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弟子行為狠辣,在仇敵相遇之時,不肯手下留情,以致傷了你孽徒性命,你心懷不忿,也應自己上門和諸道友評理。哪怕你自己理虧,不肯服輸,興起兵戎,勝了顯你道力本領,超軼群倫,不枉你一派宗主。就是敗了,也可長點閱歷見識,重去投師煉法,再來報仇,畢竟來去光明。如今別人家長不在家,你卻抽空偷偷摸摸來欺負人家小孩子,勝之不武,不勝更加可笑。自古迄今,無論正邪各教各派中的首腦人物,有哪一個似你這般沒臉?依我之勸,天狐二女逃走不了。不如急速回山,到了時日,自去尋綠袍老妖算完了賬。只要你能親手將元惡誅卻,優勝劣敗,各憑道力本領,我駝子絕不管你們兩家的閒賬。」
一言甫畢,只氣得那矮道士戟指怒罵道:「駝子,你少肆狂言。今日我如不依你,定說我以大壓小。我定將綠袍老妖誅卻,再來尋她們,不過容她們多活些時,也不怕這兩個賤婢飛上天去。那九天元陽尺原在青螺峪,與天書一起封藏,被凌花子覷便,派一個與我有瓜葛的無名下輩盜去。我不便再向那人手裡要回,便宜花子享了現成。他卻借與旁人,到處賣弄。我如想要,還等今日?不過暫時收去,問明仇敵,處治以後,即予發還,你偏來多事。你這駝鬼素來口是心非,要我還尺,須適才那女子親來,交你萬萬不能。」駝子笑道:「你詞遁理窮,自然要拿話遮臉。
我還給你一個便宜:只要你能斬卻老妖,諒你也不敢與三仙二老啟釁,省你到時膽小為難,我要代替三仙二老做主,在中秋節前找著天狐二女,自往紫玲谷相候,作為你們兩傢俬鬥,勝敗悉憑公理。我將勸三仙二老不來袒護,由我去作公斷,絕不插手。你看如何?」說完,便將手一招,將朱文喊了過來,說道:「這位是青海派教祖藏靈子,適才搶去你的元陽尺,如今還你,還不上前接受?」說時,藏靈子早把袍袖一揚,九天元陽尺飛將過來。朱文忙用法收住,躬身道謝。正要和駝子見禮,藏靈子已帶了俞德,口裡道一聲:「駝鬼再見!容我將諸事辦完,再和你一總算賬,休要到時不踐前約。」說完,一道光華,破空而去。
朱文、寒萼早猜出來人是藏靈子。一見駝子這麼大本領,雙方對答時,藏靈子雖嘴裡逞強,卻處處顯出知難而退,不由又驚又喜。見他一走,連忙上前拜見駝子。駝子並不答理,只將手一招,靈威叟飛落面前,躬身下拜。原來靈威叟起初見藏靈子趕來相助,因是師父好友,正準備隨了俞德上前拜見,猛見一片紅霞飛來,一個駝子用玄門分光捉影之法,將藏靈子劍光擒住。定睛一看,認出來人是曾在北海將師父陷空老祖制服,後來又成為朋友的前輩散仙中第一能手。師父平日常自稱並世無敵,只有駝子是他惟一剋星。知道此人喜管閒事,相助峨眉,一舉手間,史南溪這一班妖人便可立刻瓦解。見機早的,至多只能逃卻性命而已。
