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性婚變 第73章 第三十七章 (2)
    一個警察趕到我跟前叫了我一聲「楊哥」,我注目一看,竟然是糊麵包他弟弟二牛子,這傢伙現在已經成了公安局分管刑偵和治安的副局長,看到他出現在我的面前,我愣了。他跑到這兒幹嗎來了?車禍據我所知該交警管,不至於驚動這位副局長吧?而且是分管刑偵和治安的副局長。

    二牛子吩咐抓住我的警察:「放開他!」然後對我說:「楊哥,你別著急,葉姐負傷了,已經送到醫院去搶救了,你別著急啊。」

    我問他:「傷得重不重?」

    二牛子猶豫一下字斟句酌地告訴我:「挺重的,你看看,從那麼高的坡上翻下來,能不重嗎?不過,把她從車裡解救出來的時候,她還活著,還知道喊疼,車上算上她一共四個人,死了兩個,她和另一個人重傷。」

    我蒙了:「怎麼會有四個人?那三個人是幹啥的?」

    二牛子說:「這正是我們想問你的,那三個人是幹啥的?」

    我實話實說:「我不知道啊,那三個人呢?」

    二牛子說:「兩個死的已經送到太平間去了,還要作進一步的司法鑒定,重傷的跟葉姐一起送到醫院去了。」

    我扭頭就走,現在對於我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看到葉笙楠,知道她的傷情,別的一切對於我來說都已經無所謂,跟我無關。二牛子對我說了一句話,讓我停下了腳步:「你說什麼?」

    二牛子又說了一遍:「楊哥,我們在車禍現場發現了兩顆手榴彈。」

    我大吃一驚:「什麼?手榴彈?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如果是假的,我們費這麼大的力氣幹嗎?」

    我這才明白,那一大幫警察彎腰弓背尋找的不是錢包而是手榴彈:「到底是怎麼回事?」

    二牛子說:「車禍是拉煤車今天上午經過這裡的時候發現的,那個司機馬上打電話報了110,當時還以為是單純的車禍,交警隊出警處理,在搶救傷員、收斂死者的過程中,發現了手榴彈,於是報到了市局,我們才趕了過來,你沒看警察正在繼續搜尋現場,看看是不是還有遺漏的武器。」

    我實在想不通,葉笙楠半夜三更怎麼會跟另外三個男人駕著車跑到這裡,而且還有手榴彈,我愣在了原地,思維活像不干膠,被貼到了手榴彈三個字上,怎麼也沒辦法從那三個字上剝落下來。二牛子成功地把我的注意力從手榴彈身上轉移到了葉笙楠身上:「楊哥,你昨天什麼時候跟葉姐分手的?她到什麼地方去了,跟什麼人在一起,你知道不?」

    提到葉笙楠,我頓時心急火燎,我現在最急於知道的就是葉笙楠的情況,我心裡最惦記的就是葉笙楠的安危,我反問他:「葉笙楠送到哪個醫院了?」

    二牛子告訴我葉笙楠已經送到了市人民醫院,我扭頭四腳著地地朝坡上面爬去,二牛子在後面喊我:「楊哥,楊哥……」

    他是警察,他心裡最惦記的是案件,我不是警察,我是葉笙楠的丈夫,儘管從法律的意義上說我不是她的丈夫,但是事實上我又是她的丈夫,受傷入院的葉笙楠才是我最為惦記的。我沒有理他,管自拚命爬上了山坡,來到了公路上,我才想到,出租車已經回去了,要回城裡,只能攔車,或者步行。一大早公路上的車並不多,現在修了高速公路,像這種二級國道,大部分汽車已經不走了。我拔腿朝城裡走去,路上有駛向城裡的汽車我便揮手攔截,但是沒有一輛汽車肯停下來,我只好邊走邊不懈地攔車。走了不到一里路,一台警車追上了我,二牛子從車窗裡探出腦袋:「楊哥,我送你過去。」

    我爬上了汽車,路上二牛子安慰我:「楊哥,別著急上火,我剛才給醫院打電話了,葉姐還在做手術,可能沒有生命危險。」

    我忽然想起了家裡的老人,連忙問他:「家裡人還沒有通知吧?」

    二牛子說:「根據現場勘查情況,這好像不是一樁單純的交通事故,我們沒有通知任何人。因為在現場撿到的手機上有你接連打過來的幾個電話,我才讓他們回撥過去看看是什麼人,知道是你打過來的,我就讓他們把你叫過來,想跟你瞭解一下情況。你是什麼時候跟葉姐分手的?」

    我聽二牛子說葉笙楠沒有生命危險,不管是真是假,心裡總算有了盼頭,情緒也穩定了一些,就把昨天傍晚跟葉笙楠分手的情況,以及今天一大早到處找葉笙楠,葉笙楠店裡的小賈說的情況告訴了二牛子:「你估計會不會是那幾個傢伙綁架了葉笙楠?」

