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伍 第106章 第二一八章 (2)
    因來的妖人精於地遁,我們三人到了上面,又用千里傳音,命岳雯將甄艮、甄兌喚去。許飛娘明知我們防備森嚴,還敢令妖人由地底入犯,必有幾分自信。司太虛匆匆一聽,對方姓名來歷一點不知,又是個多年不曾出山的人。時機已迫,無暇虔心推算。當年邊蠻四凶本有兩個在極樂童子飛劍之下逃生的,此後便沒有下落,恐是漏網二凶之一。憑我三人,雖然可操勝算,到底這兩人邪法高強,比別的妖人不同;加以匿跡多年,忽然出現,知他這些年潛居苦煉,鬧甚花樣?惟防萬一擋他不住,除將上洞離地十丈以下用法術禁制,使其堅逾精鋼,並用移形迷蹤之法,顛倒途向,免被衝破禁制,闖入仙府,為外人所笑。一面又令甄艮、甄兌持我三人法寶,在地底埋伏相候。起初料他必是到了上洞左近,再行入土。我三人遠出數十里,分成三面,隱身空中相待,準備堵截。能在未到正洞以前將他打發,豈不更妙?

    「哪知這廝行事十分詭秘,仗著法寶神妙,竟不嫌費事,在相隔峨眉二百里以外便入了土。如換道行稍差一點的人與之相對,地底再沒有甄艮、甄兌這兩個精通地遁的人埋伏,單靠那喝土成鋼的禁制,非被衝進不可。儘管仙府能手甚多,他一露面,也必送死,決討不了便宜。我和朱矮子混了這多年,事前還有人報信,如被這樣一個後輩妖人瞞過,衝入重地,這人怎丟得起?這廝也真有點伎倆,運用妖法,穿山裂石,通行數百里,竟沒一點聲息異狀。我們人在上面,留神查看,竟會看他不出。後來我們見所說時候已到,杳無蹤影,空中時有各方道友飛過,俱是由後山飛雷徑來此赴會的。試運玄機推詳,才知敵人已到前山,正和甄氏兄弟在地底苦鬥。甄氏兄弟本來不是妖人敵手,幸我先設禁制,這廝來路深在地底,幾達百丈以下,一到便被禁制擋住,前面堅如精鋼。因未發現敵人和別的異狀,甄氏兄弟埋伏之地在上,不知妖人已在下面。敵人又未發動移形之法,自以為法寶能破禁制,便運用妖法煉化那比鐵還堅的石土,打算只穿通一條容人之徑便可入內,這一來未免耽誤了些時候。

    「事有湊巧,周雲從、商風子日前來投時,在路上無心中得了一面寶鏡,乃前古禹王治水搜除水土中潛伏邪魔的至寶。鏡光到處,地底三百六十五丈以上,明如觀水,纖微畢現。我和岳雯喚他二人上來時,正與商風子在一起。商、週二人因不知鏡名、來歷、用法,到後又聽諸仙同說眾弟子自己所得法寶,須在開府傳授法術法寶時一齊呈獻,聽命指點應用。初來覺著師長威嚴,不敢冒昧求問,只不時向眾同門私下打聽。甄艮一想,同門中飛劍法寶比他兄弟強的頗多,我二人既指名喚他兄弟,蹤跡又要隱秘,須到指定之處相見,料想要知地遁之術。一時心靈,隨手將寶鏡借來,帶在身旁,以備萬一之需。先在地底埋伏,已經照看過了兩遍,覺著在地底用鏡搜查,格外清晰,看得也較遠些。

    妖人只要近前在三四百丈以內,萬無不見之理,便極留心。先沒料到妖人由遠道而來,入土又是這樣。後來久等不見到來,便向禁地一帶環繞巡視,不時取鏡查看。巡視時由左而右,起腳在妖人頭上,當時忽略過去。等到由右側繞將回來,算計時候將過,格外仔細。寶鏡不曾離手,一到原處,果然發現妖人已到,正用碧磷沖發出百十丈的陰火碧焰,飆輪電轉,朝下猛鑽。那麼堅硬的地底,居然被他穿通了好幾丈。如非所有的土皆堅,定被破土而入了。有此兩層耽延,雙方動手較晚,甄氏兄弟又長於地遁,如魚行水,不似妖人不用法寶,只用飛遁,行動便緩,不能隨意通行。剛現危機,待要發動移形之法,乘機遁走,甄氏兄弟想分出一人上來求援,我三人已經警覺趕到,合力下手,才未為妖人所傷。

