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一文不名發散到幾十個億的流動現金鏈。還發散到清末連鎖的錢莊。還發散到奧斯特洛夫斯基的煉鋼。我的腦子正發散性地思想著的時候，他的手機響了。他接電話：哦，搞掂了？好。
他不高的聲音裡，我感覺又有一項不小的事情塵埃落定。我問他屬什麼？他說他今年虛歲54，屬龍。他已經在公司宣佈，60歲必退。為企業著想，也為自己著想。他已經開始逐步分掉他的66%的股權。
他說，《白銀谷》裡那老太爺，兒子已經接班了，他還要插手，還是不讓變。
我想像不出他有沒有聲音高的時候。我看到的他，聲音一直這麼平和，只有真正好、態的人才擁有的平和。但是他——龍。聲音不高的藏龍。
杭州蕭山有藏龍。藏龍為什麼在杭州蕭山？30多歲的時候，陳妙林想：我要擴張了。50多歲的時候，陳妙林說：我要退下的。想擴張的時候，他是一條龍，藏龍。說退下的時候，他更是一條龍，還是藏龍。
達芬奇和馬可波羅和休博園
想起了達芬奇。
歐洲文藝復興時代的代表人物。達芬奇，沒有人不知道他的《蒙娜麗莎》，但是不見得很多人知道他發明潛水艇、機關鎗、坦克、直升飛機等等，更加不為世人所知的，是他在各種發明中加入了一系列的毛病，使它們能拒絕戰爭。達芬奇在他的水下呼吸器圖紙上，寫下這麼一句話：真正的魔鬼深藏在人類的心中，他俯學會如何在海底殺人。、《信息時報》）很難想像一個創造《蒙娜麗莎》的人會發明直升飛機，更難想像一個發明戰爭武器的人又要使武器不能用於戰爭。有無盡的想像空間和超前的發展理念！
這樣一個人，被歐美科學家稱為歷史上智商第一的達芬奇，當他看到馬可波羅在遊記中對杭州與西湖的描述，立刻提出了園林風景城市的構想。
這個園林風景城市，不就是聯合國環境署提倡的最佳人居、國際花園城市嗎？不就是今日杭州提出的國際旅遊風景城市嗎？馬可·波羅來到中國的時候，杭州已是南宋末期。待馬可—波羅作為元朝樞密副使來到杭州，發現西湖沿湖皆為宮殿和樓台亭閣，城內有橋12000座，整個城市簡直就好像幾立在水中，無可置疑那是世界上最美麗華貴的城市。
這位元朝的意大利籍官員看到的，是南宋留下的杭州。南宋的杭州，已有西湖十景，已經開始印製導遊圖。一種叫《地經》，一種叫《朝日里程圖》。標著道路、里程、旅店、涼亭等等。南宋杭州，124萬人口。自大街及諸坊巷，大小鋪席，連門俱是，即無虛空之屋。
有學者認為，南宋杭州不僅是當時中國的第一大城市，也是當時世界的第一大都市。從南宋官窯到流傳至今的宋嫂魚羹，消費和休閒，總是在大都市裡有大的呈現。便有盡人皆知的詩句：山外青山樓外樓，西湖歌舞幾時休。
西湖歌舞，甚至西湖，似乎就成了葬送南宋的禍水。魯迅好像也不想放過西湖：要想杭州男人有出息，得先把西湖填平了。
偏有一個杭州男人說：休閒將是舒緩人們乃至一個城市緊張狀態的按摩師。說：城市的休閒化，就是城市的軟化和休閒的硬化。
他把西湖歌舞幾時休，改成西湖歌舞永不休。1996年5月18日，宋文題公園一一杭州宋城開園。再現宋畫家張擇端的《清明上河圖》和南宋風情，更有一台大型歌舞《宋城千古情》。這台演出，每夜3場，每場2000座位。場場滿座，延續至今。
這台《宋城千古情》的總策劃、總導演，便是這位杭州男人，叫：黃巧靈。
