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時田氏兄弟已發現那片血光在上面浮沉游動,似是無主之物。連忙飛身直上,剛剛回收,腳底忽起風雷之聲。低頭一看,已變成一座童山危崖,方才人物和那井形深谷全都不見,忙即飛回。
剛到魔宮,師父正與敵人鬥法,敵方群仙相繼飛到,從此多事,始終無暇向師請問。後來去鎮魔壇,與魔女明殊說起經過,正在憂急愁慮,於湘竹忽用法寶前往暗算。魔壇根本重地,埋伏重重,何等厲害,於湘竹還未攻進,便已受傷逃走。田氏弟兄因忿於湘竹驕狂凶狠,又見外層禁制也被她破去三道,魔幡毀了好幾面,越發有氣,便令魔女暫為主持,自己追出。不料迎頭遇見鐵姝殺了於湘竹,穿地遁走。師父傳令追擊,意欲急飛魔壇,相助魔女行法,發動地底禁制,將鐵姝困住。不料就這追敵晃眼之間,魔法未破,魔壇上卻多出前遇七個老人,另外還有兩個少年男女。魔女、宮眾已被一片灰白光影網住,剛剛收去,一個個呆若木雞,言動不得。田氏弟兄不禁又驚又怒,揚手兩股血焰金叉剛飛出去,忽聽魔女急呼:「此是麗山七老,我剛想起前生之事,不可無禮。」話未說完,魔女已先下拜。同時兩柄金叉也自落地,身上似有一片金花一閃,當時打了一個冷戰。緊跟著法壇上七老不見,卻現出一圈金光,正照在自己和全體宮眾身上。立時洞悉前因,省悟過來,佛光也已斂去。
原來魔女知道眾人雖為降魔佛光所照,泯去殺機,心生畏懼,但好些事還不知道。同時又怕父親當此危機一髮之間,強敵又多,稍為疏忽,便無倖免。忙去台上重新主持,又向眾略說經過。干神蛛夫妻原奉神駝乙休之命,仗著那道青靈符來到魔壇前面守候,正愁無法入內,忽見另一魔徒隨著二田追出,遙望鐵姝飛來,立時縮退回去,立即附身同入。一到裡面,便照乙休所說,用蛛網先將魔女、宮眾困住。魔女驟不及防,正待****,七老忽在台上現身。內中一個把手一揮,魔女、宮眾全被逼下魔壇,蛛網也自收去。同時一片佛光照向身上,魔女首先省悟,想起以前幾世的經歷。餘人自從佛光照體,也都心平氣和。魔女再一下拜攔阻,全都不敢再動。連干氏夫妻也便泯去殺機。
及聽魔女說起前因,才知屍毗老人初得道時,遇見一位高僧,便是那尊勝禪師。禪師想將屍毗老人度化,不料道淺魔高,雖然老人不肯傷他,仍被他魔法所困,受盡苦痛。禪師不稍畏縮,到第七次上,並發誓願:如不將此魔頭度化,絕不離去塵世。老人神通本大,但因禪師欲以虔心毅力感化,施展最高佛法金剛天龍禪唱,木魚之聲日夜不斷,始而因覺對方純是好意,又為至誠所感,雖然不願歸入佛門,但也不忍殺害。後嫌梵唱之聲老是素繞耳際,無時休息,不由激怒,便施展大阿修羅法,將禪師封禁在高麗貢山一座崖洞之中。那地方大只方丈,左臨絕壑,瘴氣蒸騰,前有高山低覆,終年不見日光,陰風刺骨,暗如黑夜,四外俱是前古森林,毒蛇猛獸成群出沒,端的危機四伏,凶險異常。老人將禪師禁閉之後,笑道:「我本不想傷你,是你惹厭。
我今將你禁閉在此,只要悔過服輸,將我洞口所留鐵牌翻轉,立可脫身無事;否則,這裡夏有酷熱,冬有奇寒,夜來陰風刺骨,日間瘴毒蒸騰,還有毒蛇猛獸,均能出入侵害,你卻不能出洞一步。你禪功雖高,無甚法力,如何禁受,死活在你自己。」禪師笑道:「我已對你發下誓願,如不將你親自度化,甘墮地獄。否則我門下七弟子均具佛道兩家降魔法力,焉知不是你的對手?」高麗貢山中,本有七位無名散仙隱居在內,法力甚高,新近才被禪師度化,還未披剃。起初也和老人一樣,不肯皈依,並將禪師擒去,用法力禁制,受盡苦痛,禪師始終堅持,不受搖動。七老終於悔悟感動,決計歸入佛門。因去所居茅棚參拜,發現禪師被老人擒去,大怒趕來,見面便要動手。被禪師攔阻,笑道:「你們既然志切皈依,如何又犯嗔戒?我志已定。你們如若真個志行堅定,各自回去,禮佛虔修,只等度了這業障,便我師徒功行圓滿之時。」說時,老人已先狂笑而去。當時魔女和田氏弟兄因覺禪師是個怪人,隨往觀看,也在一旁。
