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元神消滅之際,本身仍具絕大威力,稍為奮力騰躍,湖面上下立成齏粉。縱然結局難逃一死,仙景卻難保全。只為初遇強敵,一見來人這等厲害,心膽皆寒,禹令神光既是剋星,元神首被消滅,減去許多神通。自知身太長大,反而吃虧,慘敗之餘,一心只望保住元嬰,用本身丹氣防護,乘隙遁走。因見上面佛光、寶光厲害,不敢就起,正在暗運丹氣抵禦飛劍,只等禹令神光一撤,立即變化逃去。及見眾人紛紛飛臨,寶光、劍氣滿空飛舞,就要飛下,情知凶多吉少。方始橫心,正想用那身體猛力向敵人掃去,不料兩小隱蔽刀光,由鼻孔中飛入。等到警覺,元嬰已被刀光裹住,無力再施毒計。剛收轉丹氣,防護掙扎,兩小在外面也已警覺,忙以全力施為。身外丹氣一撤,飛劍金光繞處,龍首一下斬斷,大股鮮血,似瀑布一般向上射起數十丈高下。妖龍元嬰在一團紫黑色丹氣繞護之下,被兩道朱虹裹緊,剛剛飛起,雲鳳手中禹令神光已經當空射到,一下裹住,一聲慘嗥,化為殘煙消滅。
同時遙聞:「師妹且慢!」眾人連忙回顧,一道長虹已自空飛墮。眾見來人正是阮征,見面便道:「可惜!」眾人問故,阮征笑道:「此是前古妖龍元鼉,神通廣大,凶毒無比。化身雖只一個,功力卻與妖蚿不相上下。所煉丹元,送與幹道友的夫人,至少可抵兩三千年功力。雖然中有弊害,但有本門靈丹可以化解。我剛聽乙師伯說起,才得知曉。因想這等難得之物,平白毀去,豈不可惜?連忙趕來,仍然遲了一步。否則,干夫人只須轉世十餘年,便成仙業,豈不是好?」說時,干神蛛同那懷中幼女也已雙雙趕來,聞言拜謝道:「多謝阮道友好意,但是我和內人歡喜冤家,互相糾纏已好幾世。她因前生被仇敵暗算,投身異類,羞於見人,我和她又不捨離開,只好長年附在我的身上,彼此俱都難受。幸蒙諸位道友下交,因得附驥來此。初意只想求得一粒毒龍丸,使其脫去妖形,仍復人身,已是萬幸。
她雖女體,實是純陽之性。不料此行竟將妖蚿元嬰得到,不特借此恢復人形,因妖蚿純陰之質,得益實在不小。我夫妻也不想成甚天仙,只想長相廝守,永不離開。妖龍元嬰、內丹固具坎離相生之妙,但這十數年的離別也頗難耐。如蒙厚惠,只求賜她一粒大還丹便感謝不盡了。」阮征笑道:「這個不難。各位老前輩中,只乙師伯交遊最廣,身上所帶靈丹最多,有的並不在大還丹以下。少時由我代令夫人求取一粒如何?」干神蛛方要答言,阮征深知乙休性情,朝他使了一個眼色,便未開口。眾人見他那附身妖蚿元嬰的愛妻美如天仙,容光嬌艷,因為沒有衣服,穿著他一件又肥又短的道衫,上半露出雪白粉頸,下面白足如霜,玉腿半裸,依附丈夫身前,隨同向眾禮拜,越顯得嬌小玲瓏,楚楚可憐。干神蛛卻生得又矮又胖,相貌奇醜,長衣脫去,其狀更怪。二人一美一丑,相去天地,偏又那麼恩愛,如影附形,不可離開,全都好笑。
金蟬隨問:「乙師伯可將妖蚿除去了麼?」阮征一說經過,眾人才知乙休早已算定,為想借此考驗自己道力,特命阮征第七日趕到。不料阮、凌二人俱都急於赴援,以防誤事,仍是早到半日,才知事有定數。想起銅椰島的經歷,便不再固執己見,仍照妙一真人飛書行事。
