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如所言,於計亦得,全局只戊土一宮難破,莫如權且依他們所請,令其同進。倘可如願,便把這兩狗道留在末後戊土遁內,再行除去;如若不能逃出,反正不夠,也不爭此兩人。那就索性冒一回險,叫醜鬼多加小心,一同入門,將五遁一齊引發,運用玄功急遁出來,再施魔法。如有不妙,便在醜鬼煞光護身之下,豁出法寶、道書不要,連仇人遺體和此洞府一齊毀滅。好歹也將大仇報了,再同飛走。醜鬼不知厲害,萬一不濟,至多由他做替死鬼,自身怎麼也能逃走,有甚顧忌?」想到這裡,愈發心橫,決計一拼,獰笑答道:「我夫妻玄功變化,法力高強,報仇之法盡多,人少有甚相干,你們如此膽小怕事?如不允你二人之情,必不甘心。只管同去,但能退時,也須同退,不可使有一人落後。門內情形我已說過,你二人原是同道,功力雖不如朱、黃等人,但俱精火遁,又均帶有水母宮中異寶,足可防禦。可代我將仇人內火引發,急速退出便了。」唐、劉二人聞言大喜,又聽是犯火宮,更對心思,一聲領命,便即起身。
二人出身原是昔年水母宮中被逐出來的侍者,早知妖屍淫凶,直無人理,因受同道慫恿,覬覦聖姑藏珍而來,本心不為貪色。到後,一見妖屍生得這等艷絕仙凡,加以邪媚勾引,方始心搖神蕩。明知必無善果,只為妖屍迷惑,戀戀不去,一樣也遭了惡報。二人法力不十分高,但是修道年久,各有幾件異寶奇珍,所用飛劍也與眾不同。昔年經水母用玄天妙法,在北海眼十萬丈寒泉之下,採取癸水真精與太陰元磁凝煉而成。彼時,水宮侍者各有一柄。發出時寒光逼人,不必上身,道力差的人,百步以內吃冷光一照,立中寒毒。再不見機速退,一被擊中,或與接觸,寒毒攻心,血髓凍凝,通身發黑暈倒,難免於死。多猛烈的火,遇上即滅。二人又與火行者是莫逆之交,煉就火遁。故此覺著有了生機,至少這頭一關火宮總能闖過。便是妖屍和毒手摩什,也覺二妖人必能勝任。
二妖人因有所恃,並不似朱百靈那樣先就膽怯。入門便直往前,到了五行法物之前,正待犯那丙火神燈,一眼發現燈焰上停著四女一男五個小人。男的一個,正是新在妖屍這裡相識,比較投緣,昨日曾用隱語警告自己,速行設法逃回海外,免得玉石俱焚的海外散仙中有名人物朱逍遙。適才聞他背叛妖屍,兵解之後,被敵人將元嬰救去。後來中了妖屍陰謀挾持,還在悔恨不聽他的良言,自投死路。又聽妖屍說他彼時必已入伏消滅,誰知仍和仇敵在一起。看神情,這男女五人似與妖屍所料不符,未受傷害。自己被迫來引發火遁,偏巧有人在上,焰中護身神光極似佛門法力,又有一股青霞射在乙木之上,四女神情自如,丙火許已被其鎮住。如果不能引發火遁,二妖孽狠毒凶殘,必不容活。如和朱逍遙一樣與敵聯合,可是敵人也同被困在此,如真有神通,就不能破法除妖,也必遁走,怎會久困火中,不能脫身?少時妖屍魔法發動,仍不免形神皆滅。改犯別宮,既違妖屍命令,又不比火宮較有把握。不過丙火如再引發,這男女五人就能抵禦,妖屍如施移形代禁之法,也立化灰煙而滅。
