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拉映像了一下朵朵的實時屏幕,QQ列表裡有個叫琪琪的,目前是灰色離線狀態,估計是朵朵的同學。得勒,硬著頭皮拿琪琪扯謊吧,能挨過去則挨過去,挨不過去就自認倒霉!怎麼現在對付個六歲的小丫頭都這麼難!還得跟《潛伏》似的鬥智鬥勇。
【天使艾米麗】:我是琪琪的網絡好友。
【朵朵】:哦!你是琪琪的好友,那我放心了。
安吉拉總算鬆了口氣,不愧是首席安全官的閨女,超級難纏。得勒,也甭跟她多廢話,趕緊給她種上守護者Defender,從她QQ列表陌生人欄裡溜之大吉得了。
安吉拉查到那劍的家電後,便馬不停蹄地切入朝陽電信的服務器,核對了那劍家ADL局域網的根源IP地址。她海撈了騰訊網裡上萬個叫朵朵的用戶,匹配了歷史登錄記錄裡的IP地址,從而鎖定了那朵朵。QQ木馬比較好種,只要天使艾米麗的頭像在朵朵QQ列表陌生人欄裡一露面,隨機性的QQ木馬就算是種上了,但QQ木馬能實現的功能有限得很,充其量在朵朵在線時起起作用,且還不是絕對控制作用,僅能映像朵朵當前在做什麼,截截圖而已。厲害的還得屬守護者Defender,遠程控制;旁路監視;輸送文件資料,還是斷點續傳;激活與受控電腦相連的一切電子設備,如攝像頭、麥克。換句話說,只要中了守護者Defender,受控電腦等於牽線人偶,一切任人擺佈。
【天使艾米麗】:朵朵,你能點一下這個鏈接嗎?有個特別好玩的在線小遊戲,我想跟你一起玩兒。
安吉拉把守護者打進遊戲祖瑪的壓縮包裡,發了個鏈接給朵朵,只要一點,當即命中。
【朵朵】:你讓我點我就點,你當我二啊。爸爸說了,陌生人發來的鏈接通常都是木馬病毒。
我靠!安吉拉一口酒差點沒噴到屏幕上。得勒,今天就到這兒吧,這小丫頭太出乎我意料了,我得躺會兒,緩緩我那幼小的心靈。
過了幾日。
【天使艾米麗】:朵朵,你好。
【朵朵】:艾米麗姐姐,你好。
【天使艾米麗】:朵朵,你的媽媽呢?
這問題其實是安吉拉最迫切想搞清楚的,比她要種守護者木馬都來得迫切。
【朵朵】:媽媽在天上。
【天使艾米麗】:在天上?
安吉拉很是吃驚!繼續追問。
【朵朵】:是的,爸爸是這樣說的。爸爸說老天爺拿我和他換走了媽媽,我來了,媽媽走了,媽媽在天上老天爺那兒等著我們,在以後的以後我和爸爸都會上去找她,那時我們就能在一起了。
安吉拉大概明白是怎麼回事了。
【天使艾米麗】:哦,那你想媽媽嗎?
【朵朵】:艾米麗姐姐,媽媽是不是就是電視中經常跟小朋友在一起的那位阿姨?
安吉拉猶豫了一下。
【天使艾米麗】:是的。
【朵朵】:哦,那樣的阿姨可好了,是世界上最好最好的阿姨!我們班主任都沒有那樣的阿姨好。我好想有一位那樣的阿姨,可以和我說說話,艾米麗姐姐,你知道嗎?女孩子有些話是不能和爸爸說的。
一時間安吉拉有點不知所措,懸在鍵盤上的手顫抖了,她停頓一下,接著往下寫。
【天使艾米麗】:朵朵!以後你有想和那樣阿姨說的話,你就對艾米麗姐姐講好了。
【朵朵】:好呀,好呀,我已經把艾米麗姐姐你的頭像移到我的好友裡面去了。
安吉拉閉上眼沉了一會兒,鎮定了鎮定,心思才又轉到那劍身上。
【天使艾米麗】:朵朵,今天艾米麗姐姐做了個新髮型,我想發張照片給你看看,好不?
【朵朵】:好呀!好呀!你發過來吧。
安吉拉嘿嘿一笑,小丫頭畢竟是小丫頭,不像前兩天剛網聊時那樣心裡設防了。她隨便找了張美女照片,P了一下,發過去了,當然照片背後內嵌了Defender。
【天使艾米麗】:你收一下,朵朵。
【朵朵】:哇塞,姐姐你太漂亮了!
