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道臥底 第45章 結局無言 (2)
    談話青葡萄味道似的,始終很澀。柴副市長沒能說服冉江,他像一塊石頭一樣堅硬。

    臨出門,柴副市長撿幾枚火龍果裝進紙口袋裡,「拿著,給孩子吃。」

    盛情難卻,帶著這袋稀罕物——火龍果,冉江離開別墅,駕車回公安大廈,他去取些東西。

    打開自己辦公室的鐵卷櫃,一個鼓囊囊袋子滾落下來,他拾起,在手裡沉甸些許時候。

    昨天邱老六把它送到辦公室來,說:「冉局,手下留情。」放下裝有三十萬元現金的黑塑料袋就走了。他當下就召開了局黨委會,舉著黑色塑料袋道,「黑惡團伙如此猖厥,公然賄賂到公安局長的頭上!『雷霆』行動邱老六手下幾個人的槍必須繳,問題要徹底查清。」

    冉江把塑料袋扔進鐵卷櫃,下樓回家,他準備明天將錢交到市委。

    夜空十分高遠,這是他走到生命盡頭前的最後眺望,今夜三江的天空安寧平和。他下了出租車提著那袋火龍果上樓,他想妻子和女兒都睡了。子夜歸來是經常的事,為不打擾她們母女睡眠,開開防盜門後他沒開燈,哈腰摸黑脫鞋的時候,給隱藏室內的殺手一個機會,他的嘴被蘸著藥液的毛巾堵住,尼龍繩勒住他的脖子……屍體放在室內已被勒死的妻子、女兒身邊,殺手打開煤氣閥門和自來水龍頭,逃離現場……

    出乎專案組的意料,尚俐莉曉知暗殺冉江內幕,並全交代出來:三江不只是柴副市長一人要殺他,胡克艱也要殺他。他從刑警支隊長提拔做副局長時才三十多歲,冉江在前面擋著,一擋就是十二年,現在自己已近五十歲。他認為官場上二把手想弄走一把手讓其倒位置,一是捧,二是壞。這兩條他都試過了,沒效果。他最後來狠的,殺掉他,騰出局長位置自己去坐。對殺冉江他沒決定權,他只在確定殺冉江時,設計了縝密的殺人計劃。「藍雀」——張經綸指揮殺冉江,原因更複雜了些。他的手下八大金剛,胡克艱排在第一位,陽光集團在三江細菌一樣成長並且閃閃發亮,胡克艱功不可沒,細菌生長需要溫床,全靠他。胡克艱請求除掉冉江,應助他一臂之力。就在這時,冉江的「雷霆」行動出籠,他疑心冉江可能要毀掉自己的勢力。除此,張經綸耳鼓灌滿對冉江的怨恨聲,有來自尚俐莉的,也有張克非的,最重要有老爺子的。所以張經綸發出除掉冉江的指令。

    小九的口供也於當晚拿下。

    他交待了搶劫並強暴出租車女司機高露雨、販毒……和他參於暗殺李婷、黃寧和王娜的全部過程。他說:「胡克艱把我和表舅(駝子)、五哥(沈放)叫到保齡球館,安排我們去東大橋……五哥對女刑警頭部開槍,表舅對男刑警……」

    兩起命案就此真相大白。

    倪廳長主持會議,研究部署逮捕犯罪嫌疑人。名單是張經綸、胡克艱、駝子、沈放……一大串。他鏗鏘聲音令全體參戰幹警精神振奮:「『獵鳥』行動收網!」

    一個沒有月亮也沒有風的夜晚,藍狐養殖場小紅樓的二樓一房間內,一場被稱為血誓的儀式剛剛開始。沒有開電燈,昏暗的蠟燭燈光氣氛了整個房間。桌子上擺放四個玻璃酒杯,酒已斟滿,張經綸首先拿起那把鋒利的尖刀刺破左手中指,鮮血滴進酒杯使酒鮮艷奪目。

