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鼓興戎搖眾仙奮鬥蠻人祖騰光護法搖七矮欣逢枯竹仙
原來癩姑奉命下山時,除道書仙示與易、李二人同觀外,另還有一封密柬。在依還嶺靜瓊谷三人同居煉法時,因易、李二人同說:「無論柬帖上示甚仙機,反正決不違背,定遵師命行事,先看何妨?」癩姑不便不允,只得取出同看。哪知本來外面標明了開讀日期,竟變成了一道白柬,四外隻字皆無。三人知是不到日期,擅自開閱所致,好生悔懼,只得同向峨眉通誠求恕,重將柬帖封好。癩姑性喜滑稽,表面遊戲三昧,對於師長卻極虔敬。這次迫於情面,擅自開閱,事後想起不應違背師命,悔恨之餘,每日均背人默祝一回,字跡終未再現。
癩姑認定柬帖關係極為重大,早晚總要現出字來,始終如一,迄未懈怠。及至二次去往紅木嶺神宮窺探虛實,覷便盜取紫郢劍,心想:「此劍乃師祖留傳鎮山之寶,竟會失去,敵我強弱相差,事機已迫。」重又遙向師父通誠求告,乞示仙機。祝罷取柬一看,果然字跡復現,並還附有一道靈符。大意是說:「南疆之行,應有多人遭劫,雖在眾弟子領命時先行囑咐,令其到時度德量力,不可輕往,但定數所限,也只一些功力太差,本不在劫之人不往;在劫者仍是不免於難,不過命不該死,均有救星。英瓊一時疏忽,雖然紫郢劍失去,但是神物通靈,敵人不能長久把握,終必飛回,無庸往盜。倒是五雲桃花瘴厲害,弟子中將有六人中毒,非敵人千年蘘荷所煉的靈藥,不能解救。只要一個對時過去,中毒不救,便無生理。即使日後敵人被迫悔禍,也難挽救。此事實系重要。恰好紅髮老祖去年收一門人,乃昔日綠袍老祖門下妖徒隨引,自為金蟬所救,亟思改邪歸正。
因前孽太重,恐各正教不肯收容,知道紅髮老祖與白、朱二老交好,欲藉以為進身之階,恰巧紅髮老祖被洪長豹竊去的兩件法寶,雖為金蠶惡蠱所毀,殘餘之物被他收去,於是前往南疆,獻寶求進。事前又有兩個與他交好的妖人為之先容,因得收錄。近見紅髮師徒因易、李、週三人無知冒犯細故,以致成仇,認作要步以前妖師前轍,心中大不為然。此人在綠袍老祖門下多年,精通邪法,僅比辛辰子、唐石稍次。易、李二人入陣經過他的陣地,便吃警覺,故和同黨閒談洩機。他一心畏禍,嚮往本門,恐與紅髮老祖師徒同盡。那藏靈藥的所在,他便知曉。現在陣中第四十九峰坎宮上把守,可隱形往見,逕與明言,他必樂為相助。紅髮老祖法力頗高,不可輕敵。又值新挫之後,戒備尤嚴。如若遇上,務要遠避,不可自恃隱身神妙,擅自近前。紅髮老祖想將紫郢劍攫為己有,起了貪心,全神貫注劍上。但盜藥一層,也極艱難,得手以後,速急出陣。這時妙相巒谷外眾弟子,有的無心巧遇,有的受一異人指點,正與眾妖人所約的一干妖邪異派鬥法大勝,連傷多人。
紅髮老祖聞警出援,紫郢劍也自飛回,激忿之下,必放五雲桃花瘴傷人,乘他元神尚未飛落以前,速用佛光護身,手持六甲分光輪,衝破黑煞妖網入內。一面向眾弟子等警告,並將靈符展動,發生妙用,先將敵人驚退;一面搶護中毒諸人,衝出陣外。此符妙用威力只一剎那間,敵人事後必然看破,加緊追來。如若回身應敵,或被追上,救星到來相隔尚遠,傷人必多,務要速逃。可令易鼎、易震用神梭開路,從地下遁走。爾與易靜等精通地遁之人相助,前後呼應,便可無事。當機貴速,並且前去盜藥,阻礙橫生,又忌和人動武。須俟敵人傾巢出戰時方能得手,稍微延誤,便致僨事。務須忍耐,絲毫大意不得。以後到了危急之際,仍用法牌求救,自有人來相助。此事前因後果,早在開府後三日,與玄真子大師伯默運玄機推算。眾弟子法力雖非紅髮老祖之敵,但比他門下妖人和各派妖邪卻強得多。又各持有至寶仙劍之類,只要應敵謹慎,多可無慮。在劫諸弟子雖有六人之多,終能化險復原。到時,當另有人來指示。」末了,柬上又說三人前者不應違命,擅閱此柬,姑念初犯,知悔誠求,再犯重責不貸等語。
