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聞仙宮神沙甬道奧妙非常,想借便觀光,冒昧入內。初意原想到了宮門,再行通名拜謁。誰知甬道中主持人見我等入內,接連發動陣法,意欲將我二人置於死地。這才明白諸位道友是居心要我等自行投入,否則何以接信不出?而起初兩位防守延光亭司迎賓之責的門下,道行並不甚高深,何以竟能隨便出入呢?既是諸位道友意欲試探我二人是否有此本領涉險入宮,而陣中神沙又那般厲害,師命在身,義無反顧,為防身計,只得竭盡微力周旋。諸位道友有這種魔法妙術,就應該仍在暗中不出,指揮發動,看我等兩個峨眉門下的末學後輩,是否有此能力,連破這四十九個大衍陣法,直達宮門才是,怎麼我二人才沖入第三層陣內,便惱羞成怒,倚仗人多勢眾,出來與我等為難?依我之見,群仙五百年大劫將臨,神沙甬道陣法雖然神妙,我二人微末道行尚能闖入,怎能抵御最後末劫?莫如少贈貞水,略留香火因緣,異日事到危急,本派各位尊長念在前情,必來援手,豈不甚好?如果執意當門欺人,勝之不武,不勝為笑,還不要去說它,萬一我二人憑了師尊些須傳授,取回貞水,徒傷兩家和氣,悔之晚矣!”
二鳳姊妹和金須奴等,先在宮中各人煉成了一種幻術,正在殿中互相爭奇斗勝,試為演習。冬秀因為道行較差,比不過眾人,好生無趣,不等看完,便走出殿來。見蓉波拿著一封書信,面帶焦急,侍立殿外,便問何事。蓉波知她與許飛娘近來最為莫逆,如先被她知道,必要壞事,想掩藏時,已被冬秀看見,問是何人書信?蓉波不敢再隱,只得雙手奉上。正看之間,恰值三鳳出來,冬秀恐信為金須奴、慧珠所見,連忙拖了三鳳,走向一旁,將信與她看了。三鳳見書信上面僅寫派兩個門下前來取水,未說出來人姓名。況又有了飛娘先人之言,縱未疑心到南海雙童身上,也是不願。暗忖:“憑自己與飛娘交情,不出宮助她與峨眉為難,已經背了朋友之義,怎還能將宮中聖水借給她的仇人?峨眉派名頭高大,初鳳、金須奴如知此事,必允借水無疑。所幸初鳳現正閉殿行法,金須奴拗不過自己;再加對方是向自己取東西,允否之權在己,不能說所求不遂,便算開罪於他。莫如派人與來人回信,說天一貞水乃宮中至寶,有許多用處,不能借與外人,將他打發,省得飛娘知道不快。”正和冬秀商議之間,殿中諸人也相繼出來。蓉波見三鳳拿了書信走向一邊,和冬秀密議,知她不懷好意。見眾人一出殿,拼著三鳳嗔怪,上前向二鳳稟道:“適才奉命防守延光亭,遇見峨眉掌教真人派了兩個門下弟子,拿了致三位公主的書信,來索天一貞水。因二位公主俱在殿中行法,不敢擅入,業已等候多時。現在書信被三公主索去,請示如何回復人家?”金須奴一聽,想起近來三女與飛娘交好情形,便知這事稍一不慎,必有差錯。正打算勸二鳳應允,日後多結一處厚援,忽見三鳳、冬秀從旁跑來說道:“二姊,你看龍鮫無故回宮,莫非甬道中發生什麼變故麼?”說時,已聞得龍鮫的嘯聲。眾人回身一看,那靈獸龍鮫正從神沙甬道的地竅中飛身出來,不住昂首悲嘯。把守後竅的龍力子面帶驚慌,奔將過來,高叫道:“啟享諸位公主大仙,龍鮫被人斷去一爪,受傷逃回來了。”眾人連忙飛身近前一看,龍鮫左爪果然被人斷去,疼得直抖,料定是兩個下書人所為。這一來,休說二鳳姊妹暴跳如雷,連金須奴也氣忿起來。眾人正要趕向甬道之中將敵人擒住碎屍萬段,忽聽初鳳傳呼之聲。
