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沒來得及剎車,該我道歉才對。」身形高大的樊達將她抱在懷裡半點也不受累,三步兩步就將她送到了急診室。
由於她是橫穿,儘管是受了傷,但一路上,她說了好多聲的「對不起」。
如果換作別人,樊達一定沒這麼好的脾氣。是她的忽然橫穿才讓他惹來麻煩。但,他對她卻發不出脾氣來。只覺得她很是楚楚可憐。如果不幫她,只怕是會更慘……
也許是那天夜裡在樓梯口的相遇,他對她產生了一種保護感吧!
其實,他曾經對她沒有過好感。就是那次她把他分店的那麼多洗髮用品摔了之後,他是下了決心要她給賠償損失的。但是經過瞭解,他知道了事情是由雷從光的無理取鬧所造成的,也就「算了」。
「安女士的家屬過來一下。」經過一陣的救治,醫生走了出來。
「來了。」樊達連忙起身,向著醫生走了過去。
「由於安女士的腿有兩處骨折,我們為她打了石膏做了矯正。另外手臂、手肘處的軟組織也有損傷,我們已為她包紮處理過了。胎兒的情況還好,請您在這裡簽個字。然後,去辦住院手續。」醫生交代完畢。不一會兒,載著安雪的病床就被推了出來,往骨科病房走去。
她懷孕了?
她又結婚了?
那……要不要給她老公打電話?
幫她交了錢、辦好了住院手續,樊達坐到了安雪的病床邊。
「要不要給你家人打電話?」想了想,樊達婉轉地問道。
「不用,怡景就我一個人。」
「醫生說你的腿有兩處骨折,另外……孩子的情況還好,要多注意休息。」她一個人,那她肚子裡的孩子是誰的?樊達不太想猜啞謎,直接引出了孩子的話題。
「啊,哦!謝謝你,你去忙吧。」她不想別人談她有孩子的事,就含糊地應了一聲。
「你有心事?」樊達並不急於走,反而從懷裡取了一支煙不點燃,只是放在鼻間嗅了嗅。其實,他也有心事,而且……也沒有地方去。
「沒有。」安雪半躺在床上,緩緩地搖了搖頭。又忽然間像是想起了什麼,就又一次帶著歉意地說:「對不起。」
「是我開車撞的你。如果一定要說『對不起』,那也該我說。」對於安雪的客氣,樊達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如果他撞的人不是安雪,是另一個橫穿馬路的人,他一定是會開口罵他的;至少也會非常坦然地接受這一聲一聲的「對不起」。可是,她是安雪。怎麼能接受她的道歉呢?
「什麼?」這下輪到安雪奇怪了,是她違反交通規則給他招來了麻煩,可他又為什麼要跟她道歉呢?
「那天晚上在超市裡、在你面前,我太失禮了……不過,我知道了麻將室裡有人用假幣混水摸魚後,就再不去麻將室賭博了。就是說,我已經改掉了賭博的壞習慣了。這應當感謝你……」他一直想跟她說明一下,那天在超市的並不是真實的他。他那天是因為酒後賭博輸了錢,輸得很慘,心情極壞,也就幹出了那事……
「那天啊,你不提我都忘了。」經他提醒,她記起來了。她覺得她那天很窘,現在想起來又覺得很好笑。
那天,他哪裡像是凡達實業的老總?分明就是一個輸了錢、心情不好的賭徒嘛!
「我可忘不了,從來還沒有丟過那麼大的人哩!」樊達也笑了起來,將手指間的煙又放了回去。
「你在戒煙?」看著他把煙拿出來又放回去那樣子,安雪無意地問了問。
「沒有,只不過這裡是醫院,我得遵守醫院裡的規定。」樊達聳了聳肩,然後指了指玻璃門外那個禁煙的標誌。
「該吃晚飯了,你回去吧!」跟他……似乎跟他沒什麼太多的話可說。而且,她這個時候想靜一靜,也就再一次下了逐客令。
「你呢?如果沒有人照顧你,我就給你叫一個特護,讓她每天叫外面酒店給你送餐!」樊達看了看手腕上的表,果真到了吃晚飯時間了。
「不,不能再麻煩你了。」明明是她不遵守交通規則、被撞的。樊達出錢給她看了病,還說要管她的飯,這……真的是太不好意思了。
「晚上我也沒地方吃飯,叫了一塊兒吃吧?」樊達倒也不介意,似乎這只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說著,從口袋取了手機打了個電話,訂了餐。
與雷從光相比,樊達似乎更容易讓人親近,有事沒事總是玩世不恭地露著笑意。
「你是大老闆,怎麼會沒地方吃飯?」她並不特別想知道他沒地方吃飯的原因。只是……現在病房就他們兩個人,不找話說說似乎不怎麼好。
