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柒 第34章 第二五五章 (2)
    妖屍雖無總圖,畢竟曾得聖姑傳授,在此多年,以我所知,她如冒險入殿攘竊藏珍,並非一定不能。她擅長玄功變化,飄忽若電,多厲害的法寶也難阻止。瓔妹寶幢固能制她,一則此寶威力忒大,不可輕用;二則寢宮內有好幾條通路,妖屍未必不知。妖屍、毒手一見勢急,不是冒險先入寢宮盜寶逃遁,必用魔教中的殺著損壞天書、法寶和寢宮景物、聖姑法體。我雖被困多日,匆匆不及詢問詳情,但瓔、琳二位賢妹既已遠來,自必有了成算。妖屍應在子夜落網,此時也還尚早,明往易生枝節。好在復壁密徑的寶鑰已得,通行非難。如能搶在前面佔了先機,天書、藏珍一得到手,必要拚命搶奪,決不肯捨。」謝、李二人覺著有理,便請易靜主持。

    易靜笑道:「天書、藏珍固是妖屍夢想多年至寶,這復壁密徑被人開通,也是她致命一傷。休看適才五遁施威,那麼猛烈的聲勢,未見趕來,那是她權衡輕重,不暇兼顧;又誤料此鼎非有聖姑靈符,不能開放。如知我已出困,又在開通密徑,事關她生死存亡,必定來拼無疑。此間五遁禁制俱有關聯,我現在此,禁遁被我停止,妖屍斷無不覺之理。尤其開通密徑的門戶,這裡便有兩處,內中也有極強烈的禁制。乍開之時,正反五行互相克制,聲勢甚大,並有風雷異聲,全洞壁內俱生回應,妖屍一聽即知。本來無法隱蔽,事有湊巧。當我第二次來時,無意之中走入間壁小室之內,因見那室甚低,石色猶新,裡面還設有法壇,上置妖幡、法物之類,好似妖屍在作移形代禁之法。

    同時看出許多小甬道,連同這類小室,本是實心洞壁,近年方經妖屍開闢出來,以備妖黨通行之用。地既隱秘,每個出入口均有妖法掩蔽封禁,外人不易得知。跟著,我便困入寢宮外庭,幸蒙李伯父救出險地。第三次重來,也未在意。嗣得總圖,細加搜求,昨日忽然悟出間壁小室右壁角有一凹處,形如一門,與密徑通路相隔只有二尺。妖屍開此密室甬道,原極費力,又以總圖未得,不知地形,當時只求大小合用,未往大開。否則四外再多開闢二三尺,便將復壁打通,無須再尋玉鑰和出入門戶,逕由側面攻入,直達宮殿了。那洞壁雖無禁制,石質堅固非常,如用尋常開山之法,仍恐驚動妖屍。我看金幢乃佛門至寶,妙用甚多,能由主人心意運用,無堅不摧,又不起風雷之聲。最好由大妹下手,將那洞壁攻破入內,比較穩妥,只要把入口一關避過,到了裡面,並用玉鑰通行,就容易隱秘了。」

    易靜不知環室一帶禁遁,早被前二妖黨隔斷,只當適才五遁、金幢一齊施威,別洞定有反應,妖屍已然警覺,只為捨輕就重,暫時未能趕來。謝、李二人匆匆相見,一同忙著下手,不暇詳說前事。恰巧發現隔室洞壁有一處與復壁通路相隔甚近,開通省事,更可避開正面入口風雷之聲,免被妖屍覺察來擾。說罷前言,便率謝、李二人走往間壁一看,前見法壇已被妖屍移去,不在原地,只留下一座與寶鼎形式相仿的假鼎。三人俱知這類移形代禁的法物,不經妖法施為,無關緊要。可是一下手破它,便易將作法人引來,轉生枝節。其實,妖屍邪法甚高,更參以昔年所受聖姑傳授,不似尋常。近日因邪法煉成,除假鼎準備就近破那寶鼎,仍留原地外,法寶已然全部移去。易靜不知鼎中藏有不少生魂凝煉的陰煞之氣,一到便請謝瓔施為。謝瓔因見室中空空,只存一鼎,慧眼細查,不似附有生魂在上。此處不特深居地底,更在極深厚的石洞壁以內,想來金幢的威力不致累及無辜,便將金幢放起,依言行事。妖屍新辟之地,沒有聖姑所設埋伏禁制,四圍禁遁又經敵我雙方先後隔斷制止,去了抵抗力。謝瓔又有第一次的經驗,乍出手時,寶光甚是柔和。

