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柒 第21章 第二五二章 (2)
    朱百靈在妖黨中貌最俊美,妖屍聞言倏地警覺,再一瞥見朱百靈一雙秀目正注視著自己,端的丰神俊秀,美如少女,回憶前情,心中一蕩,方生愛憐之念。猛想起此身已被野人霸佔,似這等知情識趣、善解風情的美好男子,以後再難親近,不禁有氣。念頭一轉,立即由愛轉妒,由妒生恨,暗忖:「此人本是我口中一塊肥肉,雖以仇人法嚴,未能如願,彼此垂涎已非一日。不料心急脫險,二次引鬼入室,無端來了一個無力抗拒的管頭,平日慾望只有打消。我不能得,也不甘便宜外人,索性斷送了他,省得牽腸掛肚。」想到這裡,表面卻不顯出,假意暗拋了一個眼風,媚笑道:「果然是時候了。好在一切詳情,如何施為,適已指明。朱道友法力高強,又有鎖陰神帶護身助威,當可無害。

    縱有疏失,你我交情較深,與眾不同,又對我忠心不二,有始有終,不特保你元神無事,功成之後必以全力助你轉此一劫,以為日後相見之地。就煩道友打這頭陣,去破仇人土宮吧。」朱百靈先前還想:「頭陣、二陣入內的人如全失利,或可迫得妖屍作罷,所以好意提醒。沒料到自討死路,去當頭陣。適才毒手摩什朝己怒目獰視,已懷惡念,怎敢違忤?」料是運數,只得待百死之中勉求活路。把心一橫,歎道:「玉娘子,我為你死,原所甘心,但你言要應驗。請即行法,我去闖這頭關便了。」毒手摩什平日見妖屍對朱百靈分外垂青,本蓄妒念,又連聽兩人語意親密,與眾不同,不由怒起,厲聲喝道:「賊狗道!既已奉令,快上前送死,哪有許多話說?」妖屍知他有了醋意,忙回眸媚笑,佯嗔道:「別人為我夫妻盡力,你怎謾罵起來?」一面又悄聲說道:「你看他能活麼?樂得在死前哄他兩句,這你也氣麼?」毒手摩什還待發話,妖屍一邊說話,已經如法施為。

    朱百靈也沒理睬毒手摩什,一見妖屍發動,將手一抖,平生得意的護身法寶鎖陰神帶立化一道粉紅色的光華,由袖內飛出,隨即暴長,向身上繞去,從頭到腳,縱橫交織,環繞了十幾圈,把全身護了個風雨不透,內外通明,如在粉光影裡。卻把兩頭留在外面,各長三五丈,頻頻伸縮吐吞,宛如龍飛電舞,神妙非常。光色既極鮮艷,人物風采又極俊美,卻去送死,連妖屍那麼淫兇惡毒的妖邪,心雖不欲其生,也已不無憐惜。

    這次是全體妖邪存亡之機,比先不同,全都注視裡面動靜。妖屍更以全神全力應付,準備施為。火宮四女也自留意觀察,見那妖道一表人才,所用法寶也頗神妙,看神氣,其左道法力似非尋常,並得妖屍指點,來勢甚是狡猾。他不先觸動五行禁制,才一入門,便自停住,往四外注視。一眼瞥見敵人化作小人,安坐火焰之上,身外還隔有一層祥光,另由光中射出一股青霞直罩木宮法物,似知有異。忙向門外回身喚道:「玉娘子,你說那四位仇敵,雖被五遁困住,並未受制入魔,乙木反為所制。我不深悉此中妙用,你可仔細查看一下,以免有失。」妖屍先前誘敵入伏,一見禁制發動,威力驚人,心中內怯,不敢冒失入門查看。斷定仇敵只要入網,早晚形神俱滅,萬無生理。後來又聽門內風雷止息,似已復了原狀,估量仇敵不死,至多也只能仗著護身寶光支持片時,心中甚是拿穩。