「大老闆也有大老闆的鬱悶啊!哈哈……」他以前是不喜歡別人說他是大老闆的。因為社會上有的人總是把大老闆與暴發戶等同起來。他是不承認自己是暴發的,是寸土寸夯打起來的。但不知怎麼回事,這句話從安雪嘴裡說出來他並不討厭,雖然心裡仍然鬱悶,卻被這句話逗得笑了起來。
「你有什麼鬱悶的事啊,什麼都不缺。」在她眼裡,有錢人說自己鬱悶絕對是無病呻吟。
「那……你覺得,有錢可以買到感情嗎?」忽然收起笑意,樊達很認真地看著安雪。不知道為什麼,他總覺得她會懂他。因為……她長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
「你有錢,肯定有很多女孩子喜歡你啊!」
「是不少。正如你說,她們是衝著我的錢來的,但沒有一個是真感情。如果我是個拉板車的,她們一定全跑光了。哈哈……」本來是自己的傷心事,這會兒卻笑了起來。
「拉板車的……有你這麼帥的嗎?」安雪不笑,看著他。不說他貌若潘安,因為潘安誰也沒見過,也絕對可以算是個「偶像派」。
「啊!哈哈……」這個女人真的很奇怪,還會稱讚他長得帥。而且她的話裡似乎並沒有阿諛奉承、沒有吹捧,倒是有些驚奇和不可思議的感覺。
「我說的是事實,有什麼好笑的。」以為他鬱悶了說點開心的話他會開心的。可是也不能用誇張來使他「開心」呀!看來,她並不是一個會安慰人的人。
「酒店送餐是很慢的。不如我們倆講故事等吧!」樊達指了指自己與安雪。
這個樊達真是個怪人,怎麼就喜歡講故事呢?
「你先講,比如……你的身世、你孩子他爸的故事。」樊達引導她往下講。她說她在怡景沒有家人,怎麼會是這個情況?那這孩子的爸爸又是誰呢?……難道她是打算做單身媽媽?
「你好奇心真強。」她就一個普通的離婚女人,她的故事……於他來說,有什麼好聽的!
「閒著也是閒著,要不……我先講,你覺得行就再講你的。」樊達從來沒有一個可以傾訴的對象,也就通過賭錢來發洩。但是今天很奇怪,他很有傾訴慾望,而且是面對這個不是很熟、話也不多、看上去很安靜的女人。
「別!你是大老闆,緋聞可值錢了。不要講了。」安雪搖了搖手,她不是個喜歡惹是非的人。況且,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她對誰的八卦都不感興趣。只是考慮著,她自己的事情怎麼辦?肚子裡的孩子怎麼辦?
「我都不怕,那你怕什麼?我講了我的事你就會信、別人就會信!」這個女人真的是奇怪了。如果換作別人,恐怕是千方百計也要打聽關於他的事呢!
我的事怎麼講,肚中孩子他爸的事怎麼講。就算她親口告訴他自己的經歷,她與雷從光之間的關係、事情,恐怕他也是不會信的。
她是怡景大學新聞系畢業的,現在怡景電視台的知名女主持人就是她的同班同學。這個同學,當年的普通話還沒她說的好呢!可惜安雪身高不足、相貌平平,加上沒有任何背景,與主持人這個職業失之交臂。
畢業初,本想仗著有點文字功底去做記者、到外面闖一闖。她曾在校刊上發表過幾篇文章哩!可是,鄭余覺得一個女人在外跑來跑去不靠譜,還是找個坐在單位做事的工作比較好。但是找了三年,也未能如願,讓她宅了三年,與這個社會完全地脫了節。就算現在讓她去做記者,在她的文字功底早已淡化的情況下,她可能連一篇稿件也寫不出來了。
拿著怡景大學的文憑,做了幾天的超市營業員,她也沒覺得委屈。可是,為什麼上天跟她開這樣的玩笑,把雷從光弄到她的身邊,與她又遊戲了這麼一把呢?
這不是老天在捉弄人嗎?
讓她從南湖考到怡景是為了什麼?讓她離了婚還一個人留在怡景又是為了什麼?讓她在最不該懷孕的時候卻懷孕了又是為了什麼?
安雪想到這裡,不禁淚如雨下。也不顧樊達在場,低下頭去嗚嗚地哭了起來。
「哎!你別哭啊!你這一哭……人家還以為是我欺負你了呢!」樊達被她這麼忽然一哭嚇住了,回頭看了看玻璃門外的護士,而後又心虛地轉身看著她。
剛才還很平靜,怎麼說哭就哭了呢?受了天大的委屈是吧!
他還真不該要她講自己的身世與孩子的爸爸的事。沒準……她大概就是受了孩子爸爸的氣,才不長眼睛地在馬路上橫穿、想輕生吧!
這麼一想,一向玩世不恭的樊達也嚇了一跳。
她既然這麼脆弱,為什麼在被車撞的那一刻卻一滴淚也沒有?她真的是個太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