了,你還沒有跟我講你結婚以後的事情呢!現在是不是住在他父母那裡了啊?」生怕余越八卦到自己這裡來,連忙用了慣招——轉移話題的方法。
「天啊!別提我那婚後的生活,一提……那真是我的血淚史!」余越果然中了招,馬上把注意力從安雪身上轉移到自己身上,向安雪傾訴了起來。
「我家汪洋在鎮裡工作,每個雙休日才能回來。他家是有兩套住房,可還有一套沒有裝修,不能住人。現在我們跟他的父母擠在一塊兒住。汪洋不在的時候那個家就是牢房。兩個老傢伙事事都管我、事事都針對我、一心想害我。」
「得,得,兩個老人為什麼平白無故地要害你啊!現在你懷著他們家的孩子,他們把你當祖宗供著還差不多。」安雪笑了起來。這個余越說話總是那麼誇張。
「你是沒看到,我這冤還真的是沒處申。我現在懷著孩子,本來身體就不舒服。但吃完了飯他們還怪我沒做家務、沒跟他們搶著洗碗。再說,我們計生站的待遇雖然比不上一些好的單位,也不算很差吧。可是他們總嫌我賺的錢少,動不動就提我結婚時娘家沒給『壓箱錢』的事、輕視我娘家窮。在我懷著孩子的情況下,他們一點也不考慮我的情緒,一天到晚把我掛嘴邊嘀咕,好煩啦!」余越閉著眼睛搖著頭,一副痛苦不堪的樣子。
「婚姻是有一個磨合期的。你現在正在經歷這個磨合期。慢慢來,時間長了,大家都互相瞭解了就好了。」安雪安慰著余越。心裡卻在想自己。她跟雷從光的磨合期過了沒有?他們還會不會吵架呢?
她很喜歡現在的感覺,也很想抓牢現在的一切。這就要求她有些事情不能往深處想。譬如樊達跟她說過的那句話。不得不承認,樊達那句話是起作用了,讓安雪越發覺得沒有自信了。
「你是自己沒遇上這倒霉事,當然站著說話不腰疼。算啦,不跟你說了。我走了。」余越倒不領情,擺了擺手取了自己的小包向外走去。
什麼叫沒遇上倒霉事,站著說話不腰疼呢?
安雪遇上的倒霉事還少嗎?只不過,她沒有放心裡使勁地想而已。
看了看牆上的掛鐘,離下班就十分鐘了。這十分鐘也不能堅持!
又給辦了一個證,安雪才收拾東西,準備下班。
不想坐車,下班後一個人走走是很不錯的。當然,她走得很慢、很慢,就好像逛街一樣。
「嘀嘀……」正走著,身邊響起了車鳴聲。
回頭,卻是雷從芬開著車正沿著馬路跟在她的身後。
「上車!這裡不能停車的。」雷從芬簡單明瞭,衝著安雪揚了揚手。
安雪吐了吐舌頭。然後,拉開並未完全停住的車門鑽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