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嫁 第21章
    第20章

    「二哥!西暖對不住你,但說到底,還是你心術不正,如今我們也落得這般田地,只求做個山野小民,別無他想。」西暖應對著西映那張怒火中燒的臉,盡量表現的鎮定。

    「本王出身皇室,這輩子只能往高處走,絕不屈居人下!做山野小民?那只是你們這種愚男蠢女的想法!」西映的臉色愈加凶神惡煞,「還有,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有西晏那丫頭幫忙,逃了性命不算,還得到她一大筆盤纏,你們當然樂的清閒!」

    「如果你願意,車上的一切東西都可以歸你,我們夫妻只求歸隱。」常洛清企圖讓他放開被鉗制的西暖。

    「洛清!別跟他談條件!」西暖素知西映是何種人,錢財的引誘,也許會讓他得寸進尺。

    西映意味深長的看了看西暖,又看了看常洛清,發出一聲冷笑:「為兄妹沒想到二妹夫妻這麼恩愛,從前還有很多關於你們不合的傳言,如今看來竟是傳說有誤。不過這樣更好,二妹,如果你現在歸了西,也有人為你安葬,不是嗎?」

    西暖和常洛清的臉色霎時變的蒼白一片,她知道西映手段狠毒,尤其在他已經沒了顧忌的時候,例如現在……

    「褐紅鏢」鉗在兩指之間,臉上的笑容依然充滿邪肆和可怖。在他脫手的一剎那,常洛清箭步衝了上去,在雪地上劃了一個漂亮的弧度,徒手截住了那支利鏢。

    西映和西暖皆是一愣,連一幫西映的跟班也不由後退了兩步。常洛清護住西暖,用身子擋在她前面。

    西映心裡一沉,那只褐紅鏢造價不菲,且飛出以後鏢速極快,幾乎沒有人能徒手接的住,今天見常洛清的表演,確實讓他驚了一番。只是還沒等他們回神,又將另外一隻鏢飛出去。常洛清再一次接的穩穩當當。

    西映心裡發毛,幾乎本著豁出去的心理,將剩下的鏢一次次的飛過來,最後演變成十幾隻齊發。常洛清的指縫裡幾乎夾的全是褐紅鏢,紅色的鏢頭,褐色的鏢刃,看起來醒目極了。

    西暖驚喜的看著這場面,心裡雀躍。西映和一幫黑衣人忽然誰也不敢靠近,他們都明白褐紅鏢的威力,此時如果常洛清將利器飛出,他們當中必有人中鏢身亡,而褐紅鏢的殘忍之處在於,中鏢人不會立即死去,只會一點點的流完鮮血後斃命。

    「西映!你忘了?五年前我第一次隨軍出征北嶽,還是你和太子代替皇上來送行,當時我就接過敵軍的一隻鏢,雖是普通鏢,可依舊算是功不可沒,太子還誇獎過我。五年過去了,我早已練就了這套絕世本領,而你的記憶力卻減退了。」常洛清鄙夷的沖西映笑笑,接著對西暖示意,「我們走!」

    西映捏緊拳頭,眼睜睜的看著西暖和常洛清重新上了馬車。由於懼怕褐紅鏢的威力,竟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只有看著他們的車消失在一片白雪覆蓋,峰迴路轉的背後。眼睛漸漸泛紅,一種濃深的血色。

    直到西暖看著後面沒了人,才長舒了一口氣,伸手挽著常洛清的胳膊:「你真棒!我從前都不知道你還有這門功夫,你剛才太心慈手軟了,應該解決掉了那幾個人,他們都是些恩將仇報的人渣,不知道會不會再回來。」

    常洛清朝西暖笑了笑,虛弱的靠在馬車車廂的木框上,額頭上汗珠細密:「西暖,你聽我說,三公主給你準備了很多貴重又容易攜帶的東西,能保證下半生衣食無憂,下了山,一直朝南走,不要往北,再過不久,南川和北嶽就要開戰了,邊境危險……南邊,南邊安全……」

    「洛清?」

    「你現在叫馬車停下……將我推下去,你自己駕車快走……」

    「你在說什麼?」西暖懵懂的看著常洛清,發現他的嘴唇較剛才明顯發白,忽然像意識到了什麼,拉開他袖口擋住的地方,發現那裡已然一片猙獰,紅色的鏢頭還裸露在外面。

    「我練了很久,不過……這種鏢太厲害了……我怎麼也接不住這一隻……」常洛清輕輕搖頭,「……我可能沒辦法陪你了……」

    西暖伸頭看到過來的路上,已經沿途滴了一排血跡,驚的心中一顫,眼淚瞬間上湧,扶著他的身子:「怎麼會這樣?不會的!你別胡說!我帶你去找大夫!一隻鏢而已,沒那麼嚴重,你相信我,相信我!」