    每次妖屍愚弄同黨去破寢宮法物,從門外俱能看見被陷妖人。這次不知怎的,風雷止後看似復原,門內光霞閃閃,依舊變幻不休,一門之隔,竟看不出內裡五行法物的動靜景象,心想:「必是被陷五遁中的人法力較高,所生反應。等少時召集同黨,設下法台,如法施為,內外對照,便可看出,此時何必以身試險?」忙到前面召集毒手摩什和其他一班妖黨,按照預定陰謀毒計,連激將帶誘迫領將進來。意欲憑借近年苦心祭煉的天魔解體移形代禁之法和毒手摩什相助,合用全力,破禁取寶之後,毀去聖姑法體,報那百年禁錮之仇。就便將所有同黨也一網打盡。行時,再同施邪法,倒翻地府,將幻波池毀滅。一心打著如意算盤,做夢也沒想到那奪去數頁天書的少女,便在所困仇敵之內,不特精習乙木遁法,並將木宮法物制住,以致五行合運減了好些威力妙用。仇敵道力既高,法寶尤為神妙,被困固止暫時之事,毫無所傷,並還因此窺見她的破綻。

    妖屍設好法台以後,又受聖姑法力暗禁,妄動殺機,未曾下手,先殘殺了一半同黨和主幡上有用生魂。主幡再一受傷,不復運用。五行禁制原系竊自聖姑,尚能生出妙用,但只得了半部天書,所學不全,內中乙木遁法更是照外洞五遁依樣葫蘆,未得真訣,等於充數,與聖姑所設五遁天地懸殊,如何能與比擬?不用尚可,這一發動,無形中先受暗制,門內情景自然難於觀察。這時妖屍算計,妖道入內,必將五遁引發。正在目注台上五行法物中的戊土一宮,相機下手,破法復仇。半晌不見動靜,門內光霞幻變,又看不甚真,心方奇怪,忽聽妖道急喚之聲隱隱傳出。妖屍枉在洞中禁錮苦煉了百年,當局者迷,急切間竟未警覺。寢宮禁法已生效應,內外形聲隔絕,此是隨著妖道大聲疾呼,行法人的念頭與實景相應,所生出來的幻相。定睛一看,門中光霞閃變中,隱現出五行法物。

    妖道好似看出厲害,正由內往外狂奔出來,口中急呼:「玉娘子!好人!我萬里遠來,為了愛你,死固不惜,但是仇人禁法厲害,我多少年的苦修也非容易,何苦使我形神俱滅?請念初見時彼此傾心相愛之情,容我逃生吧。」妖屍聞言,心方一動,偷覷毒手摩什,目射凶光,正在怒視自己,暗忖:「此人關係大局,性暴而又奇妒,必不能容。」再見妖道惜命情急,狼狽之狀,已快逃出門來。可是門內五行安然陳列,並無異狀。心生鄙賤,不禁勃然大怒,厲聲喝道:「無用狗道!此時怕死貪生,有何用處?速將門內土遁引發,少時還有生機;如敢後退,先前三叛賊便是你的榜樣!再如遲疑,我自在外引發,你少時連想保持殘魂剩魄,都無望了。」話未說完,忽見門內黃雲暴湧,塵霧飛揚,風沙傳擊,發出極淒厲的怪嘯,勢甚猛惡。妖道立被捲入黃塵影裡,一面施展身外余剩下的兩道粉紅色的彩虹,電射龍飛,在迷漫塵沙中滾來滾去,一面仍在大聲疾呼求救,已然離門不遠。妖屍以為妖道法力甚強,戊土已被引發,並未將他制住,大出意料之外,暗忖:「此人有用,好在移形代禁之法已可施為,又正缺人之際,何必這麼早斷送?」心念一轉,立將邪法發動,手掐靈訣,指定面前用沙土祭煉堆成代替戊土沙物的小山,猛運玄功,張口噴出一股青氣籠罩其上。跟著把手中靈訣一放,又有酒杯大小一團青綠色的奇光,由鎮壓主宮的妖幡上飛出,懸空停在土山之上,高約丈許。此是妖屍準備破禁的魔教中最惡毒的上乘邪法,預計這團青光往上一擊,一聲霹靂,土山炸得粉碎,立由妖光化煉成為灰煙消散,門內戊土法物也隨同破去。

