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點 第53章 第二十九章 (2)
    “既是從心眼裡佩服咱們就喝個佩服酒,連干三杯,表示誠心誠意。”凌清揚吩咐小姐嘩嘩地給自己的高腳杯滿酒。

    “那不成,你來這麼晚,這不成心欺負我嗎?”龍海看出對方是以逸待勞,想把自己灌醉。

    “好,我喝。不過你要說話算數,既是喝佩服酒,那我要連干三杯!”凌清揚不由分說,將三杯並入一杯喝干後,又把兩指夾住酒杯倒扣下來,杯內滴酒皆無。霎時間,她的面頰已經緋紅。

    “今天先不談生意,酒桌上的戲言是不能算數的。”凌清揚有意把話岔開,她已看出龍海已有七八分醉酒的意思,便問道:“我今天為龍老板准備的可是一桌不同凡響的宴席,不知道你品的味道如何?”說完,目光灼灼地盯住對方。

    龍海這才悟到他剛一來就覺得這桌酒席不同一般,尤其是上的各種菜餚,好像是他從來沒有吃過的一種什麼動物的肉,但絕不是通常的豬肉和羊肉。他又在桌上巡視一番,就連炒的肚絲、肺片裡邊也與往常有很大的不同。見凌清揚沒有給他作解釋的意思,便把一臉的疑惑轉向那位自稱靚妹的女子。

    對方笑嘻嘻地說:“喲,我都忘了給龍老板說了,這可是我們酒樓開業以來,從來沒有設過的狗肉全席呀!這些盤子裡都是些狗肉、狗肺、狗心、狗肝,還有……”她好像憋不住大笑起來,“那盤像牛筋一樣的菜是大補品狗鞭哪。”

    龍海覺得有些什麼不對頭的地方,瞠目結舌地愣在那兒。那個女孩子強忍著笑,一本正經地說:“龍老板,你可能不知道吧,凌總為招待你,可花了本錢了。這狗可是名貴得很哪,聽說是一條大德國‘霜王龍’,光狗皮都值一兩萬塊呀。”

    龍海死死盯著凌清揚,對方的目光也正對視著自己。他登時像被一把尖利的刀直刺到胸口上,腸胃裡一陣抽搐,差一點沒全都吐出來,這難道就是自己養的那條忠實無比的牧羊犬嗎?這女人太歹毒了,自己的房產做了抵押,可這犬捨裡的狗有何罪,到頭來落得個這樣淒慘的下場,真是欺人太甚了!龍海突然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他想大叫一聲,把這桌酒席砸他娘的稀巴爛,揪住這娘們兒扼住她那蛇一樣的喉嚨。你這遭天殺的為啥這樣恨我,坑光我的錢還不夠,打狗還得看主人吧,把愛犬殺了讓主人吃,這是人干的事嗎?他惡狠狠地盯住凌清揚想說什麼,但對方射來的目光卻把他要說的話全噎了回去。凌清揚的目光中有一種令人震驚的威嚴,輕蔑的神情中透著令人戰栗的敵意。她似乎是正在從對方幾乎崩潰的狀態中享受著一種復仇的快意,並且不准備和世界上任何一個人分享。

    面對這種目光,龍海猶疑起來。他從來沒有從女人的目光中感受到這麼可怕的東西,一股濃烈的酒意襲來,他覺得有些恍惚,可是百思不得其解:就憑他龍海在梁州地面上是地頭蛇的分兒上,外來的一個女流之輩無論如何也不敢有這樣的膽量和他叫板,除非這是祖文的意思,他驀然想起在香港時祖文在屏風後說的那些話,不禁打了個寒噤。

    恍恍惚惚只聽凌清揚說了一句:“龍老板喝醉了,把他扶下去休息吧。”他欲要硬挺著站起來,可卻像被抽了脊梁骨,身子軟軟的再也直不起來了。

    龍海昏頭漲腦中被身邊的女子連扶帶拖地送進了餐廳隔壁的套間裡。套間裡光線有些昏暗,小姐把他扶到沙發上坐下,並不走,卻在他身邊坐下。她大概是秉承了凌清揚的用意專門來侍應他的。他向女孩兒要了一杯水,想清醒清醒自己渾成一鍋粥的腦袋。他的目光遲滯,有些模糊,當他的眼睛掃視這間裝修精致的休息間時,突然被牆上的一張畫給攫住了。

    這是一張女人的裸體側面畫像,這張畫好像在哪裡見過。對,這不正是二十多年前秦伯翰給他女友畫的那張光屁股像嗎!