時經數百年,老人始終未得所留法牌的感應,人又不似化去。老人天性倔強,始而厭惡,聽其坐困。只有一次,行法推算,得知禪師門下七居士,每隔一百二十年,必去送一蒲團,別的全無所知,也不知如何送進。不願再往,也就忽略過去。直到三百年前,老人忽然改變心志,欲歸佛門。想起前事,覺著禪師志行堅定,大是可敬,心生悔恨,忙即趕去。哪知踏遍全山,都找不到那所在,也推算不出一點因由。因當初禪師曾說:「你這業障入魔已深,我必在你萬分危難,百死一生之際前來度你。到時,任你魔法多高,全無用處。」當時心雖疑慮,恐應前言,否則這師徒八人均在山中,怎會用盡心力,毫無蹤影,也推算不出形跡?無如素性強做,又有陰魔暗制,不甘示弱,想過便罷,直到今日。原來禪師本坐枯禪,自從被困時與七老說過一陣,由此坐關,冥然若死,從未開口。七老雖知師父佛法日高,但見僧衣受了長年風蝕,已全腐朽,當初再三苦求,只允每人孝敬一個蒲團。有一次七老前去參拜,蒲團已將換完,人還未醒。恐僧衣化盡,便成赤身,剛在行法禁護,禪師頭上忽起了一圈佛光。七老連忙口宣佛號,拜伏在地,當時大徹大悟,心地空靈,拜罷回去。由此七老各以元神化身,去往人間救度眾生。
乙休曾與七老見過數面,只知法力甚高,也未說起乃師坐關之事,近才備知底細。七老知道老人魔法厲害,所煉陰魔如不去身,終難皈依。正好乙、凌諸仙也早心有成竹,所以先將六合旗門暗中佈置,將八個陽魔先行除去,激令老人施展諸天十地秘魔陰雷來拼,乘機將他元神與陰魔隔斷。再由石生同了齊靈雲、孫南,前往禪師洞前禮拜,代將禁制魔牌毀掉,以應禪師決不自己動那魔牌的前言。七老先發出金剛禪唱,然後飛入魔壇,用極大法力,使魔壇上主幡與陰魔生出感應。再將魔法破去兩處,然後隱去。以免老人萬一陰魔禁制不住,元神必受大傷。陰魔一滅,魔壇立生反應,所有設備一起消滅。魔女和田氏弟兄雖因佛光一照,備悉前因後果,終是憂疑,仍想到壇上以全力細心主持。只要看出老人陰雷將發,立時釜底抽薪,將那魔陣顛倒,稍作補救。
魔女正和眾人說起前半經過,忽聽耳旁有人大喝:「你等若不快走,便化劫灰了。」同時眼前金光電閃,身子似乎微微一動,定睛一看,人已落在廣場之上,正向三位神僧下拜。老人已經飛出陣來,頂禮皈依,隨同飛去。石生也同了靈雲、孫南,按照乙休指示,剛尋到禪師洞前,依言行事,將那兩面法牌取出,跪拜在地。眼前佛光連閃,耀目難睜,一晃眼間,自己已在西魔宮廣場之上,天蒙、白眉也突現身。眾人說完,均覺佛法無邊,讚仰不置。
魔女一面和眾人說笑,一面早命侍女設下盛宴。眾人見山珍海味,琪花異果,羅列滿前;所有桌椅器皿,全為珊瑚明珠、神金寶玉所製,五光十色,耀眼欲花。雖然久斷煙火,偶一為之,原無妨害。加上魔宮酒食味美絕倫,也各食指大動,暢飲起來。李洪笑道:「這麼多的好器皿,過幾天都拿來埋葬毀掉,有多可惜!」朱文笑道:「你這小和尚不守清規,又犯貪、癡兩戒。你師父知道,日後許你下山才怪。」李洪笑道:「這些東西我又不要,我是愛惜物力,想把這些東西做阮二嫂嫁妝,帶往天外神山,暫時作為佈置嫂嫂們的新房點綴,將來請我吃喜酒好看。趕上需錢救災,隨便拿兩件往人間變賣,便可救上不少的人。自來成物不可毀傷,明珠豈應埋藏?殺孽與毀物,同是罪惡。
佛法慈悲,原極廣大,你當只有血氣的東西才值愛惜麼?真正欠通呀欠通!」朱文知他暗點自己與金蟬海外同修之事,此事尚未奉到師命,只在出困後聽崔五姑暗中示意,恐被外人聽去,面上一紅。魔女情癡,人又素來大方,前聽阮征說李洪是他屢生患難骨肉之交,見他小小年紀,這高法力,先自心喜。再聽喊她二嫂,不但不以為忤,反倒高興。笑道:「洪弟,仙人不似俗世夫妻要設新房,這些東西本定帶去。你如光降,我和你阮二哥必定請你盡量痛飲如何?」李洪轉對朱文道:「你看,還是我二嫂好。」朱文恐他再說別的,裝不聽見,起身走向一旁。金蟬忙朝李洪使一眼色。李洪還想說時,申屠宏覺著李洪雖然歷劫九世,今生畢竟年幼,童心太盛,這等童言無忌,終非所宜,也使眼色禁阻,李洪欲言又止。朱文心雖不快,其勢不便和金蟬反口,單獨行動,悶了一會兒,經眾一陣說笑,也就岔開。
