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怎麼的,他今天覺得從南湖到怡景的路特別遠。
想當初,他出差、回家時,想樊麗娟也沒有如此劇烈、歸心似箭。因為他知道,樊麗娟是會在家裡安靜地等他的。
而安雪不同,由於沒有對她約過,她也就沒有理由接他。
他把腳下的油門又踩了踩,只想快點到怡景,把那小「巴巴狗」給揪出來。
安雪那天從南湖回來,正好趕上上下午班。
剛進辦公室,余越便像只快樂的小鳥飛到安雪的面前:「我要結婚了!」
「啊!恭喜……」還沒來得及搞清楚情況,安雪連忙道喜。
「週六,去艷陽天大酒店喝喜酒,別忘了給我封紅包。哈哈……」余越興奮得快要跳起來了,笑聲震得安雪全身一麻。
「你們不是才談了兩個多月?」談了只這麼一點時間就結婚。這速度真是比坐火箭都要快。
「什麼才兩個月!告訴你,這緣分來了真是用門板都擋不住。我跟他都有一種相見恨晚的感覺。如果早幾年遇上,可能孩子都幾歲了哩!」說著,余越從抽屜裡取了一大把糖,很瀟灑地散放在安雪的桌上。
暈死!這哪裡像個沒結婚的姑娘講的話啊!
安雪撿了一顆糖放進嘴裡,笑了笑。然後,不再多言。無數次的教訓提醒她,與余越多言,肯定是找虧吃。
「對了,你這幾天幹什麼去了?你不知道童遠調走了?週一晚上我們全計生站為他送的行,也是在艷陽天酒店。那天他沒見你來,喝多了,回去的時候一路地吐。哎!你跟他的關係怎麼樣了?」想逃開她的一張利嘴,看來又是不可能了。
「沒怎麼樣啊!我們只是同事嘛!他喝多了可能是因為高興,肯定跟我沒關係。」安雪連忙淡淡地說。
「你和童遠的關係誰不知道啊!就別挑剔了。你看,你的條件總不如我吧。可也只是找了一個鄉的小幹警。你是離過婚的人了,像童遠這樣條件好的本來就不多,你如再不答應,那可能是真不好找了。」余越似乎很同情安雪,語重心長地說。
「你真的是誤會了。我跟他……確實是普通的同事關係。」
為了讓她不再談及自己,她及時地轉移了話題:「啊,對了,你結婚那天打算穿什麼?是婚紗還是旗袍?」
「我穿旗袍?你沒搞錯吧!婚紗早就訂了。保證那天讓你眼睛一亮。」余越提起自己的婚禮,就又來了精神,馬上眉飛色舞地講了起來。
不知道怎麼的,從南湖回來以後,她總愛發呆。有人來找她辦證,也是要敲好幾下窗子才能使她回過神來。
可是辦完了,一閒下來,又發呆。
她眼前總是出現跟雷從光一起編那條彩繩時的情景:一隻大手、一隻小手,就將兩根絲線是那樣地糾糾纏纏地繞來繞去,一次,又一次,一遍,又一遍……
「安雪,我還有好多事情要準備、要提前走。如有人找我,就幫我打個馬虎眼兒。」余越邊走邊說。
「你去吧!」安雪依然微笑著應下。其實,她不在自己還落個清靜。只是,這種清靜真的好嗎?
她越來越害怕過週末。往後的週末,她要與更多的寂寞和空虛一起度過的吧!
「嘀嘀嘀……」剛發呆,桌面上的手機響了起來。一看來電顯示,安雪不由全身一緊。
是童遠打來的。是接,還是不接?為什麼不接呢?
「喂?」還是接了電話。安雪盡量平淡地應了一聲。
「安雪,明天余越結婚,你知道嗎?」他的聲音依然是那麼的陽光,有快樂的味道。
「知道,她請我了。」她舒了一口氣,很感謝童遠沒有單刀直入地跟她談感情問題。
「那你是回來了,還好嗎?」
「是啊。」面對他的問候,安雪也講起客氣話來,「童遠,聽說你上調哪,我不在,也沒有參加送你,不好意思啊!改天我補送。」
「別改天了,就今天吧!我馬上來計生站門口接你。」說完,就掛掉了電話,留下了一長串的忙音。
他已知道自己是個不能生育的離婚女人,還來找她,是什麼意思?