原來妖蚿失去元嬰,慘敗恨極,誓以全力拚命。除來復線與地軸纏道通連,可以引發太火,尚有一處地竅,與元磁真氣發源之處相連。那地方便在妖蚿所居廣殿後側地底深穴之中,相隔只百餘里。乙休惟恐丹毒之氣為害,特意送往離地萬七千丈以外兩天交界之處,藉著乾天罡煞之氣與法寶之力,將其消滅。費了一些時候,以致晚到一步,妖蚿已經遁走。妖蚿另一化身,因被乙休禁網法寶阻住,竟仗玄功變化,由一山峽縫中躥入來復線內。那地方原是龍猛暗中開出來的逃路,事前不曾查到,致被妖蚿尋到,躥了出去。乙休如果親身趕往,太火一被引發,天外神山必化劫灰。地底妖龍又在此時裂地而出。妖蚿引發的元磁真氣,雖有一件法寶可以抵禦,也只暫時鎮壓,不能消滅。那時元磁真氣必被地火引燃,威力之大,不可思議。再為法寶鎮壓,不能宣洩,定要引起海嘯。那為避免妖蚿侵害,深藏海眼之下的許多精怪,存身不住,也要興風作浪。
乙休當時難於兼顧,略一盤算,隨用傳聲,密令眾人絆住妖龍。自己分化一個化身,用一件至寶去將磁源來路堵塞。再用一道神符幻出阮征,手發神砂,緊追妖蚿,與之相持苦鬥,以免又生枝節。乙休親身追入來復線,在禍發頃刻之間趕到前面,用一幻象將妖蚿引入子午線死圈之內,並施大法力,將回路隔斷。妖蚿化身還想引發太火,不料對敵時,乙休痛恨妖蚿淫凶陰毒,竟拼捨一件法寶,用一枚神鐵環隱去寶光,束在它的身外,剛一躥進子午線,便被元磁真氣吸緊。妖蚿幾個化身全具神通,功力只比當中主體稍差,仍是狡詐機警,不比尋常。
雖然情急相拼,仍想全身而遁,將太火引上來復線後,便仗本能,就此逃往中土,本無必死之意。無如性太貪殘,又為幻象所愚,一味窮追不捨。等到追入死圈,幻象忽隱,方才省悟,已經無及。那磁光太火仍順地軸纏道自為消長,分合流轉,並未起甚波動。妖蚿化身卻被太火化為烏有。乙休將這最緊要的關頭渡過,忙又趕回,知道非將妖蚿兩個主體中的腦中元珠內丹得去,不能善後。但是妖蚿機靈,稍被看破,自知不能倖免,必將元珠自行毀去。而且還須防備日子越多,地下磁光火力越大,一個鎮壓不住,便是禍事。於是暗用六合旗門埋伏四外,將妖蚿困住,化出好些幻象與之相持,自往地穴全力鎮壓。
到了第五日上,乙休見勢危急,正在施展玄門最高法力,犯險一試,阮、李二人忽然飛到。忙用傳聲,令阮征將九疑鼎放在坎宮旗門之內;又令空中神鳩隱身守伺;再令李洪帶了龍娃去往地穴,用金蓮寶座代為鎮壓。分派停當,說是還有一會兒才到時機,隨說起干神蛛夫妻之事。阮征心熱,立即抽空趕來,想將妖龍內丹留下,已為眾人所毀。眾人好奇,又知妖龍一死,只等除去妖蚿,將元磁真火復原,大功便可告成。此時不會再生枝節,俱想前往觀戰,以開眼界。走時,金蟬忽說:「小神僧先前幾受妖蚿暗算,元氣大傷。自從乙師伯將他送來台上,便自入定靜養。此時地底風火與海嘯之聲比前更要猛烈,知道少時有無危險,如何丟他一人在此?」石生笑道:「這個無妨,我們把他帶去不一樣麼?」金蟬未及答言,一片金光祥霞忽自空中飛墮,現出一個少年神僧,眾人一看,正是師門好友采薇僧朱由穆,眾人連忙上前拜見。
朱由穆笑道:「我小師弟雖然該有此難,但他在銅椰島分手時,如聽我話,並非不可避免。這樣也好,總算因禍得福,人雖受傷,道力卻增進不少。」說時,見干神蛛夫妻也隨眾跪拜在地,尚未起立,便指二人道:「你夫妻本是怨偶孽緣,只為前兩生至情感召,反成了患難恩愛的夫妻。儘管魔難重重,受盡苦痛,居然一靈不昧,終於化解前孽,遂了心願。如非向道真誠,深明邪正之分,如何能有今日?我知你妻雖將妖蚿元嬰奪去,可以借它所煉形體恢復人身,並還增長道力,並非不好。無如妖蚿修煉萬年,功力頗高,它那元嬰乃妖蚿精氣凝煉而成,賦有它的本性;暫時或者無妨,將來修為上難免不受其害。固然妖蚿伏誅,元神不能附體,但終究可慮。
