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人有罪 第15章 第十三章
    他一直跟蹤著她。她等待著他的接近。他們之間也許該有一個了結了。但他卻沒有靠近她,他只是像八年前那樣遠遠跟蹤著她。他總是毫無規律地出現在她身後。現在,她對他已有一種感應,只要他一出現,不用回頭她就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她原本放鬆的身心馬上會變得緊張起來。她注意到他的眼睛。這雙眼睛竟然同那雙經常出現在她腦海裡的眼睛一模一樣。他的眼睛明亮、清澈,是那種清楚自己目標的眼睛,而不再是那次她在監獄裡看到的暗淡而木然的眼睛。在這樣的注視下,某些時候,俞智麗真的有一種回到八年前的幻覺。八年前,她還是個姑娘,雖然遭遇不幸,可回憶姑娘時代照樣會有甜蜜和辛酸。八年前,對她來說,背後的那些目光曾經是一種溫暖的撫摸。當然現在不是八年前,現在的情況要複雜得多。那時候,他們的動機非常單純,僅僅是迷戀她年輕的身體。但現在,她搞不清他的真實目的。

    他跟蹤她已有一段日子了。他成了她身後一個難解的謎。也許是一枚不知何時引爆的炸彈。剛開始她很恐懼,也很煩躁。如果他想傷害她,那她希望這種傷害快點來臨,她不想有任何反抗。但他只是跟蹤她。她慢慢平靜下來了。她想她只能耐心等待那個謎底。她處在被動的位置上,如果他是枚炸彈,那也只能由他來引爆。

    俞智麗還是像往常一樣過她的日子。上班。幫助別人。偶爾去看望王世乾老人。現在王世乾老人想撫摸她時,她總是迴避。她總覺得在黑暗中有一雙眼睛在盯著她。下班,她接幼兒園的女兒回家。回家後,如果沒事,她很少出去。這段日子,她和女兒睡在一起。她很長時間沒和王光福做愛了。

    一天傍晚,她因為單位有事,過了去幼兒園接孩子的時間。當她匆匆來到幼兒園,女兒已經不在了。老師說,有一個自稱是她叔叔的人把王小麥接走了,那人還替她買了冰棍。俞智麗馬上想到那個人就是魯建。果然老師描述的特徵同那人完全相符。這個時候,俞智麗倒是顯得異常平靜,就好像她早已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似的。她想到了綁架。她想他終於行動了。但他這樣做顯然是錯了,一切的罪都在她這兒,與她女兒無關。他隨時都可以拿她是問的,根本用不著這麼幹。他隨時可以審判她。她也不想責怪老師。她女兒輕信人。女兒是個自來熟,特別當你給她東西吃時,她馬上會把你當成親人。她沒有讓老師知道女兒可能遭受的意外。一切由她自己來承擔。她決定回家一趟,然後想辦法找到他。她想他不是要傷害女兒,他要傷害的是她。他帶走女兒的目的也是為了她。當然也不能說她不擔心。她感到真正的危險逼近了。

    但令她意外的是,她回家時,發現女兒站在家門口,正聚精會神地吸吮著一根冰棍,白色的乳液沾滿了她的下巴及胸口。她的臉上有一種夢幻般的甜蜜的表情。俞智麗像是碰到了一個神跡,她都有點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幾乎是撲過去的,然後她蹲下來,仔細打量女兒。女兒被她母親的表情嚇壞了,哇地哭了出來。女兒哭的時候,扭頭向左邊的街角張望。俞智麗的身體意識到了那個人的存在。她順著女兒的視線望去,發現了那人遠去的背影。也許那人聽到了女兒的哭聲,轉過身來。這時,俞智麗已從地上站了起來。她看到那人倒退著,給她一個神秘的微笑。他又這樣走了幾步後,轉身走了。他寬大的背影看上去有一種難以言說的力量,但又給人一種莫名的虛無之感。一會兒,他在拐角處消失了。

    他這是什麼意思?他究竟想幹什麼?是嚇唬我給我一個警告還是另有深意?她感到他那神秘的微笑似乎包含著任何可能。這天傍晚,他消失後很長一段時間,她都站在那裡發呆。女兒見自己的哭泣無人注意,就迅速止住了。她伸出骯髒的小手,拉俞智麗的衣服。俞智麗回過神來。她開門進屋,然後替女兒擦洗。她覺得他的行為就像命運那樣深不可測。

    俞智麗擔心這樣的事再次發生,或者出現另外的花樣。她感到他似乎會這麼做。他好像在同她玩一場貓鼠之間的遊戲。但這顯然不是個好玩的遊戲,因為她只不過是一隻籠中之鼠,一隻差不多死了的老鼠,這會有什麼樂趣呢。但她對這些又不能確信。對她來說,他依舊是一個謎,在謎底揭曉之前,一切皆有可能。

    她擔心他再纏著女兒。但他沒有。她稍稍放心了一點。她也沒同王光福說這個事。她自己承擔一切。日子該怎麼過還怎麼過。看起來他同她還保持著距離,一切風平浪靜。

    有一天,俞智麗在商場裡購物。這一整天,她沒發現那人跟蹤她,所以,她顯得很輕鬆。她買了一件衣服。她買好後去付錢。這時,服務員告訴她有一位先生為她買了單。服務員還指給她看是站在門邊那一位。她一看嚇了一跳,他站在那兒,態度溫和地看著她。她非常疑惑。一會兒,她意識到他跟著她,可能並不是要害她。他的眼睛裡沒有那方面的內容。他的眼神很溫和。看他的眼神好像他思念她很久了,好像他無時不在想著她。這不是沒有可能,他們曾告訴過她,他愛她,八年前他跟蹤她就是因為愛。這個可憐的傢伙啊。她的心頭突然湧上一股暖流,想大哭一場。

    她幾乎是逃離西門商場的。她覺得已經猜到他的意思了。這個可憐的傢伙。難道他還想回到八年以前嗎?那個年代已一去不復返了,就像他八年的青春那樣付諸東流了。她覺得自己似乎應該主動找他談一談。這樣她才會明白自己究竟能夠為他做些什麼。她有義務補償他。

    她注意到他經常去公民路那家叫「過路人」的酒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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