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洪看出敵人有意作態,故示從容,越發有氣,立意想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於是將身一縱,飛出遁光之外,朝前喝道:「大膽妖孽,無故興妖作怪,通名受死!」為首怪人不知李洪出時防身寶光已隱,見是一個未成年的幼童,相貌又生得那麼英俊靈秀,反倒不忍加害,厲聲喝道:「乳臭小兒,有何本領,敢發此狂言?此是絳雲真人仙府所在,你們師徒數人,如由上空飛過,彼此無仇無怨,自然無妨,為何賣弄神通,貼波飛馳,激動海濤,驚擾我師父的清修?為此饒你師徒不得。看你小小年紀,不值計較,快叫你師長出來答話。否則,你們已經陷我陣內,本門水府癸水雷珠具有無上威力,便大羅神仙遇上,也是不死必傷。彈指之間,全成粉碎,休要後悔。」
李洪原想先發制人,給對方一個厲害,早將法寶、飛劍暗中準備停當,表面卻不顯露形跡。及至聞言,不由大怒,不等說完,左肩一搖,斷玉鉤首先化為兩道剪尾精虹,迎面飛出。跟著又是連珠霹靂,朝前打去。為首的怪人乃水仙門下二弟子唐鏗,得道年久,法力頗高,又得獨門傳授,精於玄功變化。上來因李洪將寶光一起隱去,所駕遁光並不甚強,又見眾中只有一人年長,誤將蘇憲祥認作一行師長,沒把李洪放在眼裡。他正發話間,忽看出對面敵人全是金光紅霞,層層防護,彷彿深知雷珠厲害,防禦甚嚴。而這幼童竟敢單人出鬥,根骨又是那樣靈秀,方在生疑。猛瞥見銀虹電舞而來,寶光強烈,從來罕見。方覺敵人年紀雖小,法力功候均非弱者,待要行法抵禦,一試深淺,已是無及。
就這微一動念之間,銀虹突然暴長,朝那一片水雲環繞上來。怪人看出不妙,待要一退,水雲已被銀虹裹住。下余幾個道裝男女,全是那水仙門下,法力頗高,見勢不佳,各將法寶、飛劍紛紛施為。不料李洪誤以為敵人恃強,凶橫撒野,心有成見,立意給對方吃點苦頭,準備先用斷玉鉤試上一下,看出敵人深淺以後,再下殺手。一見斷玉鉤銀虹已將敵人連所駕水雲一齊圍住,因是天性仁厚,忽想起斷玉鉤乃前古奇珍,威力絕大,敵人雖然可惡,聽憲祥之言,水仙為人甚好,法規又嚴,這班異類修成的人均有多年苦功,到此地步實非容易,也許罪不至死,何苦斬盡殺絕?心中一動。就這銀虹電卷的瞬息之間,忽見七八道青白二色的寒光同時由敵人手上飛起,晃眼將所駕冷雲包沒,老遠便覺冷氣森森,寒威逼人。斷玉鉤銀虹竟被擋住,敵人雖似有些相形見絀,急切間卻傷他不了。
李洪正待另取法寶施為,對面兩少女忽然張口一噴,便有兩股灰白色光氣由口中****而出,吃身外銀虹擋了一擋,忽自碎散縮小,化為大量細如游絲的微光往外亂竄。耳聽憲祥急呼:「李道友留意!」說時遲,那時快,斷玉鉤所化銀虹雖將敵人連同身外寒光、冷雲一齊圍住,龍幡也似不住閃動,往裡束緊,但四邊仍有空隙。李洪本意是先將敵人防身雲光破去,只使稍微受傷,又無全數除去之念,一時疏忽,竟被那光絲乘隙穿出。剛瞥見兩三絲極細微光穿出銀虹之外,突然暴長,宛如兩道極強烈的水龍迎頭衝到,來勢比電還快。李洪先因斷玉鉤未將敵人護身雲光破去,原想發動太乙神雷和如意金環再試一次。一見寒光如龍,從對面衝來,又聽憲祥連聲警告,忙將左手一揚,數十百丈金光雷火隨手而出,朝那兩道水龍打去。同時如意金環也相繼飛出。滿擬敵人多厲害的邪法異寶也禁不住神雷一擊之威,至不濟,也將它沖盪開去。誰知這兩股寒光乃敵人千年苦功所煉元丹真氣,本身便具極大威力,奇寒無比。常人遇上,固是百步之外,必要凍僵慘死;便道力稍差的人也禁不住。最厲害的是這兩股丹氣,與空中佈滿的大小癸水雷珠有相生相應妙用。如非李洪仙福深厚,無意中將如意金環同時發出,照樣難免受傷。