    「妖人見勢不佳,趕忙運用法寶,返身遁去。我三人看了此寶有用,便分開來:由朱矮子駕遁光,和甄艮一起,在地底窮追;我和甄兌、司太虛持了寶鏡,在上空追逐。後追出本山,到了棗花崖一帶無甚寺觀人跡的荒山,然後攔在妖人前面,用寶鏡照準他的來路,用太乙神雷裂開一個大地穴。等他一到,再用紫雲宮所得神砂,困住了他的法寶,朱矮子又在地底連發太乙神雷,一路亂打。妖人本另有護身法寶,急切間神雷也傷他不了,又長於隱形飛遁之法,逃也容易,只敵不住而已。此時情勢,收了法寶,再捨地底死路,由上空遁走,並非沒有指望。不知為何那樣膽小,除盡量防身外,身邊還帶有好幾件厲害法寶,竟是一件未取出來還手,一味驚惶,循著原來途徑逃竄。追著追著,快要到了上下夾攻之處,忽然哀號道:『諸位仙長,容我獻寶贖命。』邊說邊由身邊取出一件法寶。捨了這件用以穿行地底之寶不要,任其照舊朝前猛衝。只見他倏地連寶帶人,發動陰雷,將所行之處百十丈厚的地面,爆裂一個大洞,化為一條細如游絲的碧光,破土上升,直射雲空,一閃不見。我們上下五人,事出倉猝,同時朱矮子見此寶雖無人駕馭,仍在前駛,又急於收取,我又在前,只遠遠看見地裂雷震,人化碧光,隱形遁走,俱不及追擒。正想罷手,因見下面此寶仍發碧火飛駛,已由腳底過去。司太虛也說此寶難得,異日大有用處,我們雖不知用法,也可體會得出,或者重煉再用,均無不可。便由上空追去,其行絕速,如用禁制,竟來不及。又追出百餘里,仍用前法,以太乙神雷、破土神砂阻擋,才得制住。費了好些手腳,幾乎將它毀去,才勉強收下。

    雖已強制縮小,陰火碧焰依然強烈不斂,只一疏忽鬆手,仍要飛去。但又不似原寶主在暗中行法收回,乃是此寶靈異,不知收用之法,便是如此。任其入土,無論投向何方,也是一味前衝,永無止境,非到穿入地肺,被元磁真氣吸住,年久化煉,成為灰燼不可。自來收取旁門法寶無此收法,正好笑我二人枉自修煉多年,得一旁門之寶,還須回來向諸位高明之士請教。那地方原是棗花崖的前山陰,就在妖婦的巢穴鄰近。司太虛前遇妖婦和一妖人對談,便在左側危崖之下,並曾見有一高大石洞。那妖人也是一個向未見過的生臉,估量妖婦妖黨,也許還有詭謀。見為時尚早,先在空中瞭望。前山幾個妖人,欲用那前已破去的攝心鈴搗鬼,已為元元大師、醉道友與諸位道友所斬;另一妖人正與天狐寶相苦鬥,也被諸位道友事完趕去誅戮。反正歸來還有餘暇,樂得順便查看。相隔只五六里,便同隱身前往,沿途查看,飛得甚低。

    「走在路上,忽見山坡下有一相貌醜怪的道姑,旁有一男二女三個徒弟侍立。被迫妖人便跪在道姑面前,只聽她對妖人說:『以前你欺我已遭兵解,假意求恩免死,實則存了惡念。彼時我如堅持,你必反抗。我想你既不知好歹,而我又無力強制,念在多年師徒情分,姑使你立下重誓,允你請求,免去兵解。日後如能遵守,到了年份,你取了法寶,不背師言犯誓,那時我已轉劫修成,再重歸我門下,也無不可。我門下弟子,因有叛師之行,已被我殺死三個。你雖存心叵測,叛跡尚未昭著。人情到了緊急時,保不住鋌而走險。總算你和我,臉還未撕破,人孰無過,如能洗心革面,不忘我的訓示,多年師徒情分,樂得成全。也使你們知道,我殺三徒,不是為師的情薄心毒。這多年來,我時常都在暗中查看你的行蹤,本來早要見你,也許沒有今日。只因我兵解之後,你雖不曾為惡,但是心喜僥倖,以為可以承受我的法寶,此後重行邪教。所以遍辭同道,說要閉關修煉,不出見人,再晤須在四十九年以後。你那些同道交往,無一善類,如聽為師臨終訓誡,如真去惡向善,避之惟恐不及,再見作甚?此等居心,已不可問。

