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兩把菜刀說起
認識王峰是他到我們連發公司之後。
每天,王峰除了忙於自己的生意之外,似乎沒有什麼特殊的愛好,平時沉默寡言,既不喜歡大碗吃酒,更不擅長大塊吃肉。喜歡玩網絡遊戲,乒乓球也打得不錯,雖然已經30歲開外了,似乎卻還沒脫掉一身的孩子氣。
後來接觸多了,我才真正地瞭解王峰,原來做生意之前他曾經是一個喜歡打打殺殺的野小子:
2002年夏天,我租出去一套房子,對方正在熱火朝天興高采烈地裝修呢,我的鄰居竟然也趁火打劫,在我家門前建起了一個小臨建房,正好把我租出去這套房的門臉給擋個正著。我和這位不講理的鄰居在那裡論理,我老婆怕對方來混的,就給王峰打了一個電話。王峰來了,手裡拎了一個業務人員拎的那種手包,站在一邊,彷彿事不關己一樣,饒有興致地聽著我們在那裡吵嘴,一聲也不吱。這時,對方一個膀大腰圓的小子旁若無人地走過來說:「我們就建了,就擋你們門市房了,怎麼的吧?」王峰忽然刷的一聲把手中的拎包打開,兩隻手伸到包裡一手拿出一把菜刀來,像猛虎下山一樣衝了過去,大吼一聲:「誰說的,你小子是不是活膩歪了!」說完就如入無人之境一般直奔那小子衝了過去……那小子嚇得倉皇逃竄,我老婆也被嚇得一臉慌張,面如土色。
過去只聽說賀龍兩把菜刀鬧革命的故事,今天看到王峰的兩把菜刀竟然也如此了得,讓我們在場的每一位都大長見識。
我老婆心有餘悸地對王峰說:「讓你來幫忙看一看,你怎麼能拿菜刀來呢?」王峰笑了:「昨天從杭州回來,買了兩把王麻子菜刀,還沒開刃呢,嚇唬嚇唬他們。」「別胡扯了,昨天咱們不是還在一起吃飯呢,什麼時候又去了杭州?」別的就不說了,臨建房自然是拆掉了。
還有一次,王峰懷裡揣了七八千元錢,乘車從大連開發區到復州灣。不知道王峰的什麼動作給車上的扒手做了暗示,小偷瞄上了王峰,汽車快到復州灣的時候,王峰感覺有人掏他口袋,他一閃身,發現對面的扒手以自己搭在左臂上的外衣作掩護,右手已經伸到了自己裝錢的口袋。王峰左手一把薅住扒手的胳膊,右手上去就是一拳,這一拳比不上魯智深拳打鎮關西那一拳,但是,扒手的臉也彷彿開了一個彩帛鋪:紅的,黑的,紫的,都一起綻放出來雖然喜歡打打殺殺,但是王峰又是一個非常講義氣的小子:
有一次,我們兩口子和王峰在一起吃飯,酒桌上王峰向我借兩千元錢。我說:「這還不好說」,隨手就遞給他兩千元錢。正喝酒呢,王峰的一個朋友打進一個電話,向王峰借一千元錢。王峰二話沒說,告訴對方:「我在阿媽妮吃飯呢,你自己來取吧。」撂下電話,我就剋王峰:「你小子這不是打腫臉充胖子嗎?自己都沒有錢還借錢給別人?再說這小子哪有錢,借了你的錢一年半載都不會還給你,上次打麻將借我的錢現在還沒還我呢!」王峰嘻嘻笑:「借他吧,挺可憐的!」還有一次,那是2007年3月,大連遇上了一場百年不遇的大雪災,北風呼嘯,大雪紛飛。
大風把轎車都吹翻了,停車場的看車亭也被大風掀到了馬路中間,大風一來行人都蹲在路邊摟著樹幹不敢動彈一點,不然就會被大風捲走。王峰看大風這麼大就給下夜班的妻子掛了電話:「風太大了,太危險,下班就別回來了,在單位住吧。」電話剛掛,朋友的電話馬上進來了:「王峰,把車借我吧,我去接老婆!」王峰:「這麼大風能行嗎?你想去你就去,你自己來取車吧自己都不敢去,卻敢把車借別人。五分鐘之後,朋友又來電話了:「算了,外邊好多轎車都被大風掀翻了,我也不去了。」王峰就是這麼一個野小子,沒有什麼規矩,愛打仗,講義氣,為朋友兩肋插刀。這種性格,最適合做朋友,卻最不適合做生意。
雖然不適合做生意,可王峰最後又偏偏做起了生意。不是說嗎,人生不如意事常八九,哪能你想什麼就來什麼,你以為你是誰?克林頓和萊溫斯基那點事都遭人彈劾呢,他想幹什麼都不能盡如人意,何況你王峰呢,不適合做生意也得做,這就是生活。
初出茅廬
1995年6月,初三還沒念完呢,只有18歲的王峰說什麼也不想再上學了,哭著鬧著就想上班。高中、大學考不上,父母也不指望了,好歹也得拿個初中畢業證吧!可是倔得像頭牛一樣的王峰說什麼也不想在學校裡混下去了,就是要上班。
當時,王峰的大姨夫在大連開發區小孤山開辦了一個塑料管件廠,王峰其實就是讓這個廠子給鬧的。上班就上班吧,反正是自己家的工廠,工種隨便挑,會計、統計、保管?都得記賬,王峰說不會;設備維修、工廠管理、人事管理?要協調各種關係,王峰說不懂;辦公室、總務、後勤,事情太雜,王峰說不行……最後大家認為還是學徒吧,學點車鉗鉚電焊,掌握點真本事,從頭做起吧。