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覺得男人怎麼叫了個女性的名字？2001年我是在國際休閒經濟論壇上認識他的。覺得年輕兼熱血，毛頭兼小伙。當時剛開過上海人？會，會上各國元首穿的大團花唐裝，很快成為最時尚的服裝。黃巧靈那宋城集團是這個論壇的主辦方，主辦方送給與會者每人一件團花唐裝。那毛頭兼小伙的黃巧靈，著一件黑色兼金黃的老氣團花裝，實在不像和諧社會。我深知自己既不團花也不唐裝，我只好把宋城送我的這件禮物，掛進衣櫃，倒也有了曾經八？的滑稽兼快樂。
論壇上還宣佈2006年首屆世界休閒博覽會在杭州舉辦，休閒博覽園也同時開園。我看黃巧靈拿把鐵鍬在一小方土地上掘巴掘巴，休博園就這麼動工了？
什麼叫休博園？我一無概念。也沒把那毛頭小伙的掘土當真。在論壇上，你也說休閒，我也說休閒，我等無知之徒，把個會開完了也不清楚休閒是個什麼東東。4年過去了。
7月29日，我走進休博園臨時籌建處。黃巧靈正在和兩位舞台專家指點平面設計圖：這裡是水簾幕，這裡是主升降台，這裡是深水道，這裡是弧形軌道移動平台。激光噴泉在哪裡？演員要在這條線上與觀眾互動。鳥語花香的時候，觀眾座椅要有香氣出來。狂風大作時，觀眾座椅要能發出風來。視覺、嗅覺、觸覺，都要有！潛艇從這兒出來，馬可波羅這麼出來。越王勾踐臥薪嘗膽的茅棚要出來。這邊是范蠡，那邊是西施，給人天各一方的感覺。下一稿，把演職人員都叫來，再談一次！那兩位舞台專家告辭了。黃巧靈才把頭從平面圖上立體起來。他幾乎完全不是4年前那個毛頭兼小伙。當然，那時他也40出頭了，但是他那活動的思想和活動的身體，給我一種嘴上沒毛的感覺。或者說我就沒有把他正經當大人看。我對他，也沒有什麼記憶，光記得是宋城老總。而老總，就好像一則笑話裡講的，現在一片樹葉掉下來，就可能砸死3個老總。
可29日這天，他好像改行了，不是老總而是我這個戲劇學院學生的同行。我中間插話說到美國電影《出水芙蓉》，他說對，場面比那還大。我說到拉斯維加斯的劇場音響，他說他那劇場完全達到了那個水平。
他對舞台和演出那麼專業，連聲音都變得專業。他的聲音降到最低，這種聲音指數非常國際。
原先他的臉部肌肉，有時好像在奔跑，叫我想起賽馬。現在他不大有表情，不會表錯情。他的情，都表給了休閒兩個字。
這個3平方公里的休博園，有酒店群、會展群、遊樂場、商品房，一個網球中心就有七八個網球場。六大景觀湖、威尼斯水城、荷蘭花街、情人港、聖誕街、森林浴、生態公園、環球嘉年華、動感電影城、世界百座城市風情館展不等等等等。
還有財務、市場、拆遷、表演、施工等等等等。他說園區的哪一條路、哪一個燈、哪幾個廁所、哪幾把椅子在什麼位置上，他都知道。
我想，超前做休閒的人，自己是不得休閒的。但是他偏偏有了一種休閒的氣質，包括他的語音淡淡的，一點不壯懷激烈。
雖然做著壯懷激烈的事。我說，你與4年前有了很大的變化。他好像很吃驚他有什麼變化。我說氣質。
黃巧靈是農家子弟。至今吃瓜子可以連皮一起嚼下。他家鄉產蘑菇，也有不少毒菇，他不怕。他從小能用感覺辨別蘑菇。他說好蘑菇是白色的、純淨的、親和的；毒蘑菇是妖艷的，想誘惑你，像妖精。