    謝瓔見這次威力不猛,眼看頭層寶幢上的一面金輪祥輝閃閃,輪光徐轉,正往所指右壁角照去。心正歡喜,猛瞥見第三層上一柄戒刀形的法物忽煥異光,由刀尖上射出一線精芒,白如銀電,強烈耀眼,逕往左裡壁那座假綠玉鼎上射去。佛門至寶施為之際,動靜強弱,行法人均有感應。謝瓔覺出金幢突發威力,雖不似適才那等震撼難制,勢也甚猛。知道附近如無敵黨潛伏,也必藏有邪法異寶之類,否則不會有此現象。心中一動,銀色光芒已然射向鼎上。那七層七色寶光先經謝瓔制馭,本未往外開展,光團甚小,這時也一齊煥發精光霞彩,偏向假鼎一面湧去。說時遲,那時快,未容眾人觀察發話,兩下裡已經接觸,銀色精芒疾同電掣,當先射到。一聲大震,假鼎立即炸成粉碎,由鼎中飛起一團黑煙。眾人還未看真,同時又聽到「叭」的一聲極輕微的爆音,黑煙隨同爆散,化為數十百道碧螢黑氣,發出卿卿慘叫之聲,待往四下飛竄。寶光彩霞也已湧到,好似含有極大吸力,才一挨近,螢光黑氣便似萬流歸壑,紛紛掉頭投到。跟著一裹一卷,便即掣轉收斂,金幢寶光仍復原狀,並無他異。只見金光彩霞略微閃變,微聞一串低而且密的慘呼響過,便已消滅,無影無蹤。

    易靜道:「妖屍真是狠毒,萬死不足以蔽其罪。我只當此鼎是件尋常禁物,想不到竟將許多道術之士的魂魄煉成陰煞之氣,禁閉在內。固然這些殘魂剩魄十九是她妖黨,不在山中修煉,妄動淫貪,自投死路,咎有應得。但照如此死法,形神兩滅,連一縷殘魂都不能保全,也太慘了。」謝瓔心慈,聞言不禁生了惻隱之心,惟恐前進,再有傷亡。便和易靜商量,金幢只備應急之用,暫且收起,另施別法開路。易靜笑道:「大妹心太軟了。這復壁密徑,妖屍從未走進,怎會伏有妖黨生魂?這裡有的,已然消滅。只要把入口打通,上了正路,便不會再遇上這類的事了。萬一別處還有這類事,原屬定數難逃,我們又出於無心,並非過失。

    並且這等凶魂厲魄,如非罪大惡極,焉能遭此慘禍?勉強保全,不論他轉劫重修,或墮輪迴,結果不是害人,便是害物。就變畜生,也是毒蛇猛獸,擾害生靈。本著除惡務盡之旨,轉不如一體消滅,可省許多的事。誅惡即是為善,我們不專搜戮他們已足,何必因此還生顧慮呢?」謝瓔平日飽聞忍大師普度眾生的上乘佛法,認為凡遇惡人,無不可以度化,只看自己願力如何。覺著這類旁門修道之士也有上好根器,只為夙孽牽纏,誤入歧途,修到今日,煞非容易,形神皆滅受禍太慘,未免可憐。自己道行願力尚淺,不能度化歸善,已是不安,如再任意殺戮,豈不有違平日信念?聞言頗不為然。但以易靜年長,素所敬愛,人又面軟口嫩,不好意思當面駁她的話,心想:「復壁密徑,妖屍不曾走過,自不會有生魂在內,盡可施展此寶。少時如與妖屍、毒手二孽相對,卻須慎重。不是真個非此不可,以後決不輕用便了。」當時微笑了笑,也未回答。