就這樣,一個初中「未畢業生」,還沒定性呢,就走人了社會。本來以為上班能多有意思呢,結果根本不是想像那麼回事,天天蹲在車間裡摸爬滾打,渾身油脂麻花的,又累又髒,一點意思都沒有,一件乾淨的衣服都穿不到,一個月才三百元錢,下頓飯店都不夠。結果可想而知,幹了不到半年王峰就堅持不住了,反正自己的姨夫是老闆,不願意幹了,王峰拍拍屁股就走人了。
王峰的家在瓦房店的復州灣,六間大瓦房,開門就能看到大海,就能看到一望無垠的鹽池,就能感覺到海風潮濕的撫摸,就能嗅到大海淡淡的海鮮味道。像海子的詩寫的一樣——「面朝大海」,只是春暖的時候沒有「花開」(海子的詩是這樣寫的: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開)。雖然王峰生在農村,但是因為王峰的老爸一直在鹽場上班,所以他們家是生活在農村的非農戶。在二三十年前,農戶和非農戶的差別可大了去了,所以在王峰的骨子裡可能就有一種優越感:我是非農戶!所以在王峰的身上似乎就缺少那種吃苦耐勞的精氣神。
雖然不肯在工廠裡學徒,才19歲也不能在家待著啃老啊。父母一再托關係找門路,在家待了半年多的工夫,王峰很快又在開發區找到了一個比他姨夫那工廠要好很多的一家合資企業——聖羅娜食品有限公司。這裡有西點組、麵包組、蛋糕組,王峰被分配到了蛋糕組。可能是蛋糕的色彩、樣式、味道吸引了王峰吧,經過韓國師傅的認真點撥,頑皮的野小子王峰很快就掌握了生日蛋糕的製作技術,並被派往大連開發區商場,負責蛋糕現場製作,白大褂一穿,還真有那麼點意思。
干了半年,幹得不錯,老闆一看是一個可造之材,於是又把王峰調回車間,學習西點製作技術、麵包製作技術,似乎要把王峰打造成一個技術全面的師傅,這令王峰喜出望外。
王峰這時候似乎比剛畢業的時候懂事多了,認為要抓住機遇,就要博得領導的歡心,正這麼想呢,這個時候機會來了。
王峰的頂頭上司——車間主任讓臨廠的工人給揍了,王峰不容分說,糾集了車間裡的幾個死黨,給對方一頓胖揍,主任特別高興,從此也對王峰另眼看待,王峰也就此洋洋得意起來。雖然只有21歲,儼然已經是車間裡的青年領袖了,很多事情他都喜歡摻和摻和,結果重重地摔了一跤。當時,很多小青年嚷嚷著要漲工資,還學會了罷工,王峰不明就裡,還充當起這些小青年的代言人,結果可想而知,大家的工資漲了,也都正常上班了,王峰卻被開除了。
這就叫:炒豆大家吃,炸鍋是一個人的事。
在家休息了好一段時間之後,王峰整理好自己的心情,實在待不下去了,每天都面朝大海,就是看不到春暖花開,有點寂寞,該出手時就出手,王峰又出手了。1998年5月,王峰被大連康佳食品聘用,負責開發食品新品種,公司規定每完成一項新產品開發,並在市場上有銷路,獎勵一千五百元錢。王峰在這家食品廠勉強幹了一個月。王峰後來坦言:「沒什麼可幹的,條件不行,髒亂差,不是我想要的那種單位。」你想要的單位?你想上阿聯酋的七星大酒店做西餐,人家用你嗎?
很快,王峰又被三葉食品聘用,被任命為車間的技術指導。一聽名字似乎挺讓人洋洋自得的,小小年紀就成了車間的技術指導,這要是在國家排球隊,不就是陳忠和的角色嗎?畢竟這不是國家排球隊!王峰只干了三個月又夠夠的了,辭職不幹了。王峰說:「啥技術指導,純粹拿豆包不當乾糧,拿村長不當幹部,和他們那些學徒工一樣在車間裡幹活,就說的好。」王峰還真把自己當成陳忠和了?
四年換了四個單位,像一個不安分的毛驢,四處亂逛,就是找不到適合自己口感的芳草。不安分,這是這個年齡段的人的一個通病。眼高手低,看什麼都不服氣,幹什麼都幹不好。浮躁、虛榮、驕傲。這個時候最需要的是長輩的指導,需要心理的安慰,需要安靜的心情。可惜,這些王峰那時候都沒有。
散財童子的不靠譜創業
1999年末,王峰終於做出了人生之中最重要的決定:不再給別人打工了,他要自己創業。王峰首選的項目是要在瓦房店的炮台鎮開一家生日蛋糕店。
其實這個項目在那個時候那個地方根本就不太靠譜。炮台鎮是一個什麼樣的地方呢?那是一個才幾平方公里的小鎮,2009年的規劃面積才有十平方公里,就相當於城市裡的一個小區。況且生日蛋糕是消費群體非常特殊的一種食品,平均來說每天人群中只有三百六十五分之一的人過生日,而且這三百六十五分之一的人又有多少能買生日蛋糕呢?而且當時炮台鎮只有三萬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