    妖屍終是驚弓之鳥,強鼓勇氣犯險相拼,心膽早寒。正行法間,忽想起成敗安危系此一擊,仇人何等法力,所留遺偈無不應驗。今日更受重創,毀去肉身,兆頭大是不佳。此舉無功,萬一生出反應,吉凶難料。雖有毒手摩什保護抵禦,但他性太粗野自恃,莫又有什疏失。想再囑咐兩句,令其加意戒備,以防不測,於是欲發不止。說時遲,那時快,就這微一遲疑耽延,青光欲下未下的當兒,還未及和毒手摩什打招呼,猛瞥見面前黃影一閃,風沙之聲隱隱大作。情知有異,忙往面前注視時,只見自設戊土法物忽然自生妙用,變作丈許大小一團塵霧黃沙。跟著土雷爆炸,如擂急鼓,勢子越來越盛,所噴青光幾乎籠罩不住,甚是吃力。有一小人影子在內,先吃土雷打得七翻八滾,狼狽異常,似已失去知覺。

    再看門內妖道,已然不知去向,土遁已收,五件法物仍是原狀,環列在地。妖屍心中大驚,暗忖:「土遁已被引發,如若邪法無功,理應反克;否則我這裡法力尚未完全發動,朱百靈縱死,也應死在仇人土遁以內,怎會有此景象?事太可怪。仇人如若太凶,天魔解體之法克她不住,但又不應如此平安。」又一轉念,忽然想起:「乙木真訣未得,必是魔法雖強,但以乙木太弱,難制戊土。行法時,朱百靈恰在裡面,為戊土所殺。功雖未成,卻將他的元神移來。適才不應先破戊土,忘了弱點。照此形勢,移形代禁,破法報仇,尚非無望。」越想越以為是,重又鼓起餘勇,忙先行法收勢,想將戊土法物止住時,隱隱聞得黃沙土雷交斗中,透出一聲極微弱的慘嘯,妖道元神所化小人,已經消滅無蹤。土遁也隨寧息,法物恢復原狀。

    妖屍行事素不認錯,妖道為她形神皆亡,視若當然,反連先和妖道說話時的假顏色都收拾起,只媚視毒手摩什,暗令戒備。說完,突把笑容斂去,粉面一沉,滿臉獰厲之容,戟指殘餘二妖黨喝道:「你們看見了麼?這廝又是一個不知死活的,好好的我命他去當頭陣,本來引發土宮便是大功,至少元神可以保全,不過轉上一劫,何況我夫妻念他出力,定必助他轉世成道,將來到我夫妻門下,只有更好。不料,他到裡面忽然情虛畏死欲退,我氣他不過,將元神移來除去。現在你們總可知悉,仇人現坐死關,只憑預設禁法埋伏,無人主持,尚可趨避防禦。我這五行禁制卻比仇人還要厲害,前進尚可求生,稍有退縮,或懷二心,由門前起,上下四外俱有神光包圍,決逃不脫。我略一點手,便將你們移向這裡,與他一樣同受滅神之罰,後悔就無及了。」

    那二妖黨一名唐寰,一名劉霞台,早已心寒膽怯。不過人當危急之際,總是百計求生,不到死滅,不肯罷休。聞言同聲應諾,互相看了一眼,吞吐答道:「玉娘子之命,我等不敢違,效死更無二心。只是仇人五遁五宮,我們人只兩個,照你先前預計,未必足用。自來一人勢孤,何如這次命我二人一同入內,引發埋伏之後,如可退出,便急退出來。等玉娘子破了她這一宮,二次我二人再同入內,如法行事。這樣,五遁或可依次破去,免須多人,也給我二人多有一線生機。玉娘子以為如何?」妖屍聞言,才想起同黨凋殘,人少難如預計施行,倏地警覺,由急變怒,暴跳如雷,咬牙切齒,先把已死諸妖人厲聲咒罵了一陣,繼想:「適才委實火性太大,偏又加上這魔鬼狂傲自恃,性如烈火,先在前面殺死了好幾個,到此又生枝節,真個苦不能言。現時實苦人少,不敷應用,這兩個狗賊話倒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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