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不得身上火燒疼痛,就地下打了一個滾,仍借遁回到原處,取出魔火葫蘆,口中唸咒,將蓋一開,飛出一面小幡。幡見風一招展,立刻便有百十丈黃塵紅霧湧成一團,朝敵人飛去。英瓊、若蘭見敵人連遭挫敗,那只神雕盤旋高空,也在覷便下攫之際,忽見敵人又遁回了原處,從身畔取出一個葫蘆,由葫蘆中飛出一大團黃塵紅霧,直向她們飛來。若蘭自幼隨定紅花姥姥,知道魔火厲害。一面收回金丸、飛劍,忙喊:「妖法厲害,瓊妹快將寶劍收回走吧。」英瓊本來機警,聞言將手一招,把紫郢劍收回。若蘭拉了英瓊正要升空逃走,已是不及,那一大團黃塵紅霧竟和風捲狂雲一般,疾如奔馬,飛將過來,將二人圍住。還虧英瓊紫郢劍自動飛起,化成一道紫虹,上下盤舞,將二人身體護住。二人耳際只聽得一聲雕鳴,以後便聽不見黃塵外響動,只覺一陣陣腥味撲鼻,眼前一片紅黃,身上發熱,頭腦昏眩。
似這樣支持了有半個多時辰,忽聽對面有一個女子聲音說道:「李、申兩位姊姊快將寶貝收起,妹子好救你們出險。」若蘭不敢大意,忙問何人。紫玲用彌塵幡下去時,有寶幡護體,魔火原不能傷她,以為還不一到就將人救出。及至到了下面一看,李、申二人身旁那道紫光如長虹一般,將李、申二人護住,漫說魔火無功,連自己也不能近前,心中暗暗佩服峨眉門下果然能人異寶甚多。知道紫光不收,人決難救,情知自己與二人俱素昧平生,在危難之中未必肯信,早想好了主意。果然若蘭首先發問,立刻答道:「神雕佛奴與齊靈雲姊姊送信,尋蹤到此,才知二位姊姊被魔火所困,特命妹子前來救援。如今靈雲姊姊等俱在上面,事不宜遲,快將法寶收起,隨妹子去吧。」英瓊、若蘭聞言才放了心,將紫郢劍收起,隨紫玲到了上面。也是忙中有錯,李、申二人該有此番小劫,竟忘了二人在下面不曾受傷,全仗紫郢護體。正在英瓊收回紫郢,紫玲近前用幡救護之際,英瓊收劍時快了一些,紫郢一退,紅霧侵入,雖然紫玲上前得快,已是不及,沾染了一些。二人當時只覺眼前一紅,鼻中嗅著一股奇腥。等到紫玲將二人救上谷頂,業已昏迷不省人事了。
這時靈雲、朱文、金蟬已相繼將飛劍隨後放出,直取西方野佛。西方野佛起初見對面又飛來兩個敵人,一個是一道金光,一個是一團紅光,自己禪杖飛出去迎敵,竟然有點迎敵不下。正要將魔火移到對崖將敵人困住,忽聽一聲雕鳴,對崖上先後又飛下四女一男。才一照面,內中一個女子從懷中取出一面鏡子,發出百十丈五彩金光,照到谷下,立刻黃塵四散。接著另一個女子忽然一晃身形,蹤跡不見,一轉眼間竟將下面兩個幼年女子救上來,出入魔火陣中,無事人一般。同時對面敵人先後放出許多飛劍,內有一道金光,一道紫光,還帶著風雷之聲。不由大吃一驚,想不到這些不知名的年輕男女竟有這般厲害。他已吃過敵人紫光苦頭,見來的又有一道紫光,不敢怠慢。一面指揮魔火向眾人飛去,一面用手一指面前香爐,借魔火將爐內三支大香點燃。
口中念誦最惡毒不過的天刑咒,咬破舌尖,大口鮮血噴將出去。對崖靈雲等眼看敵人手忙腳亂,飛劍行將奏功,忽見谷底紅霧直往上面飛來,接著便是一陣奇香撲鼻,立刻頭腦昏暈,站立不穩。知道妖法厲害,正有些驚異,忽聽紫玲道:「諸位姊姊不要驚慌。」言還未了,便有一朵彩雲飛起,將眾人罩住,才聞不見香味,神志略清。同時朱文寶鏡的光芒雖不能破卻魔火,卻已將飛來紅霧在十丈以外抵住,不得近前。紫玲一見,大喜道:「只要這位姊姊寶鏡能夠敵住魔火,便不怕了。」說罷,向寒萼手中取過彩霓練,將彌塵幡交與寒萼,吩咐小心護著眾人。自己駕玄門太乙遁法隱住身形,飛往妖僧後面,左手祭起彩霓練,右手一揚,便有五道手指粗細的紅光直往西方野佛腦後飛去。那紅光乃是寶相夫人傳授,用五金之精煉成的紅雲針,比普通飛劍還要厲害。
西方野佛眼看取勝,忽見對面敵人身畔飛起一幢五色彩雲,魔火又被那女子寶鏡光芒阻住,不能上前,正在焦急。猛覺腦後一陣尖風,知道不好,不敢回頭,忙將身往前一躥,借遁逃將出去有百十丈遠近。回頭一看,一道彩虹連出五道紅光,正朝自己飛來。眼見敵人如此厲害,自己法寶業已用盡,再不見機逃走,定有性命之憂。不敢怠慢,一面借遁逃走,一面口中唸咒,準備將魔火收回,誰知事不由己。紫玲未曾動手,已將顛倒八門鎖仙旗各按五行生剋祭起。西方野佛才將身子起在高空,便覺一片白霧瀰漫,撞到哪裡都有阻攔。知道不妙,恐怕自己被法力所困,敵人卻在明處,一個疏神,中了敵人法寶,不是玩的。當下又恨又怕,無可奈何,只得咬一咬牙,拔出身畔佩刀,只一揮,將右臂斫斷,用諸天神魔,化血飛身,逃出重圍,往上升起。剛幸得脫性命,覺背上似鋼爪抓了一下,一陣奇痛徹心。情知又是敵人法寶,身旁又聽得雕鳴,哪敢回顧,慌不迭掙脫身軀,借遁逃走。