那初鳳閉殿行法之對,原和眾人說好,不遇非常緊急之事發生,不許眾人入內。那全甬道四十九陣的總圖,正在她行法的黃晶殿中,忽在此時傳呼,必有重大變故。俱以為神沙甬道中變化無窮,敵人既傷龍鮫,必已深入。第三層陣內,有那無形神沙阻隔,敵人縱不身遭慘死,也要困陷在內,休想走脫,便暫緩起身。三鳳匆匆吩咐龍力子,取了些丹藥,讓他給龍鮫敷治傷處;等到尋著那只斷爪,再用宮中靈藥,與它接上。說罷,一同往前宮黃晶殿飛去。蓉波知道亂子業已鬧大,不奉使命,啟敢妄出,啟人疑忌,萬一石生等被陷,更少一個救援;何況二人既然攻入二層,全甬道陣圖必已發動,自己去已無益。心念愛子,好生焦急。趁宮中諸首要不在面前,徑去尋找楊鯉商量。不提。
這裡二鳳等五人飛近黃晶殿前,見殿中霞光騰耀,殿門業已大開。忙飛進去一看,初鳳正對著那總圖面帶愁容,行使魔法,眾人自是不便問詢。約有半盞茶時,初鳳方轉了怒容,回身問道:“今日外層主陣何人主值?怎便擅離職守?如今敵人已經深入重地,沖破無形沙障,直達三層主陣,將外層樞紐大衍圖內應生神柱,用法寶斷了十余根,連破外層十七個陣圖。如非我事先謹慎,將內層總圖設此殿內,全陣被毀,俱無人知道,豈不枉費我們多年心血?總算中央主陣未破,還可重新整理復原。不過敵人上門欺人,如此猖獗,必有重大來頭。難道一路進來,你們就毫無覺察麼?”金須奴便把峨眉掌教真人派了兩個門下投書借水,恰值眾人為了慶賀三位公主壽誕,煉法娛賓,防守延光亭的人接信之後不敢妄入,想是來人等得不耐,便仗勢逞能,硬沖進來,不但沖破兩層無形毒沙神障,還將神鮫左爪斷去一只等語,略說一遍。
初鳳先聽是峨眉派來的,頗為驚訝。及要過書信一看,一則上面沒提來的兩個童子名字,未免心疑;二則來人先禮後兵,不等人回,即行動手,分明是預先得了師長之命,縱非妖童甄海余孽,這般強橫,已是欺人太甚;又聽神鮫受傷,越覺來人可惡。不由勃然大怒道:“無怪許飛娘說,峨眉門下專一欺壓良善。我海底潛修,與他素無仇怨,竟敢縱容門下上門欺人。我此時已將陣法倒轉,敵人縱有異寶,也不能再行破壞,不消片刻,便被無極圈鎖住。此時必仍在大衍圖前賣弄玄虛,不知就裡,決難逃走。你五人先出去會他,無須匆忙。到了那裡,來人如仍未被陷,先問明了來歷姓名,是否妖童甄海余孽,然後和他動手。我這裡自有妙用。暫時不可傷他性命,等將他生擒到此,一面盡情懲治,一面派人與峨眉送信,叫他前來領人,羞辱他一場,看他有何話說?我不信憑仗我這神沙甬道、海底珠宮,他能把我怎樣!”說罷,二鳳等五人便領命出去迎敵。
這時大衍圖中陣法樞紐業經初鳳用了魔法,倒轉變化,金蟬劍光已是無能為力。只要再過些時,無極圈便要發動。偏巧三鳳因今日恰值自己輪值,連被敵人毀去十七個仙陣,忿恨到了極處,竟不等初鳳這裡妙用發動,匆匆催著眾人運用魔法,縮河行地,直從大衍圖中趕出。這法行使起來,滄海一粟,戶庭千裡,何況神沙又是自己煉成之物,那消頃刻,便即到達。五人一現身,便將金蟬、石生團團圍住。三鳳本來就急於動手,再一聽來人出言無理,更是怒不可遏。