癩姑看完驚喜,拜謝師恩之後,立即依言行事。自從先前由天狗坪陣地逃脫以後,敵人知道來人精通地遁之術,便將全地面另加禁制,也恐難阻來人闖入,故除戒備加嚴外,到處羅網密佈,遠非昔比,人一出土,立有警兆。縱使法力高不被擒住,敵人師徒也必全數驚動,下手不得。全陣地方圓二三百里,大小石峰何止千數。那坎宮四十九峰,不知從何數起,隨引又未見過,事機更須慎秘。癩姑好容易費了好些時候心力,才由地底把坎宮四十九峰辨明,峰上把守的卻有兩個妖人。雖看出內有一斷臂妖人,相貌神情與眾妖人囂張凶野大不相同,料是隨引無疑,但那同守妖人不走,也無法上去。只得手持寶鏡,隔著地面向上觀看。心正不耐,那妖人忽然走去。心想:「別處所見更不相似,只此一人還差不多,坎宮陣位又對。反正是撞,且上去試試。」
事有湊巧,念頭才動,敵人又在演習妖陣,風雷四起,立即乘機裂土而出。先還恐觀察不真,引動仇敵,特意避開峰後無人之處,一面上升,一面行法復原,以備萬一看錯,容易遮掩。好在身形已隱,或者無害。不料才一出土,迎面微風過處,現出所料那人,朝那剛復原的地穴低語道:「來者如是峨眉諸位上仙,此時最好回去。否則,也請與我答話,幸勿見疑,免致涉險。」癩姑見他目光四注,似在觀察來人所在,知未看出自己一面,暗中戒備,低聲問道:「道友何人?如蒙見告,便當明言。」那人喜答道:「我名隨引,峨眉教祖之子金蟬上仙是我恩主。上仙可是昨日來過,為了那口紫郢劍來的麼?暫時是無望了。」癩姑便把來意說知。隨引聞言,好似喜出望外。
先飛身峰上,四顧無人,重又下來,跪地默禱了一陣,起來答道:「孽道久欲改邪歸正,日夜悔過虔求,想不到教祖宏恩,許我立功贖罪,真乃萬幸,百死不辭!不過此陣埋伏重重,又有從赤身教借來的幾件異寶,外人休想通地入內。神宮四外,防備更嚴。上仙如在那裡出土,早被發覺了。如要深入,必須緊隨我後五步以內,方可從容通行。那藥藏處,我也知道。一則我奉命鎮守,不能離開;二則藏處深居後洞丹室以內,須由中洞正門入內。師父正在那間室內行法制劍,前後均有禁法。不論隱身與否,人一走過,立時警覺發難。上仙又說得如此緊迫,此時必須到手。為今之計,只好冒一點險,等那同伴領命回來,假說有話向師父稟告,陪同上山,直入神宮,假作請命,同進門去。我再立遠一些,能騙得師父許我入內最好;否則再相機行事,設計將他調開,上仙照我所說,前往丹室,將藥盜到了手,然後遁去好了。」
癩姑見他其意甚誠,雖與柬上不與紅髮老祖對面之言少違,但是此外更無善策,已然半日光陰耗過,事不宜遲,便即允了。先料同伴妖人少停即至,誰知候有個把時辰,終未見來,二人俱都愁急。隨引剛把心一橫,待要拼著相隨同逃,棄了陣地前往盜取,忽聽銅鼓之聲。隨引急道:「谷外已有不少敵人到來,那廝想已隨出應援,就此去吧。」癩姑聞言更為憂急,忙令隨引前導,許以事若發覺,不能存身,必為設法引進到正教門下;如若無事,仍須暫留,以作內應。隨引原也想她吐口,聞言喜之不勝,立即趨前引導。一會兒直入妖宮,路上遇到好幾撥告急妖人,隨引只作聞得鼓聲傳警,見師請命出戰。眾妖人有的忙出,有的忙進,無一理會。等趕到宮內,告急的人已是七次。
隨引甚是機智,進門遇見秦玠,知他奸狡,對自己卻極降心結交,故意告以陣中空虛可慮,來向師父請求派人鎮守,勿令全出。秦玠笑答:「無妨,師父一出,立可轉敗為勝,現已將行。」正說之間,忽聞哧的一聲,一道紫虹破空飛去。癩姑見紫郢劍飛回,好生歡喜。隨引知乃師必追,假作回陣,往側一閃。等紅髮老祖負傷追出,秦玠緊隨在後,隨引和癩姑打一手勢,乘機掩了進去,並囑癩姑依著前說途徑入內,為防妖童侍衛看破,也把身形隱起。才到裡面,紅髮老祖師徒便已飛回,匆匆入內取藥行法,並醫手傷。二人暗中尾隨在後,紅髮老祖直入後洞,二人等他取藥出來,方始掩進。剛同現形,由隨引指點,把兩種靈藥取到,傳授用法,紅髮老祖已然將傷治癒,忿怒出戰。二人一同隱身走出,到了洞外僻處,癩姑方始作別,仍由地下遁走。