一會兒,安雪就在窗口看到了精神抖擻的童遠。
正好也到了下班時間,安雪收拾完東西,與在計生站大門口的童遠會合。
站在單位大門口說話肯定不好,兩個人心照不宣地離開了大門口。
「能不能改天,我現在沒帶錢。」從南湖搭車回來以後,她的錢已剩不多。這兩天,每頓都是一個饅頭、一杯開水對付過去的。明天給余越包紅包的錢都不知道在哪裡,怎麼會有錢請童遠吃飯呢?安雪低著頭,聲音小得只有自己才能聽得見。
「我帶錢啦!你請客,我付錢!」童遠知道安雪對他的約會沒有準備。
「那怎麼好意思呢!」明明是很尷尬的。可是,經童遠一說,安雪也覺得面子上過得去了。
「有什麼不好意思的,咱倆誰跟誰啊!走吧!」童遠興奮地說。
不知道怎麼的,安雪不敢去看童遠那熱情的目光。
側過臉來,卻看到黑天鵝蛋糕已到最後半小時的期限。蛋糕旁邊的標價牌上,數字還在不停地變化著、幾十幾十地加著……
「想吃蛋糕?走!看看去。」說著,拉起安雪的手便往蛋糕房走去。
「哎……沒有,我沒想吃蛋糕。」其實,安雪確實沒對那貴得要死的蛋糕感興趣,更沒有動那吃的念頭。
但她沒拗過童遠,還是被拉著進了蛋糕房。
只見兩隻黑天鵝對著面在奶白色的蛋糕面上立著,一隻欲展翅高飛,另一隻則彎著頸子攀在它的胸口,呈現出半顆心的形狀。而那只欲飛的天鵝的頭也微微地低下顧著下面的黑天鵝,也呈現出半顆心的形狀。這個造型很讓人有想像空間。如果上面那只鵝不飛那麼高、下面這只稍飛高一點。那麼,它們將會組成一個完美的「心」形。
「心」代表著愛。這個造型的喻意是,只要兩人各自稍稍地改變自己的位置,他們就可以達到「愛」的境界。可是,現實中有多少人能為愛而改變自己的位置呢?哪怕只是稍微的一點點……
雖然有些遺憾,卻給人詮釋了一種希望,只要一方稍稍努力一點,另一方稍稍等一下愛侶,其結果就可以改寫……
「我出六百九十九。」看著安雪盯著那份黑天鵝蛋糕,童遠微微地一笑。
「我不要!花那麼多錢幹什麼啊!」安雪連忙擺手。怎麼能讓他再次這般地為自己破財?
「不太貴,現在價錢沒炒起來。沒準還讓我撿了一個便宜呢!」他覺得安雪之所以這樣長時間地注視這份黑天鵝蛋糕,一定是她太喜歡這份蛋糕了。如果能花錢買她一個高興,也還是划算的。
「噹」的一聲,價格牌上的價格變成了童遠的叫價。說出去的話,便是潑出去的水。看來,這蛋糕是買定了。
已是六七百了,還叫撿便宜?有時候,這男人的面子啊……
「我出九百。」一個服務生打扮的年輕男子走進了蛋糕房,將懷裡的手機取出按了一串的號碼,卻不對電話講一個字。他打開免提,大聲地在童遠叫的價碼上加了二百。
「九百二。」童遠守在旁邊呢,怎麼能讓到手的蛋糕飛了呢?
「哎!讓給他好啦,九百元買塊蛋糕……買了也不敢吃了!」童遠的話音剛落,安雪忍不住伸手去搖他的胳膊,想制止他這樣做。沒想到童遠不肯。
「又不是每月買,就買一次嘛!」童遠依然是滿臉的輕鬆。看來,對於男人來說,有時候不僅是錢的問題,多半是尊嚴問題。
「一千。」那服務生卻比童遠更輕鬆地叫了一個價,似乎根本不在乎錢。
這樣的豪爽、氣派,讓安雪忍不住向那年輕的小服務生多看了兩眼。他可能一米七左右,黑黑瘦瘦的,一臉毛頭小子的生澀之意。一看就知道他並非是出身富家的公子哥。可是,買起這「黑得睜不開眼睛」的蛋糕來,大把的錢也好像是無所謂的。
「一千零二十!」對於童遠來說,一千是底線。但多出二十塊……他還是願意承受的。
「別叫啦!如果真是想買,再等五分鐘,在那最後一秒出價啊!現在你加、他也加。這不是美了蛋糕房嗎?說不好那人就是蛋糕房的一個托。」安雪沒想到童遠會再加。她真是為童遠急出了一身汗。
對的。這個人肯定是托!
「一千一。」在童遠喊價沒多大一會兒,那服務生又叫價了。
「噹」新的價格再一次蓋過童遠的所叫時,童遠開始焦急與慌亂了。
他採納了安雪的意見,決定在最後十秒時出價:一千一百二。他不甘心輸給這個服務生。
童遠與安雪都煎熬地看著牆面上的掛鐘,等待那最後十秒的到來。
安雪明白,現在她想讓童遠退出是不可能的。
童遠極少嚴肅,但此刻一臉嚴肅地等著那時針一下、一下地跳動。
那服務生依然是拿著手機不講一言。手機對面也沒有任何聲響。他也是安靜地、如他們一樣地等著這最後時間的到來。
「一千一百……」
「一千五。」當最後十秒到來之時,不等童遠的話出口,那服務生手裡開著免提的手機發出了最後的聲音。
「一千五。」服務生重複著,用勝利者的姿態極得意地看了童遠一眼。
手機裡的那個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安雪心裡不免一跳,似乎隱隱地感覺到了什麼。
「一千五?」直接跳開四百開價。雖然不是這蛋糕曾經賣出的最高價,但也足以證明了對方的魄力。對於童遠這樣的年輕人來說,這樣的魄力還是不怎麼具備的。這可能是哪個大款討好小情人的吧。童遠想。
「時間到,請問先生是現金還是刷卡。」幾個月的低迷後,又賣了一個不錯的價錢,老闆頓時眉開眼笑。
「刷卡。」那服務生說著,從懷裡摸出一張卡來遞給蛋糕房老闆。
「走吧!」提醒童遠別看了。這蛋糕本來就不是她這樣的人吃的。應該是……那種依在成功男士懷裡的嬌滴滴女人才能吃得上吧!
「安雪小姐吧?這蛋糕是你的。」與童遠剛推門出去。那服務生卻端著蛋糕盤追了出來。
「什麼,我的?」簡直不敢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