    駝子也抓起那把刀,扎入自己中指時臉浮現一絲笑意,他的血顏色發黑,在酒杯中煙霧一樣散開。

    胡克艱的動作與前兩位不同,他伸出中指,挺向桌子上尖刀的刃口,血滴向杯子前有兩滴落在桌面,兩朵小紅花綻開。

    沈放表現出狼的秉性,他沒有使用那把尖刀,用牙齒咬破中指,血刷刷滴進杯子,杯子液體頓然呈紫紅色。

    張經綸舉杯,另三隻杯子隨之舉起,他們沒有誓言,將血酒一飲而盡。整個過程紅色和陰沉在運動著。

    此刻,藍狐的叫聲訪問了他們的耳朵,像是某人臨死前淒愴的呻吟。喝完血酒後,三個殺手分頭去尋找自己的預定目標。

    殺手尋找目標的同一時間裡,警方也在尋找他們,火車站、長途汽車站、機場佈滿警察。

    杜大浩尋找一個人,兩天前他就在尋找了。送尚俐莉去機場,半路勸尚俐莉到專案組去自首,先後不到半個小時,待他返回紅蜘蛛時,馬爽已不在那裡。

    保安員小安說就在幾分鐘前,她匆匆忙忙離開了,上了一輛等候在紅蜘蛛樓前的轎車,一直沒回來。

    「不好,馬爽可能被綁架。」杜大浩覺得不對勁兒,他們有約在先,不管誰離開紅蜘蛛,必須相告一聲,他想:一定是沈放或者駝子架綁了她……綁匪肯定要與我聯繫,他們要除掉的是我。

    杜大浩的分析很對。「藍雀」團伙已確定杜大浩是警察,臥底警察!綁架馬爽蓄謀已久,趁杜大浩送尚俐莉去機場的空檔,冒險去紅蜘蛛綁架馬爽,其目的杜大浩已猜到——用她釣自己上鉤。

    「沈總!」馬爽接到沈放的電話十分驚詫,她依然使用舊稱呼。

    「突然吧?」沈放乾笑兩聲,說,「因上次香湘樓失約,你生我的氣啦,好好,給我個機會吧,我們一起宵夜。」

    「我們?」馬爽疑問。

    「噢,我的一個朋友,外形困難了些……」

    馬爽心裡一驚,已尋找駝子數日,當得知殺害黃寧的兇手是駝子,復仇的計劃即時形成,一定親手殺了他。她說:

    「是個駝子!」

    「你很會猜。」沈放說,「車已在你樓下等你。」

    她走出紅蜘蛛,沈放從停在路邊的一輛轎車探出頭,叫她:

    「上車,爽!」

    馬爽覺得應該讓杜大浩知道自己的行蹤,她想向目送她出來的小安說:「我和沈總去宵夜。」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開車的是位她從未見過面的年輕人,一雙死魚眼睛空洞地看她。她心裡有些動搖,但是轎車已駛入大街。坐在身旁的沈放警惕的目光,讓她心裡直打鼓。車朝城外駛去,她聲音發顫地問:

    「我們去哪兒?」

    沈放凶相畢露,可怕的聲音驟然降落下來道:「老實坐著,不准出聲!」

    馬爽覺出硬冷的東西頂著,左肋處隱隱作痛。突然出現的變故,使她驚慌失措。

    車在一個廢棄的水泥廠停下,周圍死一般的寂靜。黑乎乎的龐大牆體骷髏一樣聳立著。她感到這裡漾著可怕的東西。

    「上去!」剛才開車的學軍態度生硬,朝上推她。

    鐵樓梯橫在面前,很窄很陡。她踏上去發出匡啷的聲音,樓梯微微搖晃,說不定會訇然倒塌。到了像似曾經做過車間的屋子,學軍打開電筒,灰塵如無數小蟲在光柱中飛舞。

    她被捆綁在一根粗鐵管子上,再用膠帶堵她的嘴之前,她問:「沈放呢?」

    「今晚哥們兒陪你啦!」他用膠帶把她要說的話封在嘴裡,她只能發出嗚嗚的聲音。

    黑暗淹沒她的同時,也淹沒了他。風走過近處的金屬巨物,實實地蹬踹一腳,咯登聲很響,聲音令她驚駭萬分。空洞中就剩自己在這裡嗎?

