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貳 第68章 第九十九章 (2)
    龍姑拿他無法,只有心中疑慮而已。血兒回來時,原說是經過此地,前來看望,但住未一月,便說要代師父去辦那要事。龍姑知他每次說走,絕難挽留,雖然不捨,只得由他。便問回去時可能再來團聚,目下已離每年假期不遠,是否仍和往年一樣到日回來住上兩月。血兒說今年不比往年,凡事不能預言,假期中也許回來,也許不來,一切都得聽命師父。至於回雲南時,只要經過此間,必定下來探望。龍姑雖然淫賤,到底愛血兒還是真心,別人雖愛,不過是供一時淫樂罷了。一聞此言,不禁難受得哭了起來。血兒望著她,歎口氣道:「果然師父對我說,你對我情分仍是重的。」龍姑聞言,剛要問時,血兒已抱她在懷裡,溫存了一陣,道聲:「珍重!」逕自破空而去。龍姑細想他前後所說之言,越想越不是味,連那姓韓的情人都顧不得想,一人在洞中盤算了好幾天,才想起找孫、韓二人商量商量。又想起血兒臨走曾說不定何時回來,天氣不久交秋,假期還有三月,他不動疑便罷,如自己的馬腳露了些在他眼裡,難保他不暗中回來查看,豈不大糟?還是過些時再說。

    龍姑這些年快活慣了的,血兒走後的幾天因有心事,還不覺怎樣,日子一多,慾火又中燒起來,不是顧慮太多,幾乎又去將孫、韓二人找回。這日正在舉棋不定,恰遇見孫凌波從天空飛過,立刻追了去,將她邀入洞中,互道經過。聽說姓韓的情人因調戲英男被殺,孫凌波又受了別人欺負,不由大怒,便問孫凌波作何打算。孫凌波便說主要是將那逃人尋回,省得師父見怪。末後再同往峨眉飛雷洞將那少年弄了來取樂。龍姑受孫凌波蠱惑慣了的,加上丈夫已走多日不見回轉,孫凌波又再三力說血兒決不會看破,是她疑心生暗鬼。如果為防萬一,這次弄了人來,索性安藏在棗花崖去,好在師父已走,余英男逃亡,唐采珍是自己心腹,別無妨礙。即使血兒回來看她不在,只說去棗花崖探友,難道有什麼錯處不成?這一來把龍姑又說活了心,將丈夫忘記在九霄雲外。只緣一念之差,圖了暫時歡娛,落得日後元胎初孕,便遭萬蟻分屍,三魂被斬,七魄沉淪,永世不得超生,好不可憐。此節乃本書後集一大節目,不得不略表一番,這且不言。

    話說龍姑、孫凌波二人商量停當,便駕劍光往棗花崖飛去,準備再問一回唐采珍,好去追尋英男的下落。剛剛飛到棗花崖不遠,孫凌波一眼先看見自己洞門前站定兩個女子,便知有異。忙和龍姑招呼一聲,催動劍光,流星下瀉般趕了下去。兩下相離才十丈以外,早認出是在飛雷洞前破去自己飛劍、法寶,趕走自己的冤家對頭。暗罵:「好兩個賤丫頭,得了便宜賣乖。我還未曾去尋你們算賬,你們倒尋上門來晦氣。」當時怒火上升,仗著身邊多帶了兩樣法寶,又有龍姑這樣的好幫手相助,竟忘了敵人那道紫色劍光的厲害,不問青紅皂白,首先將飛劍放將出去。龍姑先聽孫凌波招呼,已有準備,見孫凌波飛起劍光,也跟著將劍光飛將出去。