Bingo!可算種上了我的守護者,安吉拉興奮得大叫,挽起袖口全神貫注。她快速掃瞄了一下朵朵電腦的外部端口,發現了攝像頭與麥克,連忙把這兩樣外設的電源全激活,不過只是單向傳輸,安吉拉能看能聽朵朵那邊的一切,但朵朵卻毫不知情。
朵朵屏幕旁的攝像頭LED燈陡然閃了一下。
「朵朵,到睡覺時間了啊。」
安吉拉一激靈!那劍的聲音。
「知道啦!爸爸。」朵朵偏過頭去沖臥室外嚷道。
【JP】安吉拉的監控視頻窗口裡正顯示著一個小丫頭,穿著睡衣坐在電腦前,肉乎乎的小手正在揉眼睛,看起來是困了。嘟嘟的臉、紅紅的唇,整齊的頭簾蓋在前額,一時間安吉拉真想把手伸進電腦裡狠狠擰一把那小胖臉兒。想到此處,安吉拉撲哧樂出了聲兒,若真進去還不得把小丫頭嚇出個好歹來?知道的是黑客偷襲,不知道的還以為貞子現身呢。
可惜朵朵的攝像頭不帶搖桿,要不就能操控起來參觀參觀朵朵臥室的全貌了。監控窗口僅顯示臥室一角,居然收拾得整齊利落!一個大男人帶著孩子過日子,生活得竟井井有條,這令安吉拉頗感意外。她扒著屏幕仔細讀著:朵朵身後有張小床,淡紫色的牆紙,嗯!典型的愛琴海風格,超恬!大愛!我在麻省用的就是。床旁有張白色的小沙發,上面摞著幾件疊得跟豆腐塊似的小衣服。窗下擺著台水族箱,泛著深海藍汪汪的光,有幾隻小尼姆穿梭於蠢蠢而動的海葵身中,三條紅色,兩條黃色,還有一條是藍色的。
【朵朵】:艾米麗姐姐,我要睡覺了,和你聊天很高興!如果能天天睡覺前都和你聊上一會兒,我會非常高興的!
【天使艾米麗】:沒問題!以後咱倆每晚睡覺前都聊一會兒天,互道個晚安,你看好不?
【朵朵】:好哇!!!太好啦!這可是你說的呀!你不許反悔!
【天使艾米麗】:不反悔,一定不反悔!不信咱們拉鉤!
【朵朵】:拉鉤!拉鉤!
【天使艾米麗】:拉鉤,上吊,一百年不動搖!
【朵朵】:姐姐,你可真有意思!我喜歡你艾米麗姐姐!
【天使艾米麗】:謝謝你,小朵朵。
【朵朵】:姐姐,我下線了啊,晚安!
【天使艾米麗】:晚安!朵朵。
安吉拉搜了一下朵朵電腦的網上鄰居,發現有兩台電腦在線。通過分析這兩台電腦的基本特徵,她判斷一台是她上次用U盤傳殭屍新娘時,短短中招幾分鐘的那劍私人筆記本。另一台應該是服務器,長時間Online(在線)的,典型高手慣用的伎倆,把家中的服務器隱藏得極深,道行淺的黑客一般都會認為那是一台常規電腦。安吉拉掃瞄了該服務器周邊外掛的裝備,陡然間嚇了她一大跳!眼前那劍所掛的安全設備足夠打一場小規模網絡戰爭的了!高端的小型防火牆,便捷快速,安吉拉查了一下型號,以色列最新芯片,她都不清楚是什麼時候上市的。IP(入侵檢測系統)緊急聯動響應,一有風吹草動立馬拉響警報!還能釋放自動捕捉入侵者IP地址與Mark代碼的網絡追蹤程序,就算遠在大洋彼岸,也是照樣誅殺。這樣的銅牆鐵壁漫說是用木馬通道傳輸幾百兆的視頻,就連隨便看個幾十字節的Word文檔都得報警。
安吉拉抹了抹冷汗,慶幸自己得虧是聽了傑奎琳的,從朵朵身上找突破口,要是從外部直接攻進來肯定沒戲,怎麼想都沒戲。老師昆德拉倒是可以。我還是老老實實地用Defender實時監控得了,什麼文檔資料都別輕舉妄動,以免打草驚蛇。
她將守護者木馬的系統文件隱藏在朵朵電腦不起眼兒的角落裡,只要是朵朵的電腦不重裝Window系統,守護者就永遠伴隨著朵朵。朵朵是否開機,安吉拉會知道;朵朵的QQ是否離線是否隱身,安吉拉也會知道;朵朵和她聊天時是否真的高興,安吉拉更會知道,因為她從視頻上就能讀出。
至於那劍,安吉拉就得費費手兒了,她每次都得等朵朵開機,再把臨時守護者從旁路反跳進那劍私人電腦的內存裡。那劍的系統她可不敢內嵌守護者,服務器就更不敢碰了。想來想去,她認為只有當前這樣才是最穩妥的方式。
「朵朵,還在上網啊,快睡覺了啊。」那劍走進了朵朵的臥室。
「好的,爸爸,我這就關機!」
父女倆的對話通過朵朵電腦的麥克傳進安吉拉的耳朵。她心頭一喜,趁著這當口兒他在朵朵的臥室沒在自己的電腦旁,我趕緊複製個臨時守護者(註:臨時守護者木馬程序應用時僅放置於中招電腦內存,不安裝內嵌到該電腦的系統內。只能使用一次,隨著中招電腦重啟系統之後,臨時守護者木馬程序便會徹底消失。)到他的筆記本裡,勝利近在咫尺!