    一切都全然明白了,這個風度優雅、手段無情的女人毫無疑問就是當年被自己玩弄後失蹤的那個冤家!自己太蠢了,蠢就蠢在錢迷心竅,絲毫沒有覺察到自己早已成了一個被人暗中追殺的目標。而這幅被詛咒的畫像,簡直像催命符一樣,在他最倒霉的時候,忽然呈現在他的眼前。他清楚這是復仇者的刻意安排,意在讓他毀滅得明明白白,意在讓他以百倍的痛苦來償還昔日的孽債。

    昏暗裡,畫中女人被長發遮住的那雙無情的眼睛,正嘲弄似的看著他,看著他如何一敗塗地,重新變成一文莫名的窮光蛋。龍海那種孤注一擲的賭徒本性被未來更為可怕的預感刺激起來了。他瞅了一眼身邊那個只會賣弄風騷的女子,此時露出一臉的大惑不解。因為她實在不明白這位老板何以見了牆上這幅畫就呆若木雞,而後又像發瘧疾似的渾身顫抖。

    龍海徹底崩潰了,在精神坍塌前突然產生了一種歇斯底裡的瘋狂,他咬著牙,從喉嚨裡發出一陣咆哮,好像在斷崖邊上的一只困獸,垂死前也要抓住一樣什麼東西以宣洩對死亡的恐懼。他一把將那女孩按倒在沙發上。女孩嚇得輕聲驚叫了一聲,便不動了。龍海此時卻突然發現自己的下身軟軟的,他已經完全被擊垮了。

    此時此刻,龍海的腦子裡全然被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充塞了,那種巨大的傷感和野性的沖動糾纏著他,使他揮之不去,解脫不了……

    那天,在白雲塔公園當花工的龍海看到了姚霞悄然進了秦伯翰的屋子。起初他並未在意,雖然見到這個白皮膚的姑娘使他登時有了許多胡思亂想,但苦於沒有膽量和借口接近她。此時他發現屋子的窗簾全都拉上了,一種窺秘的欲望驅使他悄悄地繞到屋子的背後,找到了一個可以瞧見室內的縫隙。誰知往裡一看,真使他目瞪口呆了:媽的,秦伯翰這小子竟敢在大白天耍流氓,屋裡那個白得耀眼的女人的肉體更使他興奮不已,他頓覺渾身顫抖,血脈僨張,像一個饑腸轆轆的餓狼嗅到了血腥味,心中不停罵著秦伯翰,平常看你裝得像個君子,背地裡竟敢畫女人的光屁股,真是一個比自己還壞上十分的大流氓。不過這個光屁股女人的確好看得很,你他媽的怎麼會有這樣的艷福,這回你老兄的尾巴可讓我抓著啦!

    他想伺機抓住他們並按在床上,然後向館裡邀功請賞,但直到看得眼發慌,脖子發酸,始終未看到他想象事情的發生。同時他也納悶,這小子能對著光屁股女人人模狗樣地畫畫竟絲毫不動心,只顧聚精會神地往畫紙上塗顏料,好像在商店櫥窗裡對著一件精美的瓷器在欣賞。而叫姚霞的姑娘也像參禪打坐一樣紋絲不動。看了半天,沒有任何動靜,他十分失望,而又有些悻悻然。他真想敲門闖進去,但轉念一想,突然有了主意。

    在以後的幾天中,龍海覺得自己變得有些神經兮兮,吃飯睡覺滿眼都晃動著那個白晃晃的女人的身體。他以前從來沒有這麼清楚地看見過一個一絲不掛的女人,他欲火旺盛,閒得發慌,急得發瘋,心急火燎地整天在公園的花房裡、小道上亂竄,偶爾碰上秦伯翰,便一臉壞笑,笑得對方心裡發毛,不知他是得了什麼怪病。

    終於有一天,他遇到了一個機會。那天下午,他牽著狗在巡園,突然發現那個叫姚霞的姑娘正在那條槐樹林小道徘徊,大概是找秦伯翰撲了空,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邊踢著路邊的一個石子。對方穿了件荷綠色的綢裙,露出雪白的小腿肚,特別是那皺著眉頭的俏模樣,勾得他不禁咽了一口唾沫,心膛裡一陣怦怦直跳,兩只腳卻也像著了魔一樣向對方靠近。

