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行性婚變 第45章 第十八章
    我真的說不清到底是怎麼開始跟吳明明「處」上的,也許命運規定在我這並不輝煌的一生中要受這麼一場不大不小的羞辱,也許這是對我和葉笙楠感情歷程的一次必要的檢驗。那天我喝多了,醒過來的時候我躺在一個密閉的包廂裡,耳朵裡滿是讓人耳不忍聞令人毛骨悚然的歌聲,我估計,我就是被這荒腔走板、竹子破裂一樣的歌聲吵醒的。放眼望去,我的好哥們排骨、紅燒肉和糊麵包橫七豎八地躺在沙發上、地板上正睡得酣暢,那一剎那,我對這幾個哥們兒佩服極了,他們居然能在這麼嘈雜的環境裡酣然入睡。隨即我徹底明白了,我們是在新近開始流行的卡拉OK包廂裡。想到能把我們這四條大漢從飯桌旁搬運到這個包廂裡,我不由對那兩個正抱著麥克風對著電視機嚎叫的女人敬佩起來。

    排骨的對象或者叫女朋友脖子靈活,邊唱腦袋邊跟著歌曲的節奏上下左右地晃動,如果把那顆腦袋看作一個球體,那麼她的脖子就是一個萬向節。最要命的是排骨的女朋友不著調,不是做人不著調,而是唱歌不著調,不管什麼音階,她唱出來都是平的。這種唱法等於把聲音變成了鋼銼,一把打磨人的神經的鋼銼,銼得人牙根癢癢胃裡泛酸。

    吳明明比她更加誇張,邊唱歌邊晃動身子還拍著手掌打拍子,她打拍子絕對主觀化,根本不管歌曲的節奏,歌曲是歌曲,她的拍子是拍子,兩層皮,無論是聽還是看,絕對都能讓人從身上抖摟一地雞皮疙瘩。

    我掙扎著站立起來,想馬上從這個要人命的包廂裡逃命。她們及時發現了我的企圖,扔下手裡的話筒,撲將過來百倍關懷地按住了我,吳明明端過一杯涼白開,自己喝了一口,咕嘟嘟漱漱口,然後像女人熨衣服之前做的那樣,「噗」的一聲把嘴裡的水噴到了我的臉上。我得承認她的肺活量極好,迎面撲來的水柱壓力很大,那水不像從她嘴裡噴出來的,而是從消防隊的高壓水龍裡衝出來的。我想,如果放在舊社會,國民黨鎮壓進步學生根本用不著那麼多高壓水龍,找一幫吳明明每人發一把茶壺就足夠了。

    壓強極大的水柱讓我睜不開眼睛,我拚命掙扎,扭動著我可憐的腦袋徒勞地想擺脫吳明明的高壓水龍,當然,我根本擺脫不了。接下來又是一連兩口涼茶噴灑到了我的臉上,我感到涼茶順著脖頸子流淌到了胸膛上,熱烘烘的前胸受到涼茶的刺激,真的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吳明明照面噴了我幾口茶水,我心裡窩囊透了,惱火透了,沒來由的讓人吐了滿臉滿腦袋稀釋的唾液,放在誰身上也不是好受的事兒。然而,吳明明噴水後隨之而來的關切卻讓我無法朝她發火:「這樣就清醒一些了吧?好受一些了吧?」

    不爭氣的大腦倒真的按照吳明明的吩咐清醒了許多。我用袖筒擦拭著臉上哩哩啦啦流淌的經過口腔與唾液混合過的茶水,掙脫她們的控制,磕磕絆絆地朝外面走,排骨的領班女友追問我:「幹啥去?」那口氣像極了監獄裡的管教人員。