因這人手辣,不講情面,一意孤行,本想溜走,忽見駝子目光射來,已經看見自己。暗想:「此時不上前參拜,日後難免相遇,終是不妙。」靈機一動,想起此人靈丹更勝師父所煉十倍,有起死回生、超凡換骨之功。與其多樹強敵,去乞憐於忘恩負義的鄭元規,何如上前求他?主意一定,見兩下方在說話,便躬身侍立在側。未及與藏靈子見禮,已然飛走。又見駝子招他,連忙上前參拜。駝子道:「你是你師父承繼道統之人,怎麼也來染這渾水?我早知這些****來此擾鬧,因不干我事,不屑與小丑妖魔比勝,料他們也難討公道,不曾多事。適見藏靈子以強凌弱,又受一個後輩苦求,才出面將他攆走。你見我還有事麼?」靈威叟說了心事。
駝子便取了一粒丹藥交與靈威叟,說道:「你有此丹,足救你子。如今劫數將臨,你師父兵解不遠,峨眉氣運正盛,少為妖人利用。這裡群孽,我自聽其滅亡,也不屑管。速回北海去吧。」靈威叟連忙叩首稱謝,也不再去陣中與群妖相見,逕自破空飛走。
駝子又喚朱文、寒萼起立,說道:「我已多年不問世事,此番出山,實為端午前閒遊雪山,無心中在玄冰谷遇見一個有緣人,當時我恐他受魔火之害,將他帶回山去一問,才知他乃天狐之婿。我於靜中推詳原因,知道天狐脫劫非此子不可,就連忙帶他回山,也有些前因後果。如今我命他替我辦事去了,不久便要回轉峨眉。他已在齊道友門下,我自不便再行收錄。念他為我跋涉之勞,知天狐二女目前先後有兩次厄難,又因東海三仙昔日有惠於我,先在路上激動藏靈子,使他去助三仙道友一臂之力。又到此地來助你二人脫難。」朱文一聽甚喜。駝子又道:「只是藏靈子記著殺徒之恨,必不甘休,百蠻山事完,定要趕到紫玲谷尋你姊妹報仇。此事三仙二老均不便出面。我這裡有柬帖一封,丹藥三粒,上面註明時日,到時開看,自見分曉。凝碧仙府該有被困之厄,期滿自解。你二人回去,見了同門姊妹,不准提起紫玲谷之事;不到日期,也不准拆看柬帖,只管到時依言行事,自有妙用。只齊靈雲一人知我來歷。現時洞中已有妖人潛襲,妖陣雖然尋常,你二人寡難勝眾,可從前洞回去便了。」
朱文、寒萼聽來人口氣,料知班輩甚高,自然唯唯聽命。等到聽完了話,方要叩問法號,請他相助,早日解圍。駝子早將袍袖一揮,一片紅霞,破空而去。同望山後,妖焰瀰漫,風雷正盛,恐眾同門懸念,不敢久停,逕從前洞往凝碧崖前飛去。遠遠望見繡雲澗往丹台那條路上光華亂閃,疑心出了什麼變故,大吃一驚。急忙改道飛上前去,近前一看,若蘭、文琪兩人正用絲絛捆著一個頭陀,一人一隻手提著那頭陀的衣領,喜笑顏開地剛要飛起。若蘭一眼看到朱文、寒萼二人飛來,便即迎上前去說道:「我二人奉命,持了教祖靈符在太元洞側防守,也不知這賊和尚和兩個小賊用甚妖法穿光進來,想將芝仙盜走。我二人聞得地下響動,便將靈符施展。為首兩個小賊妖法飛劍都甚厲害,若非預先防備,幾乎吃了他們的大虧。如今已被教祖靈符發生妙用,引入丹台兩儀微塵陣去困住,等候教主回山再行發落。只有這個賊和尚,見吳師姊破去他的飛劍,想要逃去,被我將他擒住,不願殺他,以免污了仙府,正準備去見大師姊請命處治呢。」