    二牛子點點頭:「很有可能,但是也不能排除葉姐跟這幾個人有什麼過節或者有什麼別的事兒,現在關鍵要弄清楚的就是,那兩顆手榴彈到底是怎麼回事兒。」

    我再一次追問他我最關心的問題:「葉笙楠真的沒有生命危險嗎?」

    二牛子遲遲疑疑地說:「我趕到現場的時候,葉姐已經讓交警給送到醫院去了,聽他們說葉姐當時雖然昏迷了,還在呻吟,主要傷在腰和腿上,所以我估計不會有生命危險。如果不是現場發現了手榴彈,我也不會參與這個案子。」

    說話間到了醫院,二牛子陪我一起到了急救室,一個值班的醫生告訴我們,葉笙楠還在手術室裡做手術,已經三個小時了,還沒有出來。二牛子問醫生,有沒有生命危險,醫生說可能不會有生命危險,也可能發生生命危險,手術台上什麼事情都可能發生。二牛子又問醫生那個男的情況怎麼樣,醫生說那個男的沒有大礙,右臂骨折,左腿骨折,做了手術之後已經送到病房去了,由警察看著,這陣不知道從麻醉中醒過來沒有。二牛子說他要馬上去找那個人詢問,然後到葉笙楠的店裡找小賈和其他人詳細瞭解一下昨天晚上的情況,讓我在這兒等著結果,葉笙楠一從手術室出來馬上給他掛電話。 

    二牛子走了,我一個人等在手術室的外面,走廊裡人來人往,我卻覺得走廊裡空蕩蕩的,那些出出進進的人活像夢境裡的幻影,沒有色彩,沒有聲音。恍惚、紛亂的思緒塞滿了我的腦袋,到底發生了什麼?葉笙楠此刻到底怎麼樣了?該不該馬上告訴她娘家的人?我還能做些什麼?各種念頭活像高速旋轉的走馬燈把我的大腦轉得漲疼,卻什麼決定也無法作出。我不知道過了多久,好像過了一輩子,又好像過了片刻,手術室門楣上「手術中」的警示燈滅了,手術室的門打開了,醫生和護士推著葉笙楠出來了。我連忙撲了過去,不知道從什麼地方躥出來一個警察,攔住了我:「你不要靠近嫌疑人!」

    「嫌疑人?她怎麼成了嫌疑人?什麼嫌疑人?」我驚愕地質問警察。

    警察告訴我:「她的事故現場發現了手榴彈,屬於非法持有武器,現在處於監護期,任何人未經許可不能跟她接觸。」

    我一把推開了攔在我和葉笙楠之間的警察,衝了過去,我眼前的葉笙楠活像一尊平躺的石膏雕像,渾身上下被紗布纏得僵硬,白得刺眼。她的臉也跟身上的白紗布一樣蒼白,眼睛緊閉,我呼喚著她:「笙楠、笙楠……」葉笙楠沒有任何反應。

    護士制止了我:「別叫了,她的麻醉沒過去,大概明天才能清醒。」

    明天才能清醒,不管是明天還是後天,只要她能清醒,就說明她沒有生命危險!我忽然覺得渾身發軟,就像背著沉重的石頭爬山,突然卸載,身上沒了那份沉重後軟綿綿、輕飄飄的感覺。我沒有跟著車子走,因為我實在拖不動自己的雙腿,我就地蹲了下來,不知道怎麼回事,突然非常想哭,我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男兒有淚不輕彈,男人哭鼻子是最沒出息的表現,在我的記憶裡,從懂事以後我就沒有哭過,可是這會兒我的眼淚卻止不住地朝外面湧,我覺得,眼淚不是從眼睛裡流出來的,而是直接從心裡湧上來的。

    淚眼矇矓中我看到醫生從手術室裡出來,連忙過去問他:「醫生,我愛人不會有什麼事吧?」

    醫生站住了,仔細打量著我:「你是病人的家屬?」

    我肯定地點點頭:「是啊,我是她丈夫。」

    醫生說:「生命不會有什麼危險,可是,你們家屬要有思想準備,她的脊椎傷了,命雖然保住了,很可能會癱瘓,暫時不要告訴病人。」

    我慌了,拽住正要離去的醫生追問:「你是說她今後就癱瘓了?」

    醫生寬慰我:「如果她恢復得特別好的話,如果她能夠有更好的醫療條件的話,出現奇跡也不是不可能,可是希望不大。」

    醫生走了,我如同溺水者剛剛從水面探出腦袋,又被人殘忍地按回了水底,靈魂和軀體一起朝黑暗的深淵沉沒。我喪魂落魄地站在走廊裡,「癱瘓」兩個字活像惡魔的咒語穿過我的耳朵直刺心窩,我拚命地拍打冷冰冰堅硬無比的水泥牆面,企圖用肉體的痛苦來減輕心靈的熬煎,剛開始我還能感到手掌擊打在牆壁上的痛楚,我一下又一下地擊打著牆壁,直到我的手掌麻木,胳膊酸軟得抬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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