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貳 第20章 第八十一章 (2)
    這回是第三次,算出祭煉的日子眼看為日不多,只尋著了八個童男女,缺少一名少女,煉不成功。倘若過了這天,不但這八個童男女到第二年全不合用,連前功俱要盡棄,急得四處找尋。也是合該他惡貫滿盈,事也真巧,竟有送上門的買賣。在期前三天,他走到城市上,用他的老法子,借算命為由,尋找他等用的童女,算了多少家都不對。無意中走到鄉下官道上,看見一輛扶柩回籍的官眷車上,坐著一雙粉妝玉琢的童男女。他便毛遂自薦,假說那一雙男女有難,情願替他們算命,想法禳災。這家官眷姓章,是一個側室,因為主人病故在任上,只用一個老家人,帶了已故正室所生的一男一女扶柩回籍。婦人家有甚見識,又加長途心煩,再見道人不要錢替小孩算命,那裡又是打尖之所,樂得借此歇息。

    朱洪一算這兩個小孩的命,不但女的合今年之用,男的還正合最後時之用。再一看那兩個小孩的根骨,竟從來沒有看見過這麼厚根的童男女,不由心中大喜。故意恐嚇了幾句,說這兩個小孩主於今晚就有災禍,只有給他帶走出家可以解免。那官眷自然是不答應。尤其是那兩個小孩聽說要將他姊弟帶走,更是氣得張開小口就罵。隨行的家人還說他妖言惑眾,要將他送官治罪。朱洪說了一聲:「你們不要後悔。」揚長而去,卻暗跟隨在他們車後。走出去有二三十里地,使妖法刮起一陣陰風,將這兩個小孩盜到山中洞內。這兩個孩子聰明非凡,一絲也不害怕,第三日早起,竟想穩住了妖道逃走。逃未逃成,又被朱洪追了回來,將洞封閉,命那兩道童看守。自己跑往地底洞內,去提取那八個童男女,準備晚間行法祭煉。

    這兩個孩子,女的是姊姊,名喚南姑;男的只有乳名,叫虎兒。那兩個道童也是好人家子弟,一名於建,一名楊成志,平素極恨師父害人,自己是虎口餘生,對他兄妹也同病相憐。便對他兄妹說朱洪如何狠毒,以及用他們祭煉法寶,命在旦夕等語。這小姊弟一聽大哭,便求他們相救。於建道:「我們日與虎狼同處,他又不曾教過我們法術,如何能救你們呢?你兄弟還有一年可活,你卻今晚就完了。」南姑雖是幼女,頗有膽識,聞言低頭想了一想道:「既然如此,也是命中注定,由他去吧。」立刻止住悲聲,反勸她兄弟不要哭。一面用話去套於、楊二道童,打聽妖道身旁可有什麼最厲害的法寶。問出朱洪平日自稱本領高強,又有隨身帶的一樣護身之寶,什麼人都不怕,不過總是不願叫外人看破他的行藏。兩次祭煉葫蘆時,總是用一面小幡,一經他念誦咒語,展動起來,立刻便有一層厚的黑霧將法台遮蓋,所以每次行法,從沒被人看破過。於、楊二道童原不知此幡妙用,也是在平日無意中聽朱洪向他妻子說的。南姑便問幡在哪裡。

    於建說:「這幡原本藏在地下石洞師母那裡,因為今晚就要行法,現在已請出來,供在那邊桌上。」南姑順著於建手指處一看,果然那旁供桌上面豎著一面白綾子做的不到二尺長的小幡,上面紅紅綠綠畫著許多符菉。故意仍和兩個道童說話,漸漸往那桌子挨近,一個冷不防搶上去,將幡拿在手裡,便撕扯起來。於、楊二道童因見章氏姊弟聰明秀麗,無端落在妖道手中,命在旦夕,想起前情,不禁起了同在窮途之感。無奈自己力薄,坐視其死而不能救,惺惺相惜,未免又動了哀憐。雖說奉命看守,知道洞門已閉,章氏姊弟比自己還要文弱,更不愁他們會逃走。彼此再一作長談,心中只在替他姊弟二人著急,哪裡還防到有什麼異圖。及至師父的幡被人搶去要撕,知道這個關係非同小可,嚇得面無人色,上來就搶。一面是師父兇惡,自己奉命防守,責任攸關;一面是情知必死,難逃活命,樂得把仇人法寶毀一樣是一樣。偏偏那幡竟非常結實,怎麼撕扯也難損壞,三人在地下扭作一團。南姑的兄弟同仇敵愾,見姊姊和兩個道童在地上打滾,拚命去撕那幡,便也上來相助。於、楊二道童雖然長了兩歲,又是男孩,力氣較大,怎奈一人拚命,萬夫難當,兀自奪不過來。