    兩道劍光如流星趕月,一前一後,還未到達敵人頭上,就在這疾如閃電的當兒,忽見對方年幼的一個女子,只將手一拍一揚之間,立刻便有一道紫色長虹神龍出海般飛捲上來。龍姑雖然學了一身驚人本領,以前在金針聖母卵翼之下,從來隱居姑婆嶺,除了和孫凌波兩人閒著無事比試著玩外,下山擄掠面首,俱是無能之輩,略施些法寶,便可得手,用不著施展本領。這次還是頭一次和敵人正式交手,先前未免存了輕敵之心。即見敵人劍光來得厲害,猛想起母親在時,曾說各派劍光中,除以金光為最厲害,遇見不可輕敵外,餘者俱可應付。惟獨有一種紫色劍光,乃是峨眉開山祖師長眉真人當初煉魔之物,其厲害不在金光以下。而且這劍經長眉真人歷劫三世,從未離身,有數百年修煉苦功,業已變化通靈,神妙莫測。

    長眉真人成道以前,連傳衣缽的教祖都沒有賜,反將它藏在一個深山之中,用法術封鎖,留有偈語,說若干年後此劍出世,峨眉門戶必然光大,同時各異派也將遭受空前浩劫,而得劍的人也是得天獨厚極有仙緣的人。紫色劍光放將出來,寒光耀眼,百步以內,冷氣侵入肌骨。舉世數百年,只有這麼一道劍光是紫色的。余外還有一對鴛鴦霹靂劍,發出來的光色也是一紅一紫,但是帶著風雷之聲,與此劍不同,雖然也非凡品,要比此劍就差多了。今日一見敵人出手是道紫光,已經驚異。及至兩下劍光才一接觸,越覺不是對手。同時對陣上年紀稍長的女子又是一道青光直飛上來。才暗喊得一聲:「不妙!」孫凌波的一道劍光已首先被那道紫光捲住。才想起頭一次喪劍失寶,自己兩口飛劍僅剩這一口,如何這般大意?又氣又急,收又收不回來,無可奈何,只得運用真氣,指揮劍光拚命支持。龍姑的一道劍光,總算英瓊小孩心性而倖免於難。因為恨孫凌波淫賤,上次被她逃走,這次既知英男受她的害,決放她不過,一心一意先破去她的飛劍,然後取她性命。還有一個敵人無關輕重,特地留給若蘭去收拾,自己好專心一意代英男報仇。因為這種原因,龍姑的劍光才未被紫光捲住。

    要論龍姑的本領,差不多盡得金針聖母之長。見紫光固然厲害,這道青光也甚不弱。最奇怪的是,這道青光竟和自己劍光的路數有好些相同。暗忖:「與母親劍光同一派別的,除了桂花山福仙潭紅花姥姥,並無第二個。但是那用紫光的女孩分明是峨眉門下無疑,這兩個絕對相反的門戶怎會合到一起?」想到這裡,不由喝問道:「對面女子何人門下?快說出來,免得傷了和氣。」若蘭笑罵道:「蠢丫頭,不用打聽,我早知你的來路,可惜你家姑娘如今不和你認一家了。我名申若蘭,那是我師妹李英瓊,俱是峨眉乾坤正氣妙一真人門下。你兩人叫什麼名字,什麼來歷,何不也說出來,看我適才猜得對不對呢?」龍姑聞言,暗自吃驚。當下先還罵了兩句,道了自己和孫凌波的名姓,仍舊迎敵。情知再勉強支持下去,不施展別的法寶決難討好,頭一個孫凌波劍光先保不住,那時敵人兩下來攻,自己也吃虧。但又想起母親之言,無論如何不要生事。尤其是峨眉派,兩下相隔咫尺,招惹不得,一不留神,便步母親後塵,身敗名裂。

