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連施法寶、飛劍,加上謝瓔的有無相神光護身,也僅只不被沖退,前進卻越發艱難。四外烈火剛剛下去,吃罡風一吹一卷,倏地由分而合,化作碗缽大小的火球,似雹雨一般,重又夾攻上來。吃寶光、神光一擋,立化作震天價的霹靂,紛紛爆炸。但均聚而不散,每團雷火震過,便化成一片火雲,包在三人護身光圈之外,漸漸越包越厚圍成了一個大火團。那無數的火星,便在裡面自相沖壓排蕩,匯為繁響。風勢本是越來越猛,三人護身光華吃火雲包設,無異實質,火球一加增,阻力也隨同加大,不特前進越發艱難,身上也似加了極重的壓力,尤其那轟隆的萬雷交哄,與呼呼的罡飆怒嘯之聲,雖在寶光、神光圍護之下,也震撼得使人難耐。
英瓊首先發急道:「癩師姊姊她們四人尚與二妖孽惡鬥,勝敗難知,全仗師姊的總圖和謝姊姊的七寶金幢往援。照現在的情勢,何時才能趕到哩?」謝瓔料定易靜既得總圖,當有破禁通行之法,本不想再取金幢應用。及見前行越難,易靜並未如何施為,面上神情反似緊張。不知易靜是想乘機觀察金幢威力妙用,看出謝瓔過於慎重,未便相強,故意延宕。同時卻又防到埋伏厲害,萬一難當,暗中早準備好了應變之法,卻不下手施為。謝瓔及聽英瓊一說,猛想起:「癩姑等一行四人未必能是毒手摩什之敵,況又加上妖屍。對方可以隨意運用原有埋伏禁制,主客異勢,相差太遠。妹子近來雖然勤習絕尊者滅魔寶菉,降魔法力大為增高,也因習了寶菉,把佛門上乘功課耽誤,功力欠純。別的功課不說,只那有無相神光,便不如自己。固然妖屍數盡今夜,該當伏誅,去的人卻難保其不為二妖孽邪法所傷。萬一有甚閃失,豈不冤枉?看此情勢,風火神雷異常猛烈,易師姊大約只知途徑,破法尚難。好在密徑中絕無生魂潛伏,與其掙扎強行,何如施展金幢開路,早與癩姑等四人會合?非但易於成功,至少免去顧慮,有勝無敗。」
金幢乃佛門至寶,靈妙無窮。遇敵之時,除非對方也是行家,法力又極高強,只要情勢真個危急,不必主人運用,便會自行飛起,發揮威力妙用,平日更隨主人心意進止。如非三人護身法寶靈異,風火不侵,早已自行飛起。這時風雷震撼已久,又被火雲一迫,聲勢越猛。再待一會兒,便主人心念不動,也是不甘退守,本在躍躍欲試之際。謝瓔既念同胞,復慮良友,心裡著急,念頭一動,立即激發。也沒等主人行法運用,便由身後現形飛起,又照例是以強應強,一出便具極大威勢。只見一幢七色的金光霞彩,突由三人光圍中升起七層法物,一齊轉動,同射出一色精芒。
四邊更有一圈繁霞彩焰,一齊往外湧射出去,緊壓光圍外面的火雲,好似狂風之掃浮雲,立被衝散,蕩將開去。跟著寶光大盛,四外火球只要挨近,便即震裂,化為縷縷殘焰而散。罡風雖仍強烈,狂吹不已,可是一與光霞相接,便向兩邊分散開去,阻力銳減,後面吸力也自消滅。三人身上立輕,行動自如。易靜暗中留意,見狀大喜。因知聖姑禁法變化無窮,生生不已,暫時雖為金幢所破,必有餘波,且更猛烈。兩敗固是不妙,如將密徑埋伏破去,再重設施便難。好在此寶妙用已見一斑,此處已無庸再試。便乘罡風未變化之際,暗中行法,手掐禁訣一指,口喝:「風火已退,大妹請將法寶收起,到了前面關口再用吧。」話未說完,風勢忽止,金幢寶光也自減縮十之八九。易靜見狀,心中越發驚贊。
