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夏咒 第58章 寺門上的破鞋 (3)
    日頭爺到了一白楊樹高時,寬三帶了族丁,進了寺院。吳和尚和雪羽兒媽被逮到亂葬灘上,戴著高帽子,脖子裡也掛了破鞋。那高帽子上寫了好些難聽的話。諞子還叫人弄來了兩個陪殺場的,結大和阿爸九老,跟她一同被俘,據說在一個特殊的場合操過她。因為這一因緣,他們站在了同一示眾台上。他們的任務就是揭穿雪羽兒媽的婊子面目。

    在結大的敘述中,我們看到了一個破舊的房子,那裡堆滿了衣物。那便是當時明王家族丁的洗衣房。洗衣房坐落在一個巨大的兵營裡。這兵營,年代很是久遠了,據說是盛唐時所築,四周是夯築的莊牆,高達數丈,凶焰逼人。多年之後,我騎著摩托車老去那兒。站在那高大的牆下,我感到一種巨大的壓抑。我想,雪羽兒媽被命運拋入其中時,會有怎樣的心境?

    在結大的揭發中,我們看到了那些落入虎口的金剛家的女子。我一點兒也看不出她們曾跟那些虎狼廝殺過。她們清凌而又疲憊。她們被趕進洗衣房撕光了衣服。我看到男人們進來了,他們淫笑著。他們的淫笑和我們的淫笑一樣。不知道我們處在那種環境下,會不會也淫笑著干那些男人們常干的事?結大說,那時都這樣,是慣例,打贏了,金銀任搶,美女任操。

    我們看到了一堆軟乎乎蠕動的腸子。那是一把刺刀弄出的。因為它的主人摳出了一個男人的眼珠。我們還看到嘯叫的鞭子,那馬鞭,掄一下,多壯的馬也會窪腰。它們在幾個女人身上撕開一條條血口,跟女人們在男人臉上抓出的一樣。我們還看到幾個玉米軸插進了女人的下體,它們抽動著拽出猩紅的血水。我們還看到好多諸如此類的事。我們不忍聽了。

    我們於是明白了雪羽兒媽後來的屈服。她乖乖地躺在那堆衣服上,任那些裸著下身的男人一俯一仰地吭哧。我們看不出一點兒淫蕩來。我們應該只有憤怒。後來,我真的憤怒了。因為我聽到瘸拐大的聲音,喲,雪羽兒是雜種呀?

    我從結大的揭發中聽出了他的想法。他是想叫人們明白雪羽兒媽當時的處境。他是想引起人們的同情。他幾乎達到了目的,因為我看到好些女人哭了。她們揉著眼睛抽抽搭搭。她們的哭讓我明白了金剛家還有希望。

    結大極力強調雪羽兒媽的處境。他並不承認自己強暴過她。他不認為自己的覺悟有多高。他說在那種地方待久了誰見了女人也會瘋的。因為在那個地方,想到女人都會感到一種清涼。他說當時他也想操,可還輪不到他。他在跟另一些男性俘虜在一起。雖然他也跟她有過一腿,但那是她後來到洗衣房之後的事。事後,他還給了她一塊大洋。不信?你可以問問她。

    結大最後的補充起了很壞的作用,它立馬把人們拽出了同情的氛圍。那一塊大洋的將雪羽兒媽變成了婊子。村裡女人是最討厭婊子的,因為他們怕自己的男人也去花一塊大洋。於是,抽泣聲沒了,女人眼中露出了鄙夷。

    驢二問,她味道咋樣?

    這一問,引起了一陣大笑。同樣的問,要是在“大洋”前發出,定然會有人反感。可此時,只惹起一陣笑。因為在結大的敘述中,雪羽兒媽的身份已變了味兒。

    結大沒說那“味道”。雖然他的失口引出了不好的後果,瓊還是覺得他是值得尊敬的一個人。後來,寬三喝了幾聲,他才嚅嚅地說,像母狗。然後,他咬緊了牙,誰喝他,他也只是說:“像母狗。”

    那結大說的“像母狗”,成了金剛家的另一個謎團,引得人們議論了幾十年,但誰也不知道那話的真正含意。

    為了弄懂“像母狗”,諞子又叫阿爸九老敘述自己的經歷,並叫他側重講她在洗衣房裡的事。阿爸九老是個膽小而瘦弱的老頭子,他似乎很想立功贖罪,很想說出諞子們詢問的味道來。但那“味道”,本是超越語言的,任你是最好的作家,說出的也不是那本來的味道,何況一個原本就木訥的農民。阿爸九老的嘴唇嚅動了半天,也沒注釋明白結大說的“母狗”含意。

    後來,《金剛家訓詁》中牽強附會地將那“母狗”解釋為雪羽兒媽的拼死抗爭,諸如像母狗一樣廝咬之類,以此來掩蓋某種東西。這顯然不符合事實。要真是像書中解釋的那樣,雪羽兒媽早就死了。那時,有好多不從的金剛家女人都沒有活下來。不過,該書中談了一個極有價值的細節,就是那洗衣房有著雙重任務,一是洗衣,二是成了明王家賞賜族人的一個所在。誰勇敢了,那族長就說,來,尕娃,賞你去快活快活,就給他一張紙,只要將紙交給哨兵,你就能進洗衣房,想咋快活也成。

    書中還記載了一個女人後來的回憶,說是狼多肉少,洗衣房名存實亡。女俘們每日至少接待二十個以上的男人。一般族丁憑票入內,至於有頭臉的,隨時都能來。她們的床鋪上滲透了汗水,發出濃濃的餿臭味。