安吉拉的注意力從朵朵的臥室一下子又跳進了那劍的書房,一時間她感覺自己彷彿置身於其中,週遭的一切是那樣的陌生,那樣的吸引著她的眼球,她好似沙漠中的旅客望見一池碧湖,如饑似渴地覽著書房裡的一切。
家中的安吉拉緊張得都能聽見自己的心跳!
腳步聲,拖鞋的腳步聲。
那劍端著茶杯走了進來,他關了壁燈,兩手插兜裹著睡衣臥入轉椅。頭枕椅背,微閉著眼,左右活動著略顯疲憊的脖子。
他胸脯可真結實!安吉拉捂嘴偷笑,轉念一想,咳!捂什麼嘴啊,又不是在他跟前,還害怕他聽見啊。那劍微微敞開的睡袍露出平整的胸肌,他很注意鍛煉,跑步游泳日日不斷。
檯燈聚焦桌面,那劍身後多少昏暗,隱隱約約能看出後面栗色書櫃裡的各色書籍。
「實在是不好意思啊,領導,屬下完全是出於好奇才黑你的,沒有半分歹意。屬下給您敬酒賠罪了啊,嘿嘿,您以茶代酒吧。」說完安吉拉一仰脖兒,呲嘍,一杯剛調好的龍舌蘭下肚了。她臨睡總好喝兩口兒,在家也不例外。
不知不覺,兩小時過去了。安吉拉一看表,已是子夜時分。嘿!我們領導夠能熬的哈,跟我一樣,都是刷夜的。
那劍一動不動了。
同一姿勢在安吉拉的監控視頻窗口裡足足定格了半個小時,搞得她還以為是守護者失效了,可她左查查右查查,發現木馬程序的進程以及數據吞吐量仍在照常工作,完全沒有失效跡象。
那劍總算動了,緩緩地動了。只見他伏著案。左臂搭著桌邊,而右手則在面頰與下頜間來回地摩挲著,很慢,倔強的胡茬兒在他的掌下婆娑有聲。此刻,那只右手,那只含情的右手彷彿不是他自己的,似在代替著誰。
他眼睛熾熱,如欲湧出火,瞳孔中的濃濃暖意就跟能將面前的一切都融掉似的,會神在那一點。
逐漸,安吉拉也不動了,一動不動。她被那眼神望得癡了,長這麼大,見過的男人也不算少,但這種成熟男人掛著風霜含著滄桑的目光,她還是第一次見。她的大腦一片空白,她的思想為之牽絆,那劍動,她動,那劍不動,她也不動。誰是誰的「馬人」?說不清了,安吉拉的馬種在那劍的電腦裡,而那劍的馬卻種在安吉拉的心裡。
他在看什麼呢?安吉拉很是好奇。她切換到那劍當前的屏幕,一幅清秀的面龐同時顯現在兩個異地人的電腦上。
照片中的女孩笑得甜,不用說,給她拍照之人一定是她一生的摯愛。女孩雖談不上美女,但模樣甚是耐看。安吉拉仔細端詳了一下,朵朵的五官有幾分與這女孩極其相似。
安吉拉又切換回那劍身上。
那劍仍姿勢依舊,趴在電腦前良久。良久。不知什麼時候,安吉拉發現昏暗的屏幕中忽然有細小的東西在瑩瑩發亮,她揉揉眼仔細分辨,那東西不在別處,就在他的眼眶裡,在他的眼角邊上。
幾滴珠兒墜落。
本已深有睏意的安吉拉陡然來了精神,她茫然無措,亂了方寸,隨手抄起手機翻找那劍號碼。
可拇指卻在撥出鍵上停住了。
只見屏幕中已是淚如雨下了。
那劍咬著手腕。
他怕吵醒朵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