謝瓔因金幢未聽指揮自行飛起,出於意外,勢又絕猛。吃驚之下,惟恐和先前救人時一樣,制它不住,全副心神貫注其上,並未看出風退是由於易靜照圖所得暗中制止,依言收了金幢,二次同進。這一帶風雷之禁一被止住,前行便無甚大險。只是徑路盤紆曲折,高下迴旋,歧路交錯,每條路口均有門戶關閉。經易靜用蓮花玉鑰一指,立即開放。這才看清此中門徑重沓,如此繁複,謝、李二人好生驚奇不置。易靜笑道:「這只是按照九宮八卦、五星躔度,就著原有風、雷、水、火地利設施祭煉而成。各小門戶上禁制埋伏,多屬風雷五遁,有此玉鑰即可開通,還不甚難,倒是前面有兩層通往中洞的門戶,因與聖姑坐關的五行殿中樞要地相連,禁閉嚴緊,堅固已極,開通實是艱難,恐還要借重大妹七寶金幢一用呢。」謝瓔含笑應了。
易靜用功最勤,又精細,早把總圖上所指途徑門戶參悟極熟。除卻開頭一段,以後三人便並肩飛行,至多遇到各路交錯之處,略微辨認宮位躔度,即行通過。一路之上無多停頓,不消多時,便把東洞密徑繞飛完畢,走入中洞主宮地界。這一帶甬路本是又高又窄,三人正在一路辨認途向,往前飛駛,忽然接連兩個轉折過去,地勢突往上高起了數十丈。剛由斜坡轉入平路,眼前忽有一片黃光阻路。定睛一看,原來那甬道已變作了圓形,只有丈許方圓,宛如一條長蛇,一路蜿蜒而來。圓洞盡頭有一片同樣大小的黃光將路阻住,光景沉靜晦暗,色彩並不鮮明,慧目注視,也看不出那光有多厚多深。
易靜知是全程最厲害的戊土重關,那黃光乃聖姑昔年神泥所煉,比起前後洞的戊土禁遁厲害十倍。自己雖已深悉微妙,也須費盡心力始能解破飛渡,收它仍難。此是聖姑所煉五行法寶之一,雖極神妙厲害,與所施禁遁不同,如能用法寶、法力將它制止,便可收為己有,不生反應。如借七寶金幢之力收下,不特省卻許多心力,異日脫難復仇,且有大用,便止住謝、李二人,暫停前進,笑道:「此是聖姑一丸神泥,用來封閉這主宮入口要道,破解煞是費事,並且各洞通往主宮的密徑,共是四門,均有此寶封閉。如不收去一處,移居以後,一旦有事,密徑形同虛設,便自己人也不能往來自如,豈非缺點?只有煩勞大妹,用佛門至寶一試。」
謝瓔本料這是易靜適才所說嚴關,又一聽說關係日後,如此重要,愈發欣然從事,口中應諾,便要將金幢放起。英瓊攔道:「大姊且慢。下山時掌教師尊所賜諸寶,土、木兩宮均有克制。這黃光看去暗沉沉的,好似無甚出奇,易師姊說得那等厲害,自無虛言。我們各人俱有幾件法寶,何不試它一下,到底有多大威力?也可見識見識。」易靜道:「此寶委實靈異,本來瓊妹不說,也應先行激發它的妙用,才可收取。否則金幢寶光一照,難保不將它逼逃,去與別門相合,又多生枝節了。」謝瓔的金幢本已隨著心念現形,因黃光靜沉沉地擋在前面,並未引發施威,立處相隔又遠,寶光尚未照將過去,與其接觸。聞言便運玄功制住金幢,不曾先發,又往後退數丈。英瓊便要動手,易靜忙道:「瓊妹留意。你那乙木之寶,只能克制前洞戊土禁遁。五行法物俱能合運逆行,已是難極。此寶是千萬年混元一氣神泥凝煉之寶,決制不住。轉不如那牟尼珠,還可保得有利無害。