    於、楊二道童和章氏姊弟正撕扯作一團,扭結不開,忽然一陣陰風過處,耳旁一聲大喝道:「膽大業障!難道還想逃麼?」四人抬頭,見是妖道領了那八個童男女進來,俱都大吃一驚。朱洪見四人在地上扭結打滾,還疑為章氏姊弟又想逃走,被於、楊兩道童攔阻爭打起來。及至一聲斷喝過處,於、楊二道童放了章氏姊弟站起,才看見女孩兩手抱緊他心愛的法寶,幡的一頭正夾在女孩胯下。他並不知這女孩經期已近,連日急怒驚嚇,又用了這一會兒猛力,發動天癸,幡上面沾了童女元陰,無心中破了他的妖法,今晚行法就要妖術不靈,黑霧祭不起來,被人看破,身首異處呢。當下他只罵了於、楊二道童一聲「無用的東西」,上前將幡奪過,擎在手中。正值時辰快到,知道這幡多年祭煉,決非一兩個孩童所能撕扯,並未在意。只罵了幾句,吩咐兩道童看守石洞,不准外出。當下擒了南姑,將虎兒用法術鎖禁在石柱上,引了那八個童男女出洞往台前走去。除南姑因朱洪見她生具仙根仙骨,打算用她元魂做元陰之長,沒有用法禁制外,其餘八人俱被邪術迷了本性,如醉如癡地隨在朱洪身後。

    到了法台,各按部位,將九個童男女捆綁在台前柏木樁上。上台先焚了鎮壇符菉,將適才小幡展動,念誦咒語,才覺出他最心愛的黑神幡已失了效用,不由又驚又怒。連忙仔細查看,才看出幡頭上沾了兩三點淡紅顏色。猛想起適才那女孩撕這幡時,曾將幡夾在胯下,定是被那女子天癸所污。想不到這女子年紀輕輕,竟這樣機智心狠,自己一時未留心,把多年祭煉心血毀於一旦。自己煉這種葫蘆,又為天地鬼神所同嫉,全仗這妖幡放出來的濃霧遮蓋法台,好掩過往能人耳目。明知這法煉起來要好幾個時辰,失了掩護危險非常,但是時辰已到,如果不即動手煉祭,就要前功盡棄。女孩反正得死,倒也不去說她。最可恨的是兩個道童不加防範,壞了自己異寶。氣得朱洪咬牙切齒,想了一想,總不願就此甘休。只得冒險小心行法,等祭煉完畢,再要這兩個小畜生的性命,以消心中惡氣。想到這裡,勉強凝神靜氣,走到台前,用三元劍挑起符菉,念誦咒語,由劍尖火花中飛起一柄三稜小劍,依次將長男、長女、中男、中女、少男、少女六顆心魂先行取到,收入葫蘆。這次是用少女做元神,便將其餘副身一男一女的心魂也都取到。最後才輪到南姑頭上。

    南姑本是清醒地綁在那裡,口中罵聲不絕。因為她綁在柱上一直掙扎,心脈跳動不停,元神又十分凝固,不易收攝,比較費事。朱洪見今晚雖然失了妖幡,且喜並無人前來破壞,十分順手,好生得意。眼看只剩最後這個小女孩的心魂,取到手中便可大功告成。正待行法,看準那女孩的心房下手,忽然眼前一亮,一道劍光從天而降。知道有人破壞,顧不得再取那女孩心魂,將手中劍往上一指,那柄三稜小劍帶著一溜火光,正好將敵人飛劍迎住。猛聽一陣爆音,一團紅光如雷轟電掣而來,大吃一驚。看不出來人是什麼路數,不敢冒昧抵擋。一面迎敵那柄飛劍,忙將身往旁一閃,從懷中取出混元老祖護身鎮洞之寶太乙五煙羅祭起,立刻便有五道彩色雲煙,滿想連台連身護住。

    誰知慢了些兒,紅光照處,發出殷殷雷聲,把台上十多面主幡紛紛震倒。接著又是喀嚓一聲,葫蘆裂成兩半,裡面陰魂化作十數道黑煙四散。還算太乙五煙羅飛上去接著那團紅光,未容打近身來。朱洪驚魂乍定,見自己千方百計,費盡心血,還差二三年就要煉成的厲害法寶壞於一旦,又是痛惜,又是忿恨。這時寒萼、司徒平業已飛身下來。寒萼見妖道那口小劍靈活異常,司徒平的飛劍竟有些抵敵不住;寶相夫人真元所煉的金丹,又被妖道放起五彩煙托住,不得下去。便放出彩霓練,去雙敵妖道飛劍,也只幫司徒平敵個平手,一時還不能將那口小劍裹住,不由暗自驚異。便對司徒平道:「想不到這妖道還這般難對付。你先小心迎敵,我去去就來。」司徒平聞言,點了點頭。寒萼自行走去。不提。