四女不說,朱逍遙卻是新交良友,同難相憐,又覺不忍。無奈妖屍法令嚴厲,自己又無救他之法,實是為難。略一尋思,自覺愛莫能助,還是顧己要緊。二妖人也是平日手黑,慣用水母所賜元癸神劍冷光傷人,該當數盡。不知宮中禁制,隨著心情實景,虛實變幻,因人而施。到時只看了焰中人影一眼,便只顧低頭尋思,以為五人已被困在火遁之內,僅僅能暫時自保,無甚伎倆,未再向火焰中留意查看。白費了朱逍遙一番心力尚在其次,更因上官紅那股青霞能由焰中透出,直射乙木法物,心疑丙火許被對方所制。再不兩下相抵,不施全力,不能再引發它的妙用。反正非此不能交差,不特沒有保全同道之心,反想借此賣好。算計丙火再發,威力必要暴長,五人決不能當。自己這幾件法寶專制丙火,如能得手,便將這男女五人乘機擒去獻功。妖屍對這五人殺身之仇,恨深切骨,沒想到存身火中,安然無恙。這一生擒獻上,狂喜之下,必能換得自己這兩條活命。等脫了此難,回到海外,再加以全副心力,約請能手,設法報仇,豈非絕妙?二妖人差不多一般心理,主意打定,互一商議,便自發難。
焰中五人早把妖屍殘殺同類和一切醜態看在眼裡,並已料定一會兒便有詭謀毒計,正在互相戒備。先見一個妖道飛身入內,進門發現火中有人,便向妖屍報知,本是討好。哪知妖屍在外,厲聲喝罵幾句,忽施邪法,將妖道攝回門外法台之上,並將土遁發動,加以慘殺。跟著又命殘餘二妖黨飛進門來。這兩妖人卻不似前一人畏縮,直到近前才行停住,朝神燈上看了一眼,面上似有驚異之色。癩姑因來人專犯火宮,方囑眾人小心應付,忽見所救道者元神突然起立,朝著下面妖黨連聲說道:「二位道友,你們現在受妖屍愚弄,滅亡在即。這裡五行合運,已被先天乙木製住木宮法物。我們可以無害,你們卻萬萬觸犯它不得。數百年辛苦修為,煞非容易,稍一失足,萬劫不復。我看妖屍狠毒,你二人無力逃走。聖姑禁法厲害,此時雖未看出發難,料你二人已然入伏,危機密佈,萬無幸理。現只乙木一宮受制,是你二人一線生機。可運用你們的法力故意將它觸動,我這裡再求諸位恩仙行法,放你二人入內。這樣你二人的肉身雖不一定保全,元神當可無恙,妖屍也奈何你二人不得。再有片刻,妖屍數盡,便可脫身轉劫了。」
癩姑等四人見道者不住急喊狂呼,一面打著手勢,只是新受重創的元嬰,聲細若蠅,甚是吃力。知他心性善良,對來人如此關切,想必和他一樣同病相憐,便未攔阻。初意火宮外面妖屍言行動作尚能聞見,來人就在眼前,不比妖屍是在門外,每有禁法阻隔,又是旁門中高明之士,語聲雖是極細,當無不聞之理。哪知連說帶比,白急喊了一陣,對方竟似無聞無見。因見道者為友情熱,又知這班妖黨多為邪媚所惑,旁門中也有好人,不一定都是極惡窮凶,否則道者頗知自愛,對於來人也不會如此,不禁生出同情之念。謝琳最是天真仗義,以為語聲太低之故,首先忍不住,大聲向外喝道:「喂,你這兩人怎不知死活好歹?有好朋友警告你們,為何連看也不看一眼?」癩姑見他們仍似未聞,料已受制,方在籌思傳聲之策,道者突然失聲驚歎道:「自作之孽,真難解救。想必聖姑不肯饒恕,由他們倒行逆施去吧。乙木雖被我們制住,丙火威力仍大,這兩人俱精水火二遁,如再引發,許比先前厲害也說不定,我們還須小心應付呢。」
謝琳連受挫折,矜氣已去大半,此時看見聖姑未再為難,言行自如,暗中早準備停當,想好突出應付之策。癩姑、輕雲因見聖姑雖將自己一行困入火宮,但自從謝琳心服,神智恢復以後,便不再有別的危害和絲毫警兆,與平日所知所聞凶險情景,迥乎不同,更料定此舉必有深意。上來只是略示警戒,此後非但無害,就此出去也非難事,只時機未到罷了。妖屍毒計原在意中,自二妖黨入門,早就防到丙火再發,勢必較前猛烈。照當前身經,和由光中發現聖姑寶相面現喜容,種種情景,以及師長前示機宜,雖然難關已過,漸漸走向成功路上,到底易、李、謝這一撥大援尚未到來,怎敢疏忽。聞言忙囑上官紅小心行事,隨機應變,又忙朝下面注視。