田氏兄弟本留眾人住滿三日再走。申屠宏掛念花無邪安危,惟恐去晚為二番僧所傷,雖是應有劫難,早到比較要好得多,首先同了干神蛛夫妻告辭,起身飛走。第三日,金蟬忽想起,自從離開金石峽,便往北極陷空島求取靈藥,被陷空島主誘入地璇宮,誤走子午線,直飛小南極光明境,開府天外神山,一直有事,尚未回山去過。那金石峽,乃道家西南十四洞天之一,地名又與自己暗合,必有原因。離山多日,洞中尚有黎女雲蘿娘和乃弟雲翼,石生新收弟子韋蛟,在彼守候,定必盼望。還有凌雲鳳門人沙佘、米佘在內養傷,經過陷空島靈藥醫治,當已痊癒。
更有雲鳳誤殺雷起龍,與人結仇之事,尚還未完。同門師妹,又有海外相助之德,雲鳳法力未必是那女仙對手,何況對方為夫報仇,又非妖邪一流,豈容坐視?金蟬心料雲鳳如不往投鄭八姑,便是送還古神鳩後,向神尼芬陀、楊瑾師徒二人領了機宜,回往金石峽,醫好沙、米二小,仍在自己洞中守候,也說不定。乙、凌二位老前輩最愛七矮弟兄,遇事每每暗示仙機,事前卻不明言。否則他們明知光明境仙府新開,幻波池之事應在七十天後,此時飛遁神速,極光太火之險現已減少十之八九,盡可從容來往,為何示意不令回去,並還限定在西南諸省行道?其中必有深意,便向眾人說了。
石生早就想念門人韋蛟,只為連日無暇,主人又再加挽留,情不可卻。心想時間頗多空閒,正好就便回轉金石峽一趟。本定離開魔宮時,再告金蟬諸人,聞言自是贊同。李洪喜道:「蟬哥,你那金石峽我未去過,也想跟去看看。如果真好,你們有天外神山靈境仙府,要此無用,將來我下山後,如我找不到好地方,借與我吧。」金蟬笑道:「洪弟樣樣都好,就是人太天真,童心甚重。乙老世伯命你往見麗山七老,必有深意。我因小神僧阿童隨同我們一起三數年,出力甚多,自身卻受重傷,雖然因禍得福,反而增長道力,畢竟吃了一場大虧。現被他師兄采薇大師朱世叔帶回山去。依我本意,還想先往雲南石虎山看望他一次,再轉金石峽,往返少說有好幾天。
明日你便須去見七老,如何能來得及?你如暫時不去,這座金石峽,就是師命有用,不全送你,也必把那最好的地方與你留下。不比匆匆往來,走馬看花強得多麼?」李洪故意把嘴一噘,負氣說道:「蟬哥,你現在討嫌我麼?」金蟬和他弟兄感情最好,以為他真個負氣,忙走過去抱住他的肩膀,笑道:「好弟弟,你莫多心,我如何會嫌你?既是一定要去,我們先往金石峽,然後再往石虎山如何?」李洪笑道:「原來蟬哥還是對我好,沒有因為……」底下話未說出,朱文便接口埋怨金蟬道:「本來是你不好,洪弟難得下山,聽你有這好地方,欲往一遊,如何攔他高興?你有天外神山那好地方,親生兄弟,便將金石峽全送與他,也不為過,說甚分居?我要是洪弟,寧肯無處棲身,也不要了。」李洪笑道:「原來文姊姊也對我好,那我不去也罷。我本是說著玩的,共只一天半日的工夫,如何能趕得上?」說時,瞥見田氏弟兄嘴皮微動,似有話說,笑問:「田大哥、田二哥,有甚話說?」
田氏弟兄因見李洪法力甚高,人卻是個幼童,相貌又生得玉娃娃也似,言動十分天真,老是一臉笑容,自從初見,便對心思,再一相交,越發投契。同聲笑答:「我弟兄因奉乙師伯密令,本說引進采薇大師門下,先命明日起身。嗣因愚弟兄感念師恩,向其求告,欲等家師飛昇之後再去,此時想起,先持乙師伯的書信前往拜師,再向大師求說,回到這裡守候家師飛昇,必蒙允許。諸位道友如先往石虎山,愚弟兄也同了去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