還是由我用大蔭檀佛光將惡質化去,永絕後患,索性成全你們這一對苦夫妻。此女以後就叫朱靈吧。」干神蛛夫妻聞言,喜出望外,口宣佛號,膜拜不已。朱由穆隨令干神蛛走開,將手一揚,立有一片極柔和的祥光,朝少女身上當頭照過,同時聞到一股旃檀香氣。再看蜘蛛所附的少女臉上,立改莊容,不似先前那麼輕佻神氣,容光也更美艷。俱知佛力感化。夫妻二人雙雙跪拜,叩謝不已。朱由穆隨又對眾說道:「乙道友今日功德不小。我此時急於帶了小師弟,回轉雲南石虎山去,不及往見。可對他說,等他事完,回轉中土,再相見吧。」說罷,又是一片金光祥霞,飛向阿童身上,只一晃便全沒了蹤影,眾人竟未看出是怎麼走的。金、石諸人因和阿童至交,未及敘別,自是戀戀不捨。
雲鳳見朱靈通身全裸,只披著干神蛛一件道袍,滿臉嬌羞,甚是可憐,人又生得那麼美艷,好生憐愛。便對她道:「朱道友這樣,如何往見大方真人?我下山時,曾蒙恩師賜我一身仙衣,因洞府尚未尋到,一直帶在身邊,另外還有舊衣兩件。如不嫌棄,等諸位道友走後,我拼湊出一身,送你如何?」朱靈聞言,大喜稱謝。話未說完,忽聞殿後神雷大震與古神鳩怒嘯之聲,眾人已先飛身趕去,男的只干神蛛一人未走。朱靈妙目微瞋,悄聲說道:「你還不去,我蒙凌姊姊賜我衣服,穿上就來。」干神蛛醜臉一紅,笑道:「我因凌道友與你初見,想代你說幾句話,並謝解衣之德。」朱靈搶口說道:「我以前那醜樣兒,凌姊姊在滇池已早見過。照她為人,只有可憐我的身世,絕不見笑,無須你來表白,還不快走!」干神蛛方始應聲飛去。雲鳳隨將衣服勻了幾件與她。並問她:「照采薇大師所說,你二人分明是久共患難的恩愛夫妻,又不曾為惡,怎會化身蜘蛛?」朱靈苦笑道:「傷心人別有懷抱,我那累世患難經歷,便鐵石人聽了也要下淚。此時急於往見大方真人,無暇長談,且等事完奉告吧。」話未說完,隨又接口驚喜道:「妖蚿已快伏誅,我們還不快去?」
雲鳳與朱靈一同飛起,往後面雷火寶光飛湧之處趕去。還未飛到當地,便見前面山野中現出六座高達百丈以上的旗門,申、阮、金、石等十餘人分立在六門之下。金光祥霞上映重霄,雷火星砂籠罩大地,把方圓一二百里的陣地一起佈滿。坎宮陣地上現出一座寶鼎,大約丈許,被一片金霞托住,突然出現。由頂上飛出畝許大的一張口,口內射出大片金紅色的火花,中雜一青一白兩股光氣,匹練也似正在朝空****。一個近百丈長、雙頭雙身、口噴邪煙的怪物,剛由震宮旗門前面沖光冒火而起,看神氣似要向空遁走。朱靈方告雲鳳:「怪物便是妖蚿。」說時遲,那時快,寶鼎怪口中所噴光氣,已將妖蚿當頭裹住。妖蚿似知不妙,正在掙扎,不料全身早被天璇神砂吸緊。本是欲取姑與,故意放它逃走,以便取它腦中元珠。上面青白二氣,便是九疑鼎中混沌元胎,具有無上威力,想逃如何能夠。
剛掙得一掙,阮征也發出全力,上下夾攻,互相對吸,妖蚿長身立被拉成筆直。空中神鳩早得指示,猛然凌空下擊,身子也比較平日長大了好幾倍。物性各有相剋,妖蚿先前被困陣中,往來衝突之時,聞得神鳩嘯聲,便聽出是專克制它的前古對頭,早就心驚。只為身陷旗門,為仙法所制,失了靈性,不知敵人有意亂它心神。因為先被阮征幻象追逐,相持數日,才發現是假,剛剛省悟,真的又復趕到,上當不止一次,心疑又是假的。性又兇猛殘暴,聽出極光太火聲勢越來越猛,暫時雖被敵人禁住,遲早終須爆發。彼時敵人多高法力也難禁受,便自己如非煉就元珠,一樣難當。一心想挨到地震山崩,整座神山化成火海,藉以報仇。又恐玉石俱焚,身遭波及,明知情勢危急,始終不捨將那元珠毀去。後在陣中亂衝,覺著吸力稍減,立時乘機衝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