他的感覺很好。20世紀70年代當兵，80年代師從北京大學樂黛雲教授學習文藝理論，80年代末從商。21世紀的第一年就把休閒兩個字推向國際論壇。21世紀的第五年，就淡定從容地擁有了一種休閒氣質。
再多的金錢，可能使你成為奴隸；再高的職位，可能成為的桎捨。而能夠得到休閒的真髓，或許便是某種意義上的貴族。
黃巧靈說，休閒其實是人的一種感覺，一種生存狀態，是骨子裡的。休閒的城市就是生活常態的藝術化，或者藝術形態的生活化。
凡撒大帝說：我來廠，我看見了，我勝利了。黃巧靈是：我想到了，我行動了，我做到了。
我說，這個年代，湧現了很多聰明人。有的專門做旅遊，有的專門做遊樂場，有的專門做酒店，有的專門做樓盤，你什麼都做，你在一天之中，角色得不斷切換，而且都得立刻地進入角色！
他說是。譬如昨天連開5個不同的會：別墅區景觀設計，遊艇設計，百城館，財務，酒店。反差非常大。譬如熱帶叢林酒店，10萬平米，要做得有個性。沒有個性人家記不住。他說個性就是競爭力。
我知道，這一次，我記住了黃巧靈。因為個性。我看到那張劇場平面設計圖上，標著造浪、洪水、雨霧、激光秀、火山噴發和長70米、寬40米的水面。而我在休博園的園址上，看到的全是工地、工地、工地。一個湘湖，從解放初以來，變成十幾個煙塵滾滾的磚瓦廠。現在要還原成湘湖，用王國平的話說叫做唱好西湘記一西，就是西湖；湘，就是湘湖。
我想，過去是山外青山樓外樓，現在是湖外湘湖游呵游。黃巧靈講杭州最大的不足，就是優點太多了。那麼多的優點彙集起來，就是一個：骨子裡的休閒氣質。他說山是浪漫杭州的底色，水是休閒杭州的性格。他說杭州的山如萬卷書，西湖的水似女兒魂。
他說一個城市的休閒氣質，幾乎決定了一個城市的發展。
我說如果你不在杭州這個城市，可能你就不是現在的你。他說是。他在杭州覺得文脈相通。他能遇上杭州的領導，是他的幸事。沒有杭州這些年的發展，沒有杭州市領導對他的理解，他不會有這麼大的跨越和能這樣理清發展的概念。他追求的，是和民眾企盼，和政府鼓勵，和城市發展方向一致的思路。
而杭州，正在和諧創業中，打造東方休閒之都。於是我從他的淡定從容中，看到一種和諧創業的佐證。俗話講：相隨心改。他的相與2001年大不同，或許恰恰相當於杭州與2001年大不同。
我看到他寫的書：《休閒時代》、《休閒改變中國》。他說休閒是上帝創造人類的目的，而不是讓你吃苦。他希望他每兩年能發佈世界城市休閒指數。
我知道他想的都是地域跨度很大、時間跨度很大的事。我也知道他會堅硬地做下去，有休閒的硬化，便有城市的軟化。或許應該反過來講，先有城市的軟化，後有休閒的硬化。有2006年首屆世界休閒博覽會。
杭州，若金城天府之疆，其民既庶而有餘，既姣而多娛。
杭州，天生的休閒之都。
後來，8月8日《每日商報》報道，休博園要構建國內第一個880—休閒商務區。面積133萬平米。其中30萬平方米，具有不可複製性，因為這個爪擁有過山車等大型遊樂設施，是一種休閒商業的嘗試。2006年4月，與休博園同時開業。
8月29日，兩位杭州人在一部宗譜裡，發現了乾隆年間的蕭山人所作的《湘湖賦》雪浪驚而聲沉羅剎，綠影動而影接陴田，餐菊山之落英，不羨籬頭舊植……那意境，那意思，人在湘湖，何羨采菊東籬之陶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