再一聽二人只說是峨眉門下,仍未說出姓名,好像故意隱瞞一般;何況二人身量雖略有高低,卻都是仙風道骨、豐神俊朗,裝束打扮也差不多,看去頗與同胞弟兄相似,更以為是甄海之子南海雙童,越發加了仇恨。破口大罵道:“大膽妖童余孽,竟敢擅入仙府,今日叫你等死無葬身之地!”言還未了,手一指,劍光先飛出手去。三鳳這口仙劍雖是金庭玉柱藏珍,又經過她姊妹三人多年祭煉,畢竟旁門奧妙,哪裡是金蟬霹靂劍的對手。碧熒熒一道光華剛飛出去,才一交接,就差點被金蟬雙劍絞住。還算人多勢眾,二鳳、金須奴、慧珠、冬秀見三鳳業已動手,也相次將劍光放起。金蟬、石生見敵人勢盛,暗打一個手勢,二人聯合一起,紅紫兩道光華,一溜銀雨,夾著殷殷雷電之聲,與敵人五道碧光斗將起來,各自耀彩騰輝,不分上下。
金須奴原因初鳳有生擒來人之命,又因神鮫受傷,一時忿怒,隨眾出戰。這時一見敵人劍光神妙,變幻無窮,暗忖:“來人年紀俱都不大,不過峨眉門下後輩新進之士,已有這般道力本領,掌教諸人可想而知。”正在驚詫,猛又想起:“當年嵩山二老兩番相助,往月兒島取連山大師藏珍時,曾說異日如有峨眉門下有事於紫雲宮時,務要看在他二老分上,少留香火情面。今日既已應驗,如果遽下毒手,不但二老分上交代不過,而且末劫未完,先樹強敵,將來豈不更多阻難?再則來的這兩小孩,俱都一身仙骨,宿根深厚。南海雙童僅是妖人余孽,縱然學會道術,初入峨眉幾天,哪有這等氣象?三鳳不問明來人姓名來歷,便自動手,萬一誤用厲害法寶傷害了他們,此事更難收拾。”越想越怕,便不肯施展法寶,口中大喝道:“來人既是峨眉門下,當非無名之輩,不肯通名,卻是為何?”金蟬喝道:“小爺金蟬,這是我師弟石生。誰還怕你不成!”石生,金須奴還未聽人說過。卻知金蟬是峨眉掌教真人愛子,幾次聽許飛娘講起。今日一見,果是話不虛傳,越發不敢冒昧。
斗了一會兒,三鳳連使眼色,催金須奴使用法寶。金須奴心已內怯,故作不解。三鳳性情褊狹,貪功好勝,因今日敵人入陣,咎在自己擅離職守,不願由初鳳發動陣法去困敵人,居心要將敵人親手除去。再一聽來人道了姓名,雖非南海雙童,卻是飛娘大仇之子,更想見好飛娘,賣弄自己本領。見金須奴不肯下手,本有嫌隙,越以為他存心敷衍,不肯相助,不由忿恨到了極處。那金蟬、石生的飛劍,各具玄門真傳,疾如電掣星流,稍一疏神,便要吃虧,逼得她勻不出下手工夫。好容易才借遁光縱開一邊,已是氣到極處。略一停頓,便將那柄璇光尺取將出來。這尺自到三鳳手中,便知是一件異寶,當時只苦於不知運用之法。
自從甄海侵犯紫雲宮,二鳳無意中用璇光尺解了初鳳之危,暗忖:“此尺不知用法,已有如此神妙,如再加一番苦功祭煉,豈不更是厲害?”索性不再研究原來用法,徑照天書副冊上煉寶之法,重新祭煉。不消多久工夫,居然被她煉成,專破敵人法寶飛劍。此時剛一出手,便轉起數千百道五彩光圈。二鳳等四人知道厲害,忙各將劍光收回,退向一邊,以防有損。金蟬、石生正斗之間,忽見先前一道青光退出,接著便見先動手的那個女子從身邊取出一件法寶,飛出無數五彩光圈,余下敵人也都紛紛退出。同時自己飛劍才只與那光圈接觸,便差一點被它卷上,幸是二人收轉得快。金蟬起先因敵人勢盛,恐防又有別的邪法,早取出天遁鏡備用。一見來勢不佳,一面疾收飛劍,一面早把天遁鏡照出手去。兩件至寶遇在一起,千丈金光霞彩,竟將那無數五彩光圈扭住,幻成奇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