    常洛清只是搖頭,顯然力氣不足:「別白費力氣了,你快走……在他們追上來之前……你帶著我,他們會找到的……」

    西暖不理會他,只是從馬車上的包裡翻藥材,找出止血的藥粉,要幫他處理傷口。

    「沒用的……這藥只能緩解暫時……」

    「暫時也好!常洛清,我現在什麼都沒有,只有你!我恨我自己沒有珍惜從前的太平日子,沒有和你好好的在一起!現在終於有機會遠離宮廷,本該和你過逍遙日子的,我們的路還很長,如果你走了,我該怎麼辦?我一個人寧可自己死了!」西暖執拗的幫他止血,早已經淚痕斑駁。

    常洛清只是睜眼定定的看著顫抖的西暖,他從來沒看到過她這樣慌張,這樣不知所措,忽然明白,其實自己多年來渴求的感情已經悄悄的到來。渾身疼痛,可心裡有一處是甜甜的。

    「我們去北嶽!這種鏢是北嶽產的,那裡定有許多這種例子,會有大夫能治好這種傷!」

    「不行!那邊很混亂……大戰在即……」

    「只要咱們在一起,哪裡都太平,分開了,哪裡都一樣混亂。」西暖咬緊牙關,駕著馬車朝北邊的方向走,「我不會讓你離開我了,如果你真的死了,我也不想獨活……」

    西暖駕車,卻伸手不時的握緊常洛清,想安撫他的情緒。前面的路冰封而陡峭,曲折悠長的路卻像是沒有盡頭。

    鮮艷的血染紅了白雪,成了一片茫茫中的燦爛景致,陽光的照耀下,幻化出醉人的畫卷……

    三公主西晏和顏子昭終於鬆了口氣,眼前這些天的緊繃終於有了想要的結果。收穫了很多內心潛藏的東西,幾乎在馬車上就睡著了。躺在馬車裡,舒服的跟著車轍的節奏,兩人分睡兩邊,顯然累的厲害。西暖的夢裡,還是小的時候,和二姐同坐一個鞦韆,蕩來蕩去,心情也隨之飛到很遠的地方。

    很晚才回到顏府,幾乎一進府門,就有下人匆忙過來稟報,臉色凝重擔憂:「公主,駙馬,嵐嵐姑娘在醫館裡……已經被人滅口了……」

    西晏和顏子昭俱是一驚,繼而沉默的站著,說到底,西晏覺得他倆做了一回過河拆橋的壞人,騙了嵐嵐招出二皇子的罪行,卻沒有兌現保護她的承諾。

    似乎一場風波平息了,府裡所有人都眉開眼笑,連同三姨太。

    在西晏回府的第二天,三姨太帶著顏子晴跪到正院的門口,向她賠禮道歉。兩人沒了先前的蠻橫,感激的說了很多話。尤其三姨太自知多次頂撞了西晏,愧疚之情淤於心中,言談之間多次拭淚,儼然對女兒身子恢復頗感欣慰。

    西晏只是發現柳絮這些天異常開心,連說話的神態動作都有了不同,細問之下,才知道府裡和她向來不對付的美嬋,前幾日剛剛被秦曉漁罰了,用雞毛撣子抽過後,又挨了幾個耳光,罰到灶台上生火。柳絮簡直覺得像出了口惡氣,高興的手舞足蹈。

    「秦曉漁為什麼要罰她?要知道美嬋可是她那裡的大丫頭。」西晏不解這幾天府裡發生了什麼。

    「據說是她打壞了秦姨太陪嫁的一樣琉璃首飾。不過我倒是覺得,秦姨太只是想找個懲罰美嬋的借口,她看出這丫頭不安定,看到公主您在府裡地位高,上回在三姨太面前逞威風幫您,想是犯了秦姨太的忌諱。」柳絮繪聲繪色的幫西晏分析,說的眉飛色舞。

    「那次可是顏子昭吩咐美嬋做的。」

    「那幾天我看美嬋大有要投奔您的意思,惹惱了她主子,這幾天可是慘了。」

    西晏聽著柳絮的話,忽然觸動了心裡的某一處神經,沉吟了片刻:「美嬋也是個可用之人。」

    府裡的事態剛剛過去,各種暫時被壓制住的細小矛盾也開始慢慢凸現,顏夫人專門將西晏叫了過去,送了一支上好的山參,旁徵博引的說了幾句三從四德,開枝散葉的道理,將子嗣的問題重新提到檯面上。

    顏子晴主動招認了前些天「不宜有子嗣」的話純屬子虛烏有,被顏夫人責罰了一番。之後幾天的時間,秦曉漁竟沒有出現在飯桌上,只說她身子不舒服。

    待到第二日,竟莫名的聽說秦曉漁被顏貴妃召見了。西晏隱隱覺得這事異常。按說顏貴妃從沒見過秦曉漁,根本算不得有交情,秦曉漁的身份只是顏子昭的偏房,即使召見,也該跟著西晏後面。顏貴妃應該知道其中禮數,可仍是這麼做,於是這次召見只有一種可能,她要給一直以來的死對頭西晏一個下馬威。