    朱洪先以為敵人定是一個厲害人物,及至對敵了一會兒,用目仔細往敵人來路看時,先見對面峰頭上飛下兩條黑影。等到近前一看,卻只是一個英俊少年,指揮著一道劍光和一道彩光,和自己的三元劍絞作一團,漸漸往身前走來。不由怒上加怒,破口大罵道:「何方業障,暗破真人大法,管叫你死無葬身之地!」說罷,口中唸唸有詞,立刻陰風四起,血腥撲鼻。司徒平猛覺一陣頭暈眼花。寒萼忽然飛身回來,嬌叱道:「左道妖法,也敢在此賣弄!」說罷,手揚處,紫巍巍一道光華照將過去,陰風頓止。司徒平立刻神志一清。朱洪忽見對面又飛來一個女子,一到便破了他的妖法,知道不妙。他原有幾樣厲害法寶,因為煉葫蘆,不便都帶在身上,俱交在妻子手中,想不到遇見勁敵破了他的妖法。

    不到天亮以後,他妻子不會出來,不知敵人深淺,哪敢大意。又見那口三元劍支持時久,已被敵人放出來的那道像紅霓一樣的彩光纏住,光芒銳減,愈加大驚,急切間又收不回來。知道再耽延下去,這口心愛的寶劍一樣也要毀在敵人手內,好不可惜。果然又過片刻光景,那女子忽然一聲嬌叱,手揚處,那道紫光又放將出來,射入劍光叢中。眼看自己那口三元劍只震得一震,便被那道彩霓緊緊裹住,發出火焰燃燒起來。又過片刻,劍上光華消失,變成一塊頑鐵,墜落在下面山石上,鏘的一聲。恨得朱洪牙都咬碎,無可奈何,知道敵人厲害,再用別的法術,也是徒勞無功。只得且仗太乙五煙羅護體挨到天亮,等救兵出來,再作報仇打算。此時敵人的飛劍紫光同那道彩霓破了三元劍後,幾次往妖道頭上飛來,俱被五道彩煙阻隔,不得近前。

    朱洪正覺自己寶貝厲害,忽聽頭上一聲類似鶴鳴的怪叫,煙光影裡,只見一片黑影隱隱現出兩點金光,當頭壓下,眼看離頭頂不遠,被那五道彩煙往上一衝,衝了上去。接連好幾次。寒萼起初原想叫司徒平在前面去分妖道的神,自己駕了神鷲繞向妖道身後,用神鷲鋼爪抓去妖道的護身法寶。才飛身到了峰頂,見神鷲站在峰角,睜著一雙金睛注視下面。正要騎了上去,忽見下面妖道施展妖法,恐司徒平吃虧,重又飛回。及至破了敵人飛劍,眾寶齊施,仍然沒有效果。正要喊神鷲上陣,神鷲想是在上面等得不耐煩,竟不待主人吩咐,往妖道頂上飛撲,誰知接連飛撲三次,依然無效。寒萼又將幾樣法寶連司徒平飛劍,上中下分幾面一齊向妖道進攻。

    那太乙五煙羅真也神妙,無論寒萼、司徒平法寶從哪裡飛來,都有五道彩煙隔住,不得近身。寒萼正在心焦,猛生一計,悄悄拉了司徒平一下,大聲說道:「大膽妖孽,且容你多活幾天,我們還有要事,回來再取你的狗命吧!」說罷,將放出去的法寶、飛劍招呼,一齊收回,同了司徒平往空便走。寒萼原是欲擒先縱,等妖道收了護身法寶,再命神鷲暗中飛下去將他抓死。誰知二人身子剛起在空中,忽然一道金光從後面照來。疑是妖道又弄什麼玄虛,連忙回身一看,猛見一道金光從天而降,金光中現出一隻丈許方圓的大手抓向妖道頭上。眼看那五道彩煙飛入金光手中,接著便聽一聲慘叫,那道金光如同電閃一般不見蹤跡。法台兩支粗如兒臂的大蠟業已熄滅,星光滿天,靜悄悄的,只剩夜風吹在樹枝上沙沙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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