    到底初學為惡,顧慮還多。她只顧遲疑不決,猛往旁邊一看,孫凌波的青光受紫光壓迫,光芒大減,急得臉漲通紅。孫凌波有兩口飛劍:一口劍是自己采五金之精多年修煉而成,便是初次和英瓊在飛雷洞前交手失去之物;這一口是陰素棠早年在崑崙門下防身之寶,因寵愛孫凌波,便賜給了她,比她本人所煉當然要強得多。起初和英瓊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一則仗著此劍輕易遇不上敵手,又有龍姑相助,不假思索,先放了出去。及至被紫光圈住,才知厲害。此劍再失,漫說新煉不易,煉出來也是平常,如何肯捨,只顧運用真氣支持,連別的法寶也無暇使用。英瓊本是恨透了她,一見青光銳減,心中大喜,用峨眉心法,暗運一口太乙先天真氣,指著紫光,喝一聲:「疾!」那紫光頓時平添出無限光芒,將敵人青光包圍了個密密層層。先前還似一條小青蛇在紫霧彩焰中閃動,轉眼之間,青光越來越淡。孫凌波知道萬分不妙,仍存萬一之想,忙咬定牙關,把丹田五穴十二道真氣集中運用出去,想拚命將劍收回。

    不料運氣運得太猛,猛覺身子隨著自己那股真氣,竟好似被什麼東西吸住,往前帶了就走,不由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耳聽紫光氛層中錚錚兩聲過處,兩點殘餘青光一長一短,從空墜落在山石上面,轟的一聲,把陰素棠百年苦功煉成的一口飛劍化成頑鐵。若非孫凌波見機得快,身子再被紫光吸住,血肉之身怕不變成了齏粉。就在這疾若閃電的當兒,孫凌波連忿怒痛惜的工夫都沒有,那道紫光早如閃電一般穿到,孫凌波縱然帶有法寶也不及施展。幸而施龍姑早就料到此著,還未等孫凌波劍光被毀,早端正好了玄女針準備萬一。眼看危機一發,這時龍姑因記著母親遺命,不到萬分緊急,玄女針不肯輕易使用。暗怪孫凌波既知飛劍難保,不如索性丟開,能敵另想別法,不能敵也好準備脫身之計。豈不知那紫光如此厲害,只要青光一破,必定接著飛來,萬難抵禦。正想之間,忽見紫光影裡,青光愈發暗淡。猛想:「今天不得罪人決難脫身,反正得用玄女針傷人,何不早用,還可保全孫凌波一口飛劍。」靈機一動,更不遲疑,隨手取出兩套玄女針,喝一聲:「對面丫頭看寶!」那針九根一套,如一串寒星,直朝若蘭飛去。

    若蘭適才聽敵人說是金針聖母的女兒,已經心驚,知道她法寶甚多。最厲害可怕的是她母親用的玄女針,放出來不見人血決不飛回。除非你的本領將它破了,如若不然,無論你用什麼遁光逃走,它也能跟定了你。金針聖母在日,也不知用此針傷害了多少生命,因此作孽太多,才遭慘劫。去年奉師父紅花姥姥之命,往武當山向半邊老尼借紫煙鋤和潛琉璃,與石明珠閒談,聽說玄女針已被半邊老尼收了去。只要此針不在她手,別的法寶,都經師父在日說過來歷破法。自己不先出手,便可佔一點便宜,看她來路,相機抵禦。因此只用劍光迎敵,留神靜以觀變。偶爾一眼看見英瓊劍光非常得勢,正在高興,猛聽對面一聲斷喝,接著便有九點五色彩星飛來。

    知道不能抵禦,躲也躲不脫,一面忙喊:「瓊妹留神,敵人妖針厲害!」一面咬緊牙關,將左臂氣脈用真氣封住,不但不躲,反將一條欺霜賽雪一般的粉臂迎了上去。接著喊一聲:「瓊妹留神,快飛身過來!」同時早一把將頭上青絲抖散開來,口中念動真言,正待想法也狠狠回敬敵人一下。猛覺左臂奇痛異常,真氣差一點封不住穴道,眼看支持不住。那旁李英瓊破了敵人飛劍,高高興興,正指著紫光去取敵人性命,忽聽若蘭一聲驚呼,回頭一看,業已中了敵人法寶,已是驚心。龍姑第二套玄女針又朝英瓊飛來,英瓊不知法寶來歷,又聽若蘭警告,不敢再用劍光去追敵人。紫郢劍原與英瓊心靈相通,只一動念,便即飛回,龍姑飛針來得快,紫郢劍也回得快,恰好兩下迎個正著。龍姑心想:「紫郢劍雖厲害,卻奈何我玄女針不得。」眼看二寶相遇,口誦真言,將收回來的第一套玄女針也打出去,朝著彩星一指。