    我向她報告:「上廁所。」

    她扭過頭對吳明明下指令:「快啊,跟上看看,你沒見他已經高得不行了。」

    吳明明隨即跟上來攙住了我:「哧哧哧,沒想到你們這些男子漢大丈夫都變成了大豆腐,就這麼點酒一個個都成稀泥了。」

    我說:「陰盛陽衰,中國特色,有什麼可稀奇的?不行了,鬥不過你我躲得過你,你總不會跟我一起上廁所吧?」

    吳明明說出來的話讓我大驚失色:「為什麼不?我要對你負責,有多少人就是喝多了上廁所的時候一腦袋攮到地上摔死的。」

    接下來她做出來的事情更加令我歎為觀止,她居然真的跟著我進了男廁所,探頭探腦地朝裡面看看,然後又用力咳嗽了兩聲,又用腳上的高跟鞋在門上踢了幾腳。她的舉動頓時讓我產生了一種久違的親切感。下鄉的時候,我們按照隊長的要求跟當地農民一樣,出來進去的都要隨身背一個糞筐,以便隨時收集哺乳動物的糞便,質量最好的當然還是人的糞便。隊裡規定每人每天要給生產隊裡的糞堆上增加至少一糞筐的大糞。農村人拉屎捨不得到外面,堅持肥水不流外人田的本位主義,大小便都要堅持排放到自家的茅廁裡,茅廁是我們下鄉那個地方的人對廁所的暱稱。所以,那會兒要想在外面撿到人的大糞真比在大街上散步撿錢包還難。為了完成任務,我們時常跑到農民家的茅廁裡偷大糞。農民家的茅廁不分男女,本身就是偷,要瞅人家茅廁裡沒人才能下手,更怕的是如果茅廁裡有人,而且是一個女人,被人抓住就會在偷竊的罪名之外再加上一個罪名:耍流氓。為了確保安全,我們每到一家茅廁偷大糞的時候,都要像吳明明現在做的這樣,先用力咳嗽兩聲,再用拾糞的叉子在茅廁的入口處敲打幾下,如果茅廁裡頭沒有反應,我們就可以放心進入,把人家拉的屎鏟到自己的糞筐裡完成生產隊的任務。

    吳明明的做法讓我聯想起了往事,招惹得我笑了起來,吳明明掐了我一把:「有什麼可笑的?防患於未然,避免尷尬嘛。」說著,見廁所裡沒有反應,就一腳把男廁所的門蹬嚴實了,又把廁所門把手鎖定,然後把我推進一個包廂一樣的廁坑隔檔裡,安頓在廁所的坐便器上,我強烈抗議:「我不是大便,是小便,你讓我坐這上面幹嗎?」

    吳明明振振有詞:「坐著就不能小便了嗎?你喝成那個樣子能站穩當嗎?你快點,我也得方便一下,完事了喊我一聲。」說完,她鑽進了旁邊的隔檔,隨即傳過來嘩啦嘩啦的便溺聲。

    隔壁她的便溺聲刺激了我的交感神經,原本被她嚇回去的尿意又復甦了,我也就用這種久違了的坐姿尿了一泡連我自己都覺得慚愧的尿。我提上褲子,卻不敢從隔檔裡面出來,怕出來的時機不正點,看到她的春光。她卻動作利索,我的褲腰帶還沒繫好,她已經在包廂外面催促我了:「完了沒有?用不用我攙你一把?」

    我趕緊繫好褲帶從裡頭出來:「好了,完了。」

    這時候外面有人狠砸廁所的門,並且大驚小怪地嚷嚷:「怎麼回事?誰把廁所給鎖上了?」

    吳明明把我推在頭裡:「你先走,我跟著。」

    我過去打開了廁所門,外面一個西裝革履、弓腰夾腿的禿子,面紅耳赤憤憤然地瞪著我,顯然因為吳明明鎖住了男廁所而憋得夠嗆。轉眼看見我身後跟出來的吳明明,那個不知道是被大便還是被小便憋得直跳腳的禿子目瞪口呆,吳明明倒也不含糊,振振有詞地給那人扔下一句:「就這麼一會兒都夾不住,像個爺們兒嗎?」然後攙著我揚長而去。

    那天是吳明明把我送回家的,儘管她非常潑辣大膽,到了我家把我安置在床上之後,仍然小心翼翼地把兩間屋子搜查了一遍,我明知道她在幹什麼,卻就是不告訴她我們家現在就我一個人,而且春節七天假期間,一直都是我一個人,葉笙楠自不必說了,蛋蛋七天之內絕對不會回家,肯定要賴在奶奶家隨心所欲地吃喝玩樂。

    「你們家就你一個人嗎?」吳明明看到我們家裡冷冷清清,除了牆上的照片,就是沙發上的我和在地上轉悠的她,這樣問我。

    我反問她:「你是指床上的還是地上的?」

    吳明明白了我一眼:「我是指屬於這個家的人,不包括我。」

    我說:「如果不包括你,那就我一個人,如果包括你,那也只有一個人。」

    吳明明乜斜了我一眼:「沒想到你還挺幽默的,會拐著彎罵人玩,可惜這一套並不高明。來,我給你安排好,你好好睡一覺。」說著,她給我鋪好了床,又要過來幫我脫衣服,我連忙婉言謝絕:「我自己來,你怎麼辦?」

    吳明明瞠目問我:「你什麼意思?我回家啊,難道還想讓我陪你睡覺不成?現在還沒到你隨便佔我便宜的時候呢,老老實實睡你的覺吧。」

    我沒有想到她說話居然那麼直率、隨便,讓我有點招架不了,剛想解釋一聲說我沒有那個意思,我還沒開放到那個程度,我也沒有那麼流氓情急,她卻沒有給我留下解釋的機會,也許她根本就不屑於聽我解釋。話音沒落地,她已經飄然離去,在房間裡留下了女人的香水和酒氣合成的怪味兒。聽到大門傳來的砰然震響,聽到樓梯上她匆匆離去的高跟鞋聲,我由衷地鬆了口氣,連忙寬衣解帶,鑽進了吳明明替我展開的被窩。這個女人給我留下的感覺非常怪異,跟她在一起,我心理有壓力,同時又有點好奇,因為我把握不定她下一句話會說什麼,下一件事會做什麼,這種感覺有點像打電子遊戲機過關,過了一關總想知道下一關是什麼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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