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請你看電影嗎？」
「哪有空。」
「早上可以去呀。早上沒客人。」
「每天這麼晚才睡覺，早上哪裡起得來。」
李單平受挫了。他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氣向顏小玲發出邀請的，顏小玲一點面子都不給他。其實他心裡是很小瞧顏小玲的，他認為顏小玲這個小女人虛榮、輕佻、自作聰明，對每個人都裝可愛，以為人人都會愛上她，以為人人都想佔她的便宜。她表面上粘乎乎的，可實際上界線清楚得很。界線清楚倒不是什麼缺點，缺點是……李單平有點說不清。李單平覺得自己也很賤，既然小瞧她，既然對她沒有企圖，為什麼要邀請她看電影呢？是呀，為什麼呢？他仔細想了想，認為他這是在證明自我，證明他是個有魅力的男人，是個人見人愛的小伙子。在酒吧裡，確實有很多寂寞的婦女喜歡同他聊天，偶爾同他打情罵俏什麼的，說是要包養他，做她們的小白臉。也許，經常這樣逢場作戲，人會變得極度自戀。他何嘗不是另一個「顏小玲」呢。
人就是這麼奇怪，如果你的要求被拒絕了，你就會覺得受傷害，哪怕拒絕的人是你看不上的。這會兒，李單平的心裡酸酸的。顏小玲大概有點過意不去，她從剛才的冰冷轉變成了熱情，她站在他身邊，手臂貼著他的手臂。他聞到了一股化妝品的清香，心裡暖洋洋的。他馬上原諒了她。
「你注意到老闆最近有什麼不一樣嗎？」
這會兒，魯建不在。
「沒有啊？」
顏小玲剛才木然的眼睛突然亮了。看得出來，這個話題讓她感興趣。
近來，李單平覺得魯建挺怪異的。李單平打算把他的觀察告訴顏小玲。在酒吧客人多，忙碌的時候，李單平一般來說只能做一個沉默的聽眾。客人就是上帝啊。其實他是個能說會道的人。他一直對自己的觀察力非常得意。他希望有人欣賞他的這種敏銳。
「你沒發現嗎？老闆每次來酒吧，都躲在屏風後面，不出來和客人打招呼。」
「這有什麼，魯哥想清靜呀，他看書呢。你沒發現他喜歡看書。」
李單平搖了搖頭。他對顏小玲的無知非常失望。他左右看了看，好像怕有人在偷聽他們的談話。他壓低了聲音，說：
「老闆被警察盯上了。你沒發現嗎？他不久前臉上有傷，被聯防隊打的。」
顏小玲瞇起眼睛，用力地想了想，臉上有些茫然。她想不起來，但為了不掃李單平的興，她說：
「好像有點印象。」
「對吧。」李單平得意起來，「你不要以為老闆整天黑著臉，很鎮定的樣子，其實，他比誰都怕。你千萬不要把話傳給老闆啊。」
「不會。」顏小玲非常標準地向李單平笑了笑。
「我是懂心理學的。我研究過。牢裡出來的人大都心裡有病。你懂我意思嗎？」
顏小玲搖搖頭。
「總覺得有人會害他。老闆這幾天特多疑，瞧他看我們的眼神，好像我們在偷喝他的酒似的。不相信人嘛。有一天，客人走後，我關了燈。他突然大發雷霆，當時眼裡都是害怕。他怕黑暗，怕有人會害他。」
「不會吧，魯哥挺大方的呀，我看他挺正常的。」
「那是你沒仔細觀察。你注意一下他進酒吧的情形，他總是在往身後張望。他怕有人跟蹤著他。」
李單平的臉越來越詭秘了，聲音也越來越小。
「你知道嗎？我聽說魯哥在欺侮老闆娘，打她呢。魯哥恨老闆娘。我聽大炮說，魯哥娶這個女人就是想報復她，就是想慢慢折磨這個女人。」
「不可能的。魯哥會打女人嗎？不會吧？」
「這可能是真的。我有一天在街頭碰到過老闆娘，我仔細觀察了，老闆娘脖子上真的有傷痕。」
「李單平，你幹嘛看女人的脖子，你太流氓了。」
「同你說正經事呢！我問你，如果有人冤枉你，讓你吃八年牢飯，你會報復嗎？」
「不知道。不過，魯哥不會打女人的。」
李單平不想再和顏小玲說下去了。同一個傻瓜聊天真是沒勁透了，自己都快變成傻瓜了。他沒好氣地說：
「你怎麼知道老闆不會打女人？你是不是愛上老闆了，眼裡都是老闆的好？」
「李單平，你討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