西方野佛一口氣逃出去有數百里地,落下來一看,左臂上的皮肉去掉了一大片,連僧衣絲絛及放魔火的葫蘆都被那東西抓了去,才想起適才聽得雕鳴,定是被那畜生所害。想起只為一粒雪魂珠,多年心血煉就的至寶毀的毀,失的失,自己還身受重傷,成了殘廢。痛定思痛,不禁悲從中來。正在悔恨悲泣,忽聽一陣極難聽的吱吱怪叫,連西方野佛這種凶橫強悍的妖僧,都被它叫得毛骨悚然,連忙止泣,起身往四外細看。只見他站的地方正是一座雪山當中的溫谷,四圍風景既雄渾又幽奇,背倚崇山,面前坡下有一灣清溪,流水淙淙,與松濤交響。那怪聲好似在上流頭溪澗那邊發出。
心想定是什麼毒蛇怪獸的鳴聲,估量自己能力還能對付,便走下澗去,用被劍穿漏了的紫金缽舀了小半缽水,掐指唸咒,畫了兩道符,將水洗了傷處,先止了手臂兩處疼痛。一件大紅袈裟被雕爪撕破,索性脫了下來,撕成條片,裹好傷處。然後手提禪杖,循聲而往。這時那怪叫聲越叫越急。西方野佛順著溪澗走了有兩三里路,轉過一個溪灣,怪聲頓止。那溪面竟是越到後面越寬,快到盡頭,忽聽濤聲聒耳。往前一看,迎面飛起一座山崖,壁立峭拔,其高何止千尋。半崖凹處,稀稀地掛起百十條細瀑,下面一個方潭,大約數十畝。潭心有一座小孤峰,高才二十來丈,方圓數畝,上面怪石嵯峨,玲瓏剔透。峰腰半上層,有一個高有丈許的石洞,洞前還有一根丈許高的平頂石柱。這峰孤峙水中,四面都是清波索繞,無所攀附,越顯得幽奇靈秀。暗忖:「我落得如此狼狽,也難見人。這洞不知裡面如何,有無人在此參修。要是自己看得中時,不如就在此暫居,徐圖報仇之計,豈不是好?」
想到這裡,便借遁上了那座小峰,腳才站定,怪聲又起。仔細一聽,竟在洞中發出,依稀好似人語說道:「誰救我,兩有益;如棄我,定歸西。」西方野佛好生奇怪。因為自己只剩了一支獨龍禪杖,一把飛刀,又斷了半截手臂,不敢大意。輕悄悄走近洞口一看,裡面黑沉沉只有兩點綠光閃動,不知是什麼怪物在內。一面小心準備,大喝道:「我西方野佛在此,你是什麼怪物,還不現身出洞,以免自取滅亡!」言還未了,洞中起了一陣陰風,立刻伸手不見五指。西方野佛剛要把禪杖祭起,忽聽那怪聲說道:「你不要害怕,我決不傷你。我見你也是一個殘廢,想必比我那個狠心夥伴強些。你只要對我有好心,我便能幫你的大忙;如若不然,你今天休想活命。」西方野佛才遭慘敗,又受奚落,不由怒火上升,大罵:「無知怪物,竟敢口出狂言。速速說出爾的來歷,饒爾不死!」言還未了,陰風頓止,依舊光明。西方野佛再看洞中,兩點綠光已不知去向,還疑怪物被他幾句話嚇退。心想:「你雖逃進洞去,怎奈我已看中了這個地方,我只須將禪杖放進洞去,還愁抓你不出來?」剛把禪杖一舉,未及放出,猛覺腦後有人吹了一口涼氣,把西方野佛嚇了一大跳,回頭一看,並無一人。先還以為是無意中被山上冷風吹了一下,及至回身朝著洞口,脖頸上又覺有人吹了一口涼氣,觸鼻還帶腥味。知道怪物在身後暗算,先將身縱到旁邊,以免腹背受敵。站定回身,仍是空無一物,好生詫異。正待出口要罵,忽聽吱吱一聲怪笑,說道:「我把你這殘廢,我不早對你說不傷你麼,這般驚慌作甚?我在這石柱上哩,要害你時,你有八條命也沒有了。」
西方野佛未等他說完,業已循聲看見洞口石柱上,端端正正擺著小半截身軀和一個栲栳大的人腦袋,頭髮鬍鬚絞作一團,好似亂草窩一般,兩隻眼睛發出碧綠色的光芒。頭頸下面雖有小半截身子,卻是細得可憐,與那腦袋太不相稱。左手只剩有半截臂膀,右手卻像個鳥爪,倒還完全。咧著一張闊嘴,衝著西方野佛似笑非笑,神氣猙獰,難看已極。西方野佛已知怪物不大好惹,強忍怒氣說道:「你是人是怪?為何落得這般形象?還活著有何趣味?」那怪物聞言,好似有些動怒,兩道紫眉往上一聳,頭髮鬍鬚根根直豎起來,似刺蝟一般,同時兩眼圓睜,綠光閃閃,愈發顯得怕人。倏地又斂了怒容,一聲慘笑,說道:「你我大哥莫說二哥,兩人都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