這時道者元神剛剛說完末句,重又入定。二妖人恰好抬起頭來,先朝前後四外觀察,未及施為。妖屍見二人遲不發難,已在門外厲聲叫囂惡罵,神態凶狂,宛如雌虎、羅剎變相。毒手摩什也在厲聲咆哮,並說:「二人必已被困,反正人少,前策已不能施,有我在此,何須畏懼?莫如隨我下手,如願便罷,如真不行,豁出捨了藏珍,可將仇人五行合運,連全洞禁制一齊引發。然後你我合力施展神通,倒翻地府,在我神光護身之下,借她五行合運之力,助長威勢,將地水火風爆發,使此山化為火海。
仇人正坐死關,不能行動,至少她那屍體也必化成劫灰,豈不把大仇報了?」妖屍聞言,不以為然,力說:「我已行法,外面五遁與內相應,去的人如若失陷,立可看出。現無一毫影跡,必尚勾留在內,畏縮不前。你看門內光霞閃閃,看不見兩狗道,這是初入伏時應有之象,丙火並未觸發。你法力雖比我高,對於仇人禁法,你只照各派法力常理論斷,不似我曾隨她日久,又在此被困百年,深知底細,這賊尼委實神通廣大,法力高強,與眾不同。尤其是詭詐百出,早設下許多陷阱。你雖自信必操勝算,但不是到了萬分危急,非拼不可,仍請聽你心愛人的話,穩妥些好。反正只此片刻,無須如此猴急。我預計全般無用,再由你下手便了。」一面又戟指門內怒罵,催二妖人下手。
癩姑等四人由內望外,見聞逼真。妖屍卻說光霞閃閃,看不見妖黨形影,越知二妖孽落在下風,分明已受制。一門之隔,內外聞見各異,足證聖姑法力無邊,玄機微妙。敬仰之餘,再看二妖人行事,也頗慎重,雖聽妖屍怒罵催迫,面現憂急,舉措仍不慌亂。開首似是查看形勢退路,四外觀察了一遍,彷彿若有所悟,面上略現喜色,互看了一眼,先不近前發難。緊跟著摘去道冠,披髮赤足,正對五行法物前踏罡布鬥,各將手往四外一陣亂指亂劃。二妖人原在一片寒光、大團冷霧籠護之下,貼地低飛。經此施為,立由光中飛出大片寒星,冷螢如雨,灑向所指之處,各按方位凝聚不動,晃眼現出一個丈許大小、寒光堆成的八卦方陣。手掐靈訣,口誦法咒,又照八門生剋飛巡了兩遍,將陣布好。然後同飛向巽官方位上去,禹步立定。一個由寶囊內取出一粒黃油油的晶丸,往神燈上打到,同時另一個便張口一呼,再往火宮噴上一口氣。
二妖人因這類先後天五行合運的禁制擊力越大,反應越強,心疑丙火法物被陷其中,勉強鎮制,非有極大擊力,不能激出反應。加以畏死心切,未尚發動,先圖自保,仗恃水火二遁出色當行,以為這等作法進退自如,還可乘機攝取焰中被困的人。只顧貪生狡詐,賣友求生,打著如意算盤,哪知聖姑法力兼有佛道兩家之長,神奇微妙,不可思議,禁法因人而施,每與相左。那晶丸乃妖人向少陽神君大弟子火行者用本門法寶換來的異寶烈火神珠,本身便能發出極猛烈火;再與真火相合,便如火上添油;再加無限火藥,威力之大,可以想見。那五行法物,即使不去犯它,稍微挨近,便要入阱,以火引火;況又加上巽地罡風,自然一觸即發,捷如影響。哪知大謬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