    姚霞顯然也看到了他,起初有些慌亂,好像是生怕那條狗撲上來。龍海馬上意識到了,飛起一腳踢在貼靠自己的那條狗的肚子上。狗猝不及防,哀鳴一聲,夾著尾巴就跑,它實在弄不明白,主人為什麼突然變得如此凶狠。

    “喂,你是來找那個畫家秦伯翰的吧?我領你去,他在那邊的屋子裡畫畫呢。”

    不知為什麼,一看到他的模樣就使姚霞分外的恐懼,她很想立刻脫身,聽龍海這樣說,倒覺得自己有些草木皆兵了,這個臨時花工看樣子還是個熱心人呢。

    大概是踢狗的舉動博得了姑娘的好感,對方停下了腳步,朝著龍海微微一笑:

    “那太謝謝你了。”

    “不用客氣。秦畫家是我老弟。你隨我來吧。”姑娘的笑意在龍海心頭掀起了一陣波瀾。他緊貼一步湊上去,一邊走一邊問:“你是經常到這裡來吧?”

    姚霞有些不好意思地點了點頭,看龍海一副討好的樣子,覺得不能拂了對方的好意,便補充了一句說:“我喜歡看畫,和伯翰比較熟悉。”

    “你是秦伯翰的親戚?”龍海明知故問。他靠著對方距離更近了。女人身上的味道使得他貪婪地張大了鼻孔。

    “不,我們算是朋友吧。”姚霞有些臉紅,同時很是擔心地向四下張望,她實在擔心那條狗不知從什麼地方突然躥出來。

    “哦,你不用怕。”龍海捋了一下袖子,儼然以保護者的姿態道,“你既然是秦畫家的朋友,它就不敢過來。”

    在這一剎那姚霞看到了這人胳膊上的刺青,上面刻著一條張牙舞爪的青龍。

    龍海把姚霞領進一個長滿花草的院子裡。院子周圍有一圈柵欄,從半圓形拱門裡可以看到有三間很大的房子。院裡很寂靜,沒有一個人。這裡的確是個畫畫的好地方。

    姚霞跟著進入了大屋子。屋子裡擺著條椅子和長桌,像個臨時的接待室,裡面還有一個套間。姚霞以為秦伯翰把套間當了畫室,就推門進去。一進屋姚霞就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屋子裡除了一張單人床和桌子、籐椅外,根本沒有什麼秦伯翰。回頭一看,那人正堵在她身後,剛才那副討好的臉色不見了,滿臉的淫邪帶出一種急不可耐的貪欲。他已經順手把那條狗反鎖在了門邊上,姚霞被恐懼和慌亂籠罩,顫聲地質問:“秦伯翰呢?”

    “他被派出所的警察叫走了,秦伯翰是個大流氓、爛畫家,專門畫光腚女人,你和他是一路貨,流氓加破鞋!”

    姚霞大吃一驚,她弄不清楚眼前這個粗蠻的家伙怎麼會知道畫裸體畫的事。龍海繼續得意洋洋地說:“你們搞流氓,我全看見了,我只要一揭發,准能把秦伯翰這小子送進派出所,立馬砸他的飯碗,說不定會判個十年八年的。”

    “求求你,別這樣。”

    “別這樣?!那叫俺怎麼樣,除非你對他啥樣也得對俺啥樣。”

    龍海獰笑起來,撲過來一把摟住了姚霞,把那張充滿蒜臭氣的嘴遞了上來。

    “不要這樣,放開我,我來例假了……”姚霞柔弱的聲音立刻被一只粗暴的大手壓在喉嚨裡,極度的恐懼使她的身體無力地斜倚在那張髒亂不堪的床上。

    “小親親,只要聽我的話,俺會成全你們的,最好別跟俺過不去。”龍海的蠻力被瘋狂驅動著。姚霞做著奮力的掙扎,但很快筋疲力盡了。

    龍海第一次看到了女人身體的全部,當他瘋狂地進行最後占有的時候,突然發現使他最感神秘的那個部位卻有鮮血迸流出來。這斑斑血漬,使他一下子覺得晦氣,剛才還燥熱昂然的下體沒多久便萎縮下來。

    在光線晦暗的套間裡,白舒娜看到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惡斗。龍海像一只巨獸,張著血盆大口而不可一世;凌清揚更像一只巨蟒,把獵物一點一點地箍住,而後勒住敵手的每一寸關節和骨骼,最後驟然發力,在對方筋斷骨折後,又將它身上生命的精華全部吸吮干淨,只剩下一具空殼。這場致人死命的殺戮沒有看到一滴血,一切做得悄然無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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