    原打算將十八根玄女針分散開來,使英瓊前後不能相顧,無論怎樣會躲也得受傷。誰知那道紫光見了玄女針,竟化成一面紫障圍將上去,將玄女針擋住。只見九點彩星在紫光中飛舞,如五色天燈,上下流轉,休想近前一步。龍姑大吃一驚,這才知道紫郢劍果然名不虛傳,恐怕步孫凌波的後塵。敵人的劍光已如此厲害,必是峨眉門下上等人物。同時又見申若蘭的劍光和自己的劍光正在糾結,敵人雖然受傷,並未跌倒。又將頭髮披散,取出三個金環正待施放,認得此寶是紅花姥姥鎮山之寶三才火雲環,越發不敢大意。又見孫凌波也在那裡取寶要放。一面用玄女針和飛劍獨戰李、申二人,一面忙著飛近孫凌波面前,悄喊道:「敵人厲害,還不快走!」說罷,不俟孫凌波答言,一手取出一面手帕一晃,化陣青煙,破空而去,那玄女針和飛劍也隨著飛走,轉眼不知去向。若蘭的火雲環剛剛飛出,敵人業己遁走,只得收回法寶、飛劍,坐於就地。

    英瓊顧不得追趕敵人,連忙過去看視。若蘭便對英瓊道:「我已中了那賤人的玄女針。那針好不厲害,放將出來,不見敵人的血,決不飛回,被她打中要害,性命難保。虧我知機,拼一條左臂受點微傷,才得免除大難。這賤人名叫施龍姑,乃是金針聖母的女兒。昔日聽師父說,她母女二人近年隱居姑婆嶺,離峨眉甚近,已是多年不問外事。想是她母親遭了天劫,無人管束,所以又出來為惡。如今我左臂氣穴已經被我封閉,轉動不得,一過七日,便成殘廢。只盼大師姊她們回來,看看有無解救了。」英瓊因為強拖若蘭出來尋找英男,害她受這般重傷,好不慚愧惶急。反是若蘭知道自己應有許多劫難,雖然痛恨敵人,並不在意。

    只是一條左臂血脈逐漸凝滯,痛如火焚,實在忍受不住。對英瓊道:「敵人走時並非真敗,這裡是她們的巢穴,她們卻往別處敗退,叫人好生不解。恐怕其中有文章,不可不防。我已受傷,妹子一人勢孤,還是急速離開得好。」一句話將英瓊提醒,忙答道:「妹子害姊姊受這樣災難,心中難過已極,竟忘了將姊姊護送回山,等調養好了再想法報仇,反倒呆在這裡,更是該死!」說罷,便要扶著若蘭起身。

    若蘭道:「英男妹子雖然逃出龍潭,並未脫離險地,我二人就此回去,萬一她重陷敵人手內,如何是好?此地又不可久呆。依我之見,好在我還可勉強支持,莫如我二人仍是順她去路,迎著神雕往前尋去。如能相遇,便同了回去;不能相遇,神雕都找不到,我們也是徒然,想必是她災難未滿,且等大師姊回來,再商量個主意,一同前往。好在陰素棠器重英男,即使被她們尋回,也得等陰素棠回來處置,不過多受折磨,不至於死。」正說之間,忽聽遠空一聲雕鳴,二人知是神雕回來,轉眼神雕排雲盤空而下。英瓊見神雕並未將英男背回,好生失望,便問神雕是否見著英男。神雕搖搖頭。二人無法,只得由英瓊扶著若蘭同上雕背,回轉峨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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