    一個紅火亮一明一暗地閃著,那個她嫌憎的人在抽煙。她希望他一直抽下去,捆綁得很緊,動一動都困難。霍然一道強烈的電筒光射來,她瞇著眼睛躲避著。她彷彿聽到白晃晃的光柱順著下頦滑落的聲音,停留的地方產生一絲癢癢的感覺。光柱這一夜射來多次,每次都在她的胸前停留些許。她現在已不癢癢,倒像股微風吹到上面。她不知自己什麼時候睡著的,早晨太陽蟲子似的在臉上爬,驚醒了她。昨夜發癢的地方紐扣被解開。她猜想一隻手在電筒照耀下勞作。她沒憤怒就為了接近他。她平靜地說:「請你把它繫上。」

    學軍系扣子的手很笨拙,大概他解鈕扣時也這麼笨拙?她在他的臉上找到一絲善良。她問:

    「綁我做什麼?」

    73

    丁丁!篤篤!敲打銀製品的聲音從小紅樓傳出。張經綸換上一套過去年代的滌卡中山裝,帽子是的確良草綠色單軍帽,套袖滿新的。他在一個小鐵砧上打制件圓形的東西。從中午到黃昏,敲打聲一直未間斷。

    一個保鏢突然闖進來,神色慌張地說:「張總,幾輛警車朝我們這開來。」

    「把狐狸籠門全打開。」張經綸停下手中的活計,平靜地說:「你們都舉手出去。記住,手裡的槍扔掉。」

    兩個保鏢茫然地望著他,目光哀哀。

    「去吧,照我說的去做。」張經綸重複他的指令。

    黃昏的時刻,張經綸敲打銀製品的聲音在風中飄揚。丁丁!篤篤!像是在夜闌人靜誰人的腳步,在空曠中悠然走去。風一如既往吹拂樹林,蕭蕭的聲音水似地流過。一片葉子同另一片葉子相撞,殘體蚊蟲似的飛舞飄落。

    卡嚓!遽然一聲樹枝折斷,他聽到一種熟悉的響動。周圍仍然靜悄悄。他沒停下敲打,在追懷往事中敲敲打打。

    丁丁!篤篤!丁——丁!篤、篤!

    警車打破常規,沒有尖厲地怪叫,以輕捷的步子走到藍狐養殖場前,大門依然緊閉。眾目光和槍口朝著一個方向——藍狐養殖場院內。

    現場指揮官是包俊海、田豐,他們每人手裡拿著喊話筒,待特警、武警、警察各就各位,最後衝進去前,準備朝大門裡喊話。

    「裡邊情況不明。」田豐和包俊海緊急地磋商對策。

    「藍雀」在裡邊,他身邊有多少人?多少武器?對頑固抵抗必須有充分的估計。

    「還是先喊話。」田豐說。

    包俊海舉起話筒剛接近嘴邊,黑色鐵大門驀然打開了。田豐急忙舉起右手,向全體幹警下達命令:

    「不要開槍!」

    藍狐養殖場院內有三、五個人雙手放在頭頂上,投降的姿勢走了出來。數名警察迅速上前搜身,確定沒有武器,銬住他們。田豐問:「你們還有多少人在裡面?」

    「一個人。」

    「張總自己。」

    「再沒任何人。」

    出來的人回答口徑一致。但是田豐他們仍不能完全相信他們。

    「他有武器嗎?」田豐問。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