    及至四十九年期滿,我禁制失效,法寶出現。你這麼長歲月,一心只在盤算將來如何廣收門人,創立教宗,始終沒有追念師恩,我那埋骨之處,你從未前往憑弔留戀。寶物一到手,立即遍訪舊日同黨,意欲重新結納,以增聲勢。及至連訪了好幾處同黨,就在這四十九年之中,已為各正教中人誅戮殆盡。這才知道一點悔悟,掃興回山。可是你只知身是旁門,須照旁門行徑去做,卻不知旁門中人,如不以邪術濟惡,不論轉劫與否,一樣可以求得正果。便是我當初,雖不免做過兩件惡事,終因知道善惡是非,有能補過之處,儘管任性偏激,人如犯我,我必不容,但是人不犯我,我也決不犯人。又能到處與人方便,更能約束門人,不稍縱容姑息,直到兵解身死,仍決不肯留一遺孽,為害人間,算起來還是功大於過。你看當時不違我命,甘心從死的這三人,不是今日都隨我改邪歸正,有了成就?你偏執迷不悟,雖不時常妄出為惡,卻未照你誓言行事。平日魚肉各洞邊蠻,遇有左道中人,便行結納。可見你當時叛我之念發諸天性,並非畏死所逼,此已罪無可逭。

    故此我只暗中留意,不想與你再見,靜俟你犯了大惡,違背前誓,與正教為敵,意圖大舉之時,再行處治,使你應誓,收回我的法寶。果然你終日畏首畏尾,一旦遇見妖婦,用一淫女向你蠱惑,便為所動,竟敢仗恃我這幾件法寶,欲入峨眉盜取肉芝,妄冀仙業。也不尋思,既有這等好事,妖婦也非庸凡之輩,怎不自取,卻送便宜與你?如你自尋死路,更無話說,速照當初所立誓言自殺,身雖慘死,你曾修煉多年,只要元靈未耗,此去轉世,如能不昧夙因,謹記今日之事,時刻驚心,未始不可投入正教門下,尋求正果;即或不然,再入旁門修煉,未來禍福也是難料。

    此是你昔年反跡未彰,我已轉世,故此寬容。如照我前生性行,只斬你元靈,使你能投人身,已是萬幸。求饒無用,如再遲延,只有大害。』妖人自知無望,只得滿面悲忿,將身邊法寶遞過。並說:『碧磷沖已在來路失去,料為敵人所得。弟子今日悔已無及,望乞師父不念前惡,特賜宏恩,來生仍賜接引,免又遭劫墮落。那妖婦許飛娘遣來蠱惑弟子的淫女,已被弟子來時識破,只因貪心欲得肉芝,仍照所言行事。因為信她不過,已將她元神暗中禁制。弟子因她而死,決不容她獨生。』道姑忙說:『此事萬不可行。』話未說完,妖人說到末句,已用邪教中屍解之法,臉朝上,憑空橫躍丈許,落在地上,手足四肢立即脫體,自行斷落,死於非命。

    「我三人隱形在側,見道姑人頗正派,只聽說話,未見施為。正查看她的道力深淺,是甚路道,道姑一面命隨侍門人掩埋屍骨,忽然側顧笑道:『孽徒所失之寶,忽在近側隱藏,不知何方道友在此?何不請現法身,使領教益?』我們才知她的自煉之寶,不易隱藏,被她看出,所以如此說話。我便搖手示意,叫朱矮子他們仍自隱身,只我一人待寶出去,看她還能覺察與否,果然她並不知人數。及至互問姓名,她卻知道我的來歷。對於自己以往姓名行跡,竟不肯說,只說前生之事,不願再提。今世入道不滿百年,姓苗名楚芳,生自荊門世家。前因未昧,法力尚在。年甫十二,便拜別父母出家,尋到一同轉動的三個徒弟,就在荊門山中出家。前生的事,從未向人說過,便是今日到會的荊門女散仙潘芳和她交好,也不知她的底細。多少年來,只在人世上積修外功,以補前過。相貌既丑,又隨時更換姓名。所行善功,向不使局外人知,對身受者又力誡洩露。行藏最隱,向不與外人交往。潘芳也只近四五年相交,因此,無人知她來歷。適才處治孽徒,發覺此寶,知有人隱身在側,料是正派中高明之士,故請一見。當初此寶為惡徒奪去,本心不想索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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