    秦曉漁第一次進宮,慌張的手心全是冷汗,低著頭進了壽禧宮,嚇的根本不敢張望,進了前廳就噗通跪了下來,身子微微發抖。

    「這就是子昭的如夫人?」顏貴妃的聲音輕緩帶著慵懶,斜倚在錦繡的靠墊上,朝一直低頭的秦曉漁說,「抬起頭來本宮瞧瞧。」

    秦曉漁僵硬的慢慢抬起頭,在觸到顏貴妃盛氣凌人的目光後,趕忙又重新將眼皮垂下。

    「嘖嘖嘖……瞧這相貌,一點都不比西晏那丫頭差,聽聞秦小姐出身富戶,知書達理,當年又和子昭有過婚約,本該是名正言順的正室,就因為西晏是公主,就屈就了你成了側室,真是可惜了……」

    兩句話正好戳中了秦曉漁的痛處,聽的她一陣悲酸,緊咬著嘴唇不發一言,手指捏著自己的絲帕,捏到發白:「奴婢不敢有怨言,公主畢竟是公主……何況,只要能和相公在一起,曉漁別無他求。」

    「哦?秦小姐如此大度?」顏貴妃饒有興致的看著跪在前面的秦曉漁,聽到這裡竟一陣輕笑,「本宮也是個女人,這三宮六院,每天都上演爭寵奪位的戲碼。要說完全不介意皇上人在哪,心在哪,根本是自欺欺人。本宮從前也是從下頭一步步升上來的,屈居人下的感覺,不是那麼好受。既然不好受,就要努力改變。」顏貴妃像個循循善誘的師傅,一步步將秦曉漁的心思引到自己所希望的地方。

    秦曉漁沒想到顏貴妃跟她講這些,緊張的心裡砰砰直跳,驚訝的抬眼看著面前這個高貴的女人。

    「本宮聽聞最近西晏和子昭的關係越來越融洽了,經常一起進宮,兩人有說有笑,哥哥嫂嫂也對她寄予厚望,連從前和她不甚和睦的子晴似乎也承認了她的身份。曉漁,這種形勢可對你極為不利啊。」顏貴妃的表情像是在為秦曉漁的處境深刻擔憂,眉頭微蹙,「哥哥是顏家的獨子,子昭又是哥哥的獨子,三代單傳。如今子昭已經二十有餘,膝下無子。按照西晏在顏府得寵的程度,怕是離有身子也不遠了,如果她順當的生了長子,今後更是有恃無恐,怕是你今後在顏府的日子,可就不樂觀了。本宮知道西晏那丫頭脾氣倔,她要是把你當成了眼中釘,會使出什麼手段,可就難說了……」

    秦曉漁經顏貴妃的提點,驚的額頭直冒冷汗,眼淚幾乎也被激了出來,忙磕了個響頭:「求貴妃娘娘指點奴婢!奴婢不想那樣,不想……」

    「那你想怎麼樣?」顏貴妃似乎想逼她自己說出來。

    「奴婢想……想……」

    「說出來!只有說出來,才是真正下了決心!優柔寡斷永遠成不了大事!」

    秦曉漁憋的臉色通紅,眼淚直往上湧,被顏貴妃的催促激的心裡翻湧不已:「奴婢想在顏府立足!想要子昭的心!」

    「好!」顏貴妃拍了雕鳳的座椅扶手,欣喜的站起來,儼然對秦曉漁的表現很滿意,「總算本宮沒有看錯你,既然你有此決心,本宮必會助你得到你想要的!」

    顏貴妃眼睛裡閃著複雜的光芒,六皇子西旻向來是她的命根子,一切企圖加害他們母子的人,都會得到她的雙倍奉還。這次二公主西暖設計,讓她恨到骨子裡,本想處死了西暖,以解她心頭之恨,沒料到西晏竟暗中幫助西暖夫妻離開了宮裡,離開了京城。顏貴妃恨極了,看著秦曉漁離開壽禧宮,才將桌上的一盤棋子全部撫落到地上……

    秦曉漁回到顏府,已經出了一身汗,泡了個澡起身在房間裡靜坐,過了好一會,忽然差人將被扁到廚房的美嬋叫了過來。

    美嬋灰頭土臉的跪在她面前,早已被她先前的舉動嚇住了,剛剛被叫來的路上還在上下打鼓,猜想秦曉漁差人叫她會不會又是一頓懲罰。

    「美嬋,你我主僕的時間不短了,我也素知你心氣高。前些天我一時生氣打了你,如今也極是懊惱,我總覺得,在這府裡,真正算能幫我的人,也只剩你一個了。」

    美嬋詫異的聽著秦曉漁的話,語氣竟和前些天毒打她時的狀況有巨大差異,不禁摸不清狀況,只是順從的低著頭。

    「如果你能幫我一個忙,事成之後,我會讓你重新回到我身邊,體體面面的做我這裡的大丫頭,並且你從前的月例銀子加倍。」

    美嬋聽得這樣誘人的條件,受寵若驚的望著秦曉漁,只覺得她今天和平常的感覺很不一樣。因為急於想離開廚房那個又髒又累的地方,硬著頭皮答應了下來。只是拿到秦曉漁交給她的那張單子,看的她整張臉都紅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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