事也真巧。憲祥經歷最多,深知敵人來歷深淺,一見兩個少女發出丹元真氣,便知不妙。方喊:「李道友留意!」那細如油絲的寒光已乘隙穿出,生出感應。憲祥惟恐李洪不知底細,受了誤傷,慌不迭一縱遁光,電馳追去,身外金光銀霞狂濤一般往前捲去,欲將李洪護住。就在這事機瞬息之際,太乙神雷已經爆發,震天價一聲巨響,數十百丈金光、雷火滿空飛舞爆炸。那兩股水龍迎頭撞上,立被震散。憲祥知更危急,未容尋思,隨聽叭叭連聲,四外氣團也紛紛爆炸,震勢更比神雷還要猛烈,身外寶光已受震撼。當頭金光銀霞竟被那千百團形似水泡的癸水雷珠連續爆炸,震退了些,急切間已不能與李洪聯合一起。知道這類水母所傳獨門雷珠威力之大,不可思議,一經發動,生生不已。往後勢更猛烈,到了後來,這千百里方圓的水宮上空織成一片雷海,敵人事前又有陣法埋伏,休說破它,連想辨清門戶逃走都極艱難。憲祥正在愁急,前面李洪的如意金環突化佛光飛起,也是晃眼加大,展佈開兩三畝方圓,將人護住。憲祥曾在金銀島見過李洪持有仙佛兩門的至寶奇珍,當時李洪身在金蓮神座之上,又只放出一環,還顯不出此寶的威力妙用,這時一見,不禁大喜。
原來李洪先發出一環,想破敵人法寶。及見四外雷珠紛紛爆炸,當頭水龍被神雷擊散,化為酒杯大小無數水泡隨同爆炸,震勢猛烈,繁密異常,又都是由小而大,互相撞擊。爆炸以後,化整為零,重又由滅而生,越來越多。心靈上竟生出警兆,看出厲害,百忙中先將三枚金環全數施為。看去上下三圈佛光,凌空將人護住,環繞身外,上下均有空隙,但那麼強烈繁密的水雷竟被擋住,一個也未上身。憲祥等見狀,立時乘機忙催遁光迎將上去。兩下裡剛一會合,李洪看出敵勢太強,又將金蓮神座放起,化為一朵畝許大小千葉重疊的金蓮花,將眾人一起托住。花瓣上的毫光金芒電射,齊往上升,高出眾人頭上十來丈,吃那三圈佛光往下一壓,重又化為千重靈雨,倒捲而下,將五人圍護在內。這時那滿空水泡形的雷珠已排山倒海一般,夾著雷霆萬鈞之勢,齊從四面壓來,霹靂之聲成了一片極強烈的繁音巨響,海嘯山崩,無比猛烈,已分不出是風是雷。
眾人在仙佛兩門至寶防身之中,靜以觀變,暫時雖看不出有何危險,但那無量數的雷珠先似萬千炮彈,由上下四外齊往中心湧來,儘管紛紛爆炸,還看得出一點縫隙。打到外面光層之上,立即濺起千萬重金花芒雨,四外水雷也被擋退老遠,不得近前。到了後來,因佛門至寶威力神妙,防禦嚴密,挨近便被擋退。敵人也將那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由無量海水精氣中凝煉成的癸水雷珠大量發揮。經此一來,直似把千尋大海所蘊藏的無量真力朝著五人夾攻,水雷也越來越密,密到一絲縫隙都無,千百萬丈一片灰白色的光霧中夾雜轟轟怒嘯,將那高約十丈,大約畝許方圓的一朵金蓮花圍繞在內。那無量數的水雷已分辨不出爆炸形跡,上下四外都被光霧佈滿。除前頭爆裂的密雷被寶光逼緊,化為億萬水花芒雨,密結如牆,停滯不動外,只見無量銀色星花,明滅亂閃。再往前便是白茫茫一片光影,內中翻動千萬層星花,狂潮一般朝前湧來,壓力震力之大,簡直不可比擬。