說罷,四人一路,擒了那頭陀,直往飛雷捷徑飛去。到了一看,靈符金光靠後洞一邊的,已經逐漸消散收斂,只剩飛雷洞口一片地方金霞猶濃。敵人注意後洞,只管把烈火風雷威力施展,震得山搖地動,石破天驚,聲勢十分駭人。靈雲、輕雲、紫玲三人,已各將飛劍放出,準備靈符一破,應付非常。因九天元陽尺被朱文、寒萼二人攜走,一去不歸,雖然柬上預示沒有妨害,終不放心。正在著急,一見四人同時從飛雷捷徑飛來,又驚又喜。剛要見面說話,猛聽震天價一個大霹靂,夾著數十丈方圓一團烈火,從上面打將下來。洞口光華倏地分散,變成片片金霞,朝對崖飛聚過去。烈焰風雷中簇擁著五六個妖人,風捲殘雲一般飛到。眾人這一驚非同小可,紛紛放出飛劍法寶抵禦。靈雲連話也顧不得說,早將朱文手中的九天元陽尺接過,口念真言,將手一揚,飛起九朵金花、一團紫氣,直升到上空。將洞頂護住,才行停止。這時那九朵金花俱大有畝許,不住在空中上下飛揚,隨著敵人烈火風雷動轉。一任那一團團的大雷火一個接一個打個不休,打在金花上面,只打得紫霧生霞,金屑紛飛,光焰卻是越來越盛。雷火一到,便即消滅四散,休得想佔絲毫便宜。
眾人先時還恐靈雲獨力難支,大家一齊動手。及見這般光景,才行放心,不願白費氣力,各人收了飛劍。談說經過,才知朱文、寒萼出戰不久,上面雷火曾經稍微輕緩一些。靈雲等方以為是朱文、寒萼將敵人引出陣外對敵,施展九天元陽尺的妙用,所以雷火之勢稍減。約過去個把時辰,忽然敵人聲威大盛,烈火風雷似驚濤掣電一般打來,同時護洞金霞也被妖火煉得逐漸衰弱。靈雲方後悔不該將九天元陽尺交朱文帶走,萬一妖火將金霞煉散,如何抵禦?誰知敵人一面用那猛烈妖火攻洞;一面卻請南海雙童甄氏弟兄帶了神行頭陀法勝,運用他二人在南海多年苦功煉就的本領,窮搜山脈,潛通地肺,從峨眉側面穿過一千三百丈的地竅,循著山根泉脈,深入凝碧腹地,在太元洞左近鑽將上來,打算乘眾人無力後顧之際,先盜走芝仙、芝馬,二次回身再裡應外合。幸而飛劍傳書,預示先機,靈雲早已嚴密佈置,命若蘭、文琪二人在太元洞、繡雲澗一帶,持了教祖所賜的靈符遊巡守候。
若蘭擔任的是太元洞左近,因為好些天沒有動靜,靈雲又不許擅離職守,也不知後洞勝負如何,正在徘徊懸想。忽見路側奇石後面草叢一動,芝仙騎著芝馬跑了出來,快到若蘭跟前,倏地從馬背上跳下,口中呀呀,朝著前面修篁中亂指。若蘭頗喜那匹芝馬,自從前些日救它回洞,仍是見人就逃,始終不似芝仙馴順,聽人招呼。見芝仙一下地,它倒如飛跑去,便想將它追回,抱在手裡,看個仔細。身剛離地飛起要追,文琪原在繡雲澗左近窺視,遠望芝仙騎著芝馬跑出,這種靈物誰不稀罕,也忙著飛身過來。猛一眼看見芝仙神態有異,連忙喚住若蘭。身一落地,芝仙早伸小手拉了二人衣袂,便往前走。走到修篁叢裡,朝地下指了兩指。又伏身下去,將頭貼地,似聽有什麼響動,忽地面現驚惶,口裡「呀」了一聲,朝芝馬走的那一面飛一般跑了下去。文琪道:「蘭妹,你看芝仙神色驚惶,又指給我二人地方,莫非柬上之言要應驗了麼?」言還未了,若蘭忙比劃手勢,要文琪噤聲,也學芝仙將耳貼地,細心一聽,並無什麼響動。情知芝仙絕非無因如此,又恐大家守在一起,旁處出了事故難以知曉,兩人附耳一商量,反正早晚俱要施為,還是有備無患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