    易靜把總圖、玉鑰俱已拿到手,便無寶幢,也能通行全徑。上了正路之後,更用不著。只為匆匆見面,未及談說仙都二女得寶經過,又看出是件生平未見的佛門至寶,猛然觸動多年心願,意欲藉以試驗此寶威力妙用,並防驚動妖屍。因此捨卻正面入口,另辟一個門戶。到了裡面,再用此寶把洞途各要口封鎖禁制,試上幾處,以定將來借用之計。哪知此寶和聖姑禁制都具有極大威力,一路斬關入內,不如按圖行法的順理成章,略一施為,立可制止,省便得多。中間有兩處耽延,到得稍晚,幾誤了大事。二人正談說間,金輪徐轉,寶光照處,那堅逾金玉的右洞壁漸漸消融,也並未見有碎石和裂紋,自然內消。已現出一個丈許大小,與金輪一樣形式的大洞,不僅地位合適,十分美觀,尤妙是四邊稜角,圓平齊整,宛如天成。英瓊道:「這門好像本來就有,還要使它復原麼?」易靜笑道:「我不料此寶如此神妙,不可思議。你看開門之處,石質已然被消化,不見殘礫,形式又好。多此一門與妖屍所開秘室小徑相通也好,就留下它吧。」說時,英瓊性急,見門內有一甬道橫在前面,暗影沉沉,隱隱聞得風雷之聲,欲縱遁光當先飛進。吃易靜一把拉住,說道:「瓊妹不可造次。這條密徑深藏復壁以內,宛如人的臟腑脈絡,上下盤旋,環繞五洞,共長三千七百餘丈。我們所行,雖只由此往中洞後壁一段,僅佔全程中之一二,但也要升降迴旋,上下好幾次,始能到達。新門正當入口不遠的側壁,此中險陰關口尚多,現為金幢寶光所逼,又未撞到各層禁制要隘,還覺不出怎樣,只要深入事就多了。入內的人,休說是個門外漢,便算總圖得到,不能悟徹機密,或是本身功力不濟,到了緊要關心,一個制它不住,便被其反克。內裡這些埋伏禁制,不特比外層還要厲害,並還各具有妙用,隨時分合。一被困住必被聖姑借用此洞原有煉成的地、水、火、風,煉化成了劫灰,萬無脫生之望。你有牟尼珠、紫郢劍二寶護身,又有我和謝家大妹在後接應,固是無害。但是上來便將全體埋伏引發,收拾制止就費事了。」英瓊聞言止步。易靜隨令謝瓔暫收金幢,自己居中,謝、李二人為左右輔,各縱遁光,一同飛進。入口左轉,上了正路,把遁光放慢,順著途徑,一路留神戒備,緩緩向前飛去。

    這復壁密徑,寬窄大小高低均不一律。入口一段,宛如一條極高的夾壁巷,寬僅七尺,因其通體俱在聖姑仙法禁制之下,內裡霧氣濃密,一望沉冥,看不出離頂多高。易靜一心想試驗金幢妙用,又自恃法力和身帶諸寶,未照總圖所示,將沿途禁遁止住。好在入口一關已過,就這樣照直通行過去。初上路時,只覺出暗影中含有一種奇怪力量,上下前後都有吸力,將人抵住,無論進退,俱有阻滯,比起尋常飛行,迥乎不同。三人功力均深,劍遁又極神妙,倒是阻不住。知是應有現象,也就不去睬它。去不多遠,漸覺身後和上下兩方吸力加重,越往前越厲害。地勢也突易升為降,驟然下落數十百丈。

    除兩側加寬外,來去兩途和上空都是一望沉冥,渺無邊際,三人那麼高明的慧目法眼,均看不出一點影跡。風雷之聲反倒渺然無聞。易靜知已入伏,不知何時觸發禁制,生出險阻危害,因須貼地低飛始能循徑前行,不致走迷,囑咐二人小心戒備,貼著原地面緩緩下降。正在留意觀察,並告知謝瓔準備好了七寶金幢,隨時應變。猛瞥見前途暗霧影中,似有豆大一粒火星閃了一閃。忙喝:「二位妹子,小心埋伏!」一言未畢,那前後左右的濃霧,好似一片油海遇火,當時一齊燃燒,化為無邊火海,火浪千層,爭向著三人湧到。同時上空更飛墮下一座火山,千百片烈焰赤雲當頂壓下。火勢既極狂烈,中間還有不可思議的奇怪吸力,威勢驚人已極。

    三人本有準備,見此情形,不約而同各將法寶相繼發出。仗著三人法寶各有妙用,英瓊牟尼珠尤為神妙,一片祥光,將一行三人罩定。那上方和四處的火浪儘管爭先湧來,到了祥光圈外,全被阻住。赤熛烈焰鬱怒莫伸,自相翻騰排蕩,終是不能近身。三人再往前進,也頗艱難,其勢又不能停留。易靜雖具成算,為想試驗金幢威力妙用,卻不肯使,只率李、謝二人同運玄功,由火海中強力衝將過去。那火阻不住敵人,似極震怒,轟的一聲大震過處,火勢忽似狂潮一般卷退下去,隨起了極猛烈的罡風。這風比起謝、李二人先前所遇,又自不同,勢如山海,迎面當頭壓倒,風力之大,從來未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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