如欲引它發難,可先將珠光護身,再發一神雷,便可見出端倪。你那乙木之寶也非尋常,日後還有大用,萬一毀損,豈不可惜?」此時英瓊功力大增,已不似先前那等輕率,忙即應聲住手,依言行事。先將珠光放出籠罩全身,然後揚手一太乙神雷,照準黃光打去。英瓊本來深知聖姑法力高強,法寶神妙,只為一時好奇,並非不信易靜之言,不過有了以前兩次經歷,心較拿穩。初意以為發難情景和戊土禁遁相似,不過威力加強,比較厲害而已。哪知神雷發出,眼看一團雷火金光打向黃光之中,照例應該一聲震天價的霹靂過處,雷火橫飛,星光四射。對面無論煙光雲霧,縱不一擊即滅,至少也必擊散好些,或是衝開一個大洞。哪怕對方勢強,隨滅隨生,分而又合,斷無不動之理。這次卻是不然,兩下裡才一接觸,黃光立起變化,只見雲光亂旋,突突飛湧中,直似一張冒有濃密煙光的大口張在前面,神雷直投其中,無異石沉大海,渺無蹤跡。金光雷火一閃後,即行沉沒,更聽不到半點聲息。緊跟著形勢卻嚴重起來。
原來這些途徑多是天造地設,原石生成。中經聖姑多年苦心佈置設施開闢,參合陰陽五行、九宮八卦諸天星躔之妙,加上諸般禁制埋伏,本就具有極大威力,外人休想擅入一步。後來聖姑皈依佛門,發下宏大願力,欲坐死關。彼時上乘佛法尚未參透,本身法力卻高得出奇。知道多生修積,數百年苦煉之功,及身受百年諸魔之擾,成敗存亡,在此一舉。因此事前十分慎重,儘管苦心推詳,洞悉前因後果,與未來種種,仍存戒心。為防萬一,又把通往中央主宮坐關之處密徑四道重要門戶用所煉先天神泥封鎖。所有途徑多是石質,獨這近門四條蜿蜒如蛇的圓形甬道,通體俱是神泥所化,比起紫雲宮的神沙秘甬還要神妙厲害得多。來人一進甬道,便已入伏,前進觸犯黃光固無生路,後退也難於倖免。易靜雖然悟出總圖微妙,獨此一處尚未深悉,快到盡頭,才知此是神泥所化。總算破解通行之法已得,到了急時省悟,尚來得及,不致遇困被阻,仍能過此難關罷了。易靜適說神泥靈異,防其遁脫,並非不對,但是應在未入圓徑以前施為。此時人已深入,神泥固不能變化飛遁,人也白受一場虛驚。
英瓊一見雷火無聲,情知厲害,不禁驚異。猛瞥見全甬道上下四外前後一齊震撼,發出與前面同樣暗黃色的雲光,宛如天崩地陷。身子立在虛空之中,上下四外漫無底止,晃眼全身俱被雲光包沒。同時覺出壓力之大,從來未有,如非寶珠祥光籠護,萬難禁受。就這樣,心神稍疏懈,珠光便有被迫之勢。再看易、謝二人,已無蹤影,不禁大驚。忙把紫郢劍連同身帶諸寶取了兩件,放出一試。除紫郢劍還能穿行光雲之中,但已進退吃力,不能任意飛騰外,下余諸寶,剛出珠光圈外,便被黃雲裹住,如非見機急收,幾被捲裹了去。經此一來,身外黃雲又生變化,倏地由虛變實。始而化作豆大的金星,暴雨點一般,從四方八面一齊打到。
吃珠光一擋,忽又伸長,化為千百萬根尺許長的光鑽,前頭噴射猛火烈焰,一窩蜂似攢射過來,密集於光圈之外不退,越來越密。雖有珠光擋住,不得近身,衝擊之勢也是猛而無聲,不知怎的,兀自令人心情煩熱難耐。火雲漸漸融成一片,看去與前又異,彷彿其色昏黃,暗光閃閃,也辨不出是光是火。乍上來,英瓊還能移動,及至雲光三變之後,四外全被阻滯,寸步不能進退。正覺心情怎會如此煩熱?猛想起:「牟尼珠光環護之下,萬邪不侵,不應有此現象,定是神泥作怪無疑。易、謝二人斷無失陷之理,必在一旁行法破解。我獨失措,豈不難堪?終歸無害,理它則甚?」當時靈機一動,忙即澄神定慮,將法寶、飛劍全數收起,一意默運玄功,主持牟尼珠光,一任身外雲光變化,視如無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