    這細節,跟阿爸九老後來的“揭露”一樣。於是,一個女人說:“喲,成亂人尿巴子了。”意思是誰都可以撒尿的地方。

    4.驢二的天才

    金剛家的示眾會從此進入了一個新的階段。因為雪羽兒媽的參與,示眾會比過去好看多了,無論啥事兒,只要有了性色彩,就能激動人心了。

    每到“修理”雪羽兒媽時,村裡人沒有缺席者,方圓幾十裡的人也會聞訊趕了來。於是,金剛家越加揚名涼州。

    《遺事歷鑒》稱:金剛家有過幾次名揚涼州的事。清末時,在一位叫齊飛卿的漢子的帶領下,砸爛過涼州城的巡警樓子,成為聞名西北的大事。最近的一次便是前不久大饑餓時,在別的地方都連連報憂時,金剛家仍然向縣裡交了糧,據說還沒有餓死人。這據說,出自當時的縣長之口。

    最惹眼的還是這一次,對雪羽兒媽的示眾游行,使涼州的大大小小老老少少都知道了金剛家。

    “修理”雪羽兒媽時,先是作為敗類定性,然後又先後添了“破鞋”、“婊子”等稱號。開始,吳和尚只作為陪場者,但隨著示眾會的升級,他也漸漸成了主角。

    剛開始的“修理”,跟以前的“修理”一樣,不外乎來一頓“樺條炒肉”,但族人會慢慢成長的,心中的惡一遇到適宜的氣候,總是會發芽的,花樣便多了起來。因為結大的固執和阿爸九老的木訥,諞子選了另一個巧舌如簧的“敗類”驢二陪斗。他因老逛河西大旅捨嫖婊子而聞名。據他說,他雖然不是明王家的人,但確確實實玩過雪羽兒媽。他曾給明王家的族長送過鴉片煙,族長很高興,叫他開了回葷。他是確實想立功贖罪的,他太明白諞子需要什麼樣的內容。他將自己所有性經歷中最難忘的地方都移花接木到雪羽兒媽身上,惹得諞子大喊過癮。諞子說:“沒想到,你驢日的,竟還有這等口才。”驢二當然想不到,他竟因此成了涼州名人,並在多年後的某個黃昏,被一群憤怒的信眾揪去生殖器而死。

    驢二很會看眼色,他能隨時觀察主持人的反應而調整自己的演講內容。要是主持人高興,他就盡力鼓動舌頭,盡情渲染,讓每個聽眾都身臨其境,如嘗其味。他的交代成了金剛家當時最好的性教育材料,許多童身娃兒就是在他的啟蒙下見了天日的。同時,因為參加示眾會的光棍漢老是手淫,也客觀上導致了金剛家勞動力的下降。

    驢二是個又可恨又可愛的人物。他讓那個時期的記憶大放異彩,又成為金剛家的不安定因素。因為好多女人就是在他的敘述中才明白了女人也有啥性高潮。驢二對性高潮的描述是結大“母狗”之說最形象的解說。阿甲說,金剛家後來女人們的大偷情顯然源於驢二的“誨淫”。

    在諞子的暗示下,驢二又將吳和尚也扯了進來。此時的他從嫖者又轉成了揭發者。他想當然地揭發吳和尚跟雪羽兒媽的雙修過程。在他的揭發下,金剛家的才知道,人們常說的甘露正是男女交合時流出的黏液,做甘露丸的大香正是屎,小香正是尿。正是它們,還有人肉啥的,構成了村裡人常吃的甘露丸。記得當初,村裡人以能得到吳和尚的甘露丸為榮。這下,好多人惡心欲吐。它打光了那時村裡人對吳和尚的最後一點兒敬意。吳和尚跟雪羽兒媽一樣,成為不齒於人類的狗屎堆了。

    驢二描述著吳和尚跟雪羽兒媽的“雙修”場面。他的語言很傳神。他聲情並茂出神入化。村裡人於是看到了一個光著身子的胖大和尚正和那個瘦老婆子扭攪在一起。他們發出哼哼嘰嘰的聲音。他們邊抽動邊誦著一種咒語。驢二學不出那咒語,但他聽得出來是在發出罪惡的詛咒,詛咒的對象便是我們偉大的族長。他看到洶湧的淫水從兩人丑陋的身子下面流出,流在一個洗衣盆裡。驢二說後來吳和尚正是從那盆裡舀出淫水做甘露丸的。他說你們兩個老鬼咋修老子管不著,可你們不該將你們的淫水當成甘露騙老子們的供養。我們是金剛家的族人,又不是喝你淫水的教奴。是可忍,孰不可忍。打倒老流氓!

    村裡人於是喊,打倒老流氓!

    他們就這樣勾搭著。有時,他們整夜整夜地搞這種名為雙修實為淫亂的勾當。哎,他們竟在佛殿上搞這種勾當。驢二很憤怒。他呸呸地啐了吳和尚一臉唾沫渣子。

    驢二還比劃著兩個老流氓雙修的模樣,他是模仿那尊金剛佛像的。他說那老和尚裸了身子坐在蒲團上,你們別看他老了,那玩意兒卻肥大無比,跟老叫驢的不相上下。咦呀,他嘖嘖作聲,仿佛很是羨慕。那老婆娘就坐在上面。很快,就發出那種貓舔豬油的聲音。老女人母狗一樣叫著,叫呀叫呀,比他見過的所有女人都瘋狂,都浪,都惡心。不愧是老江湖呀。生姜還是老的辣呀。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

    雪羽兒媽於是真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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