至於先和妖邪苦鬥的諸同門,除後來莊易、林寒、嚴人英三人,是路遇百禽道人公冶黃,說聽一老友說起此事,令來為眾弟子接應外,只金蟬、石生、甄艮、甄兌、易鼎、易震六人是受異人指點,特為此事而來。余如司徒平、秦寒萼、楊鯉、李文衎、向芳淑五人,原為兩起,在雲南各縣行道,不期而遇。忽然發現兩個妖人,意欲暗算,吃五人看破。那妖人本是雷抓子的好友,鬥法不勝,便往妙相巒遁走。五人恨他為惡,窮追到此,遇見谷外埋伏的妖人妖人,雙方打了起來,金、石等六人便趕來助戰。陸蓉波、廉紅藥、鄭八姑一起,奉命先尋洞府棲身,蓉波想起昔年隨父雲遊,路過邊山,發現好些勝地,而鄭八姑說江西也有兩處極好山水,於是議定分頭尋訪,尋到後再從眾議。陸、廉二女曾共患難,又以自身法力功行各有所短,便做了一路,輾轉尋來。行近當地,望見許多同門在和妖人相持,也上前相助。跟著又是余英男為首,算計易、李、癩姑三人南疆之行將到,獨自約了申若蘭前來接應,就便和英瓊說那將來同求師長,令與英瓊一起,同在幻波池修煉之事。路上又遇見何玫、崔綺、黑孩兒尉遲火、鐵沙彌悟修、靈和居士徐祥鵝等幾個同門,於是相約同來,以致人多勢盛。
對方那些異派妖人,如金眼狒狒左清虛、追魂童子蕭泰、無發仙呂元子,以及被玉清大師打中子午火雲針、又被斬斷一臂的明珠禪師,還有孔露子曹飛等二十餘人,多一半是慈雲寺、戴家場兩地漏網的餘孽。還有五台、華山派暗中派來勾引妖人的幾個妖婦淫娃,法力更是有限。只一個萬妙仙姑許飛娘本領最高,偏又未來。這伙妖孽見對方俱是少年男女,又都個個生得仙風道骨,十九英姿颯爽,容華美秀,有的以前還曾交過手,還當易與,暗幸峨眉諸老無一在場,正好下手。誰知撞著了喪門,這班敵人均有異寶、仙劍隨身,簡直無一好惹,才一照面,便被飛劍殺了三個妖婦、兩個妖黨,這才看出不可輕侮。內中又有幾個法力較高的妖人,再紛紛出來助戰,死亡越多。終盼紅髮老祖出場,轉敗為勝,報復前仇,相持不去。哪知紅髮老祖也無用處,終於慘敗。峨眉諸同門雖有六人受傷,卻可救轉。計算敵人傷亡,連各異派的妖邪和門下妖人,不下四十餘人之多。眾人奉命下山,初次出馬,所遇還是勁敵,居然大獲全勝,自是佳兆,互相談說,高興非常。
癩姑因師父柬帖上有異人相助之言,金、石等六矮弟兄又說是有異人指點,卻未明言何人,就向金蟬問道:「那指點你們六個小淘氣的異人,怎不說出?還有在銅椰島跟你們走的小和尚呢,往哪裡去了?」石生對金蟬道:「癩師姊罵我們小淘氣,蟬哥哥莫對她說。」癩姑笑道:「你敢!當著你娘,我不叫你哭出來才怪。」石生把嘴一撇,舌頭一伸道:「啊喲喲,誰不知我們有這一位癩姑娘呢。蟬哥哥,我們慪定了她,偏不說,看她把我怎樣?」癩姑聞言佯怒,伸手要抓。金蟬攔道:「不許再鬧,聽我來說這奇事。那位道長本叫我不說,見了你們偏又忍不住。
我想那位道長也許知道我口不穩所以話只說了半截。如今小和尚還在那裡,等他一來,就知道他是何許人了。」癩姑笑道:「人家白把你們六位尊神指點了半天,卻連人家姓名來歷都不知道,可見人家也當你們小娃兒呢。」石生道:「你知道什麼?只當你有本事麼?要和人家比,連提鞋都不要。你想我們六弟兄是服人的麼?似他那麼高法力,便當小娃兒也不丟人,只怕你還沒這種福氣見人家呢。」癩姑笑道:「這麼一說,你們都得了人家的好處了。」石生方要還言,金蟬把兩隻俊眼一瞪道:「你再吵,我不說了。」癩姑道:「好,你說你的,我聽聽,到底是什麼奇事?」眾人也附和催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