眾人連運慧目查看,休想看到敵人一點影跡。李洪意欲仗著法寶之力衝將出去,憲祥、陳巖齊聲攔阻。憲祥說:「這類癸水雷珠,乃水母昔年獨門仙法,威力之大不可思議。我們此時差不多被敵人把這麼大一片海面的真力由四面八方吸來,一齊壓到我們身上,中雜化生無盡的億萬雷珠。照此情勢,好似水宮主者絳雲真人也被驚動,在彼暗中主持,有意慪氣,否則敵人決無如此大膽。如非李道友持有西方至寶金蓮神座,我們不死也必重傷,或是僅將元神逃出。別的不說,單那奇寒之氣先禁不住。
還有,我們此時無異陷身雷海之中,敵人所埋伏的陣法甚是神妙,為雷珠光潮所掩,門戶方位全辨不出,急切間如何能夠脫身?一個不巧,還要發生巨災,傷害無數生靈。雖然孽非我作,事情總由我們而起。不知道也還罷了,既然知道,再如硬衝,激成災害,便須分任其咎,如何可以大意?李道友再如不信,以你我的法力,事前有備,又有法寶防身,驟出不意,稍微衝出寶光層外,略試它的寒威,還可辦到。但是行動必須神速,不可全身出現,以防回時艱難。那癸水真氣,感應之力奇強,只要一絲侵入,這如山如海的雷珠一生感應,隨同乘隙而入,縱有至寶防身,也難禁受。我看以水仙的為人,決不會縱容門下如此妄為,其中必有隱情。陳道友無須愁急,時至自解。」
李洪終覺所言太過,仗著所有法寶均與身心相合,便照所說,冷不防想衝出寶光層外,試上一下。人到金蓮寶光外層,還未透出,猛覺一股奇寒之氣迎面襲來,不由激靈靈打了一個冷戰,心靈上重又生出警兆。知道不妙,忙即退回。對面已有大蓬光雨****而來,那環立若牆的雷海光壁也受了感應,衝動更烈。憲祥笑問:「道友你看如何?」陳巖原聽人說過水母師徒的厲害,知已被困住,難於脫身。惟恐強行突圍,引發災變,又不敢輕易嘗試。正在為難,憲祥默運玄機,推算了一陣,笑說:「陳道友只管放心。雖然不免耽延,興許還要因禍得福都不一定。」李洪也說:「身有麗山七老所賜桫欏神符,真要不能脫身,只要將靈符展動,立可轉危為安,無鬚髮愁。」陳巖也知為日尚早,但不知怎的,老是想和易靜見上一面,神思不能寧貼。
先未覺得,聞言忽然想起自己歷劫三生,修道多年,就說事太關心,也不應如此煩躁失常,莫非有甚不好之兆將要應驗不成?越想越疑,料定事故不久必要發生,只得凝神定慮,把先前雜念一齊去掉,聽其自然。憲祥和陳巖是兩生良友,交情之厚,不在陳、李之下。又經推算,口雖不說,早已洞悉前因,得知未來結果,陳巖前途危機隱伏,回去越晚越好。雖幸和李洪一起,尚有解救,到底無事為妙。恰巧水仙門人作對,將眾困住,癸水神雷雖然厲害,但有西方金蓮神座和諸般法寶防身,決可無害;並且不久還有一位異人要來會合。借此拖延,實是兩全。一聽李洪說起麗山七老桫欏神符,恐其不耐久困,妄自發難,又不便當眾明言,忙接口道:「此符只能使用三次,日前幻波池七老現身如算是兩次,再用一次便失靈效了。七老既贈此符,必有深意,否則何必只限三次?我們眼前雖居險境,我們的法寶足能防身;而水宮的主者又是正人,此時尚未見面,是否知道門人違命犯規,恃強欺人,還不能定。就算縱徒行兇,也是一時負氣,不是本心。依我之見,好在無害,不如守到主人出來,問明再說,免傷和氣。此符卻是千萬不可輕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