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你,好不好 第24章
    第24章

    五月的時候,我和高欣開車去了趟江蘇宜興,沿途我們在西塘和南京落腳。其實西塘完全不在我們的計劃範圍之內,但高欣剛出上海有點激動,在高速公路上一路向北狂奔了80公里直接開到了西塘外邊。

    她當時指著地圖和我說:張揚,這地兒不對啊,照地圖上來說應該快到無錫了吧。

    我湊過去看了一眼說:你這地圖08年的,過期了吧。

    高欣點頭說:那行,我們開進去休息一下。

    在高欣神勇地進駐西塘之後,我倆終於成功地反應過來高速上錯了。

    西塘是個古鎮。我和高欣住在河邊的人家。

    白天逛逛沿街廊棚,晚上搬把椅子臨河觀望,磕瓜子吃田螺討論愛情和人生。

    有年輕的大學情侶,背著包,在河邊放孔明燈,搖曳生姿。

    到了吃飯的時候,當地人會擺一把椅子放在河邊,端著飯碗三兩聚在一塊,邊吃邊聊。

    我饒有興致地吃了當地的棕葉粉蒸肉,味道非常好。

    向高欣建議這家粉蒸肉小館可以作為我們會所的長期供應商,被高欣以定位太低為理由言辭拒絕。

    我想到以後沒有合作機會,惋惜之下買了二十包待蒸的粉蒸肉回家送人。

    夜裡,我喝著當地的米酒,看著頭頂的星空開始文藝。

    高欣和我講了一些她和陸華年輕時候同甘共苦的往事,講到最後她說:二十二歲的時候,看著陸華,我覺得世界在我手裡;這種感覺現在怎麼找都找不到了。

    我拿著毯子靠在搖椅裡,聽蟲鳴鳥啼,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後來我們還去了南京,關於為什麼去南京的理由,我和高欣有分歧。我認為我們去南京和去西塘的原因是一致的,就是高欣又一次找不著北走錯路了。

    高欣則認為南京是去往宜興道路上的必經之地。她這個論調也可以這麼理解:如果你不幸腦袋被門夾了,從北京飛到了倫敦再飛到香港,那個倫敦可以算成是北京去往香港道路上的必經之地。

    到南京的時候,我去雞鳴寺吃了頓齋飯,燒了兩根香,真誠地祈求來年能夠轉運。

    夜裡的夫子廟很繁華,讓人想到秦淮河岸金迷紙醉的舊時盛況。

    高欣把她買的那些字畫展開來擱在我眼前,我埋頭吃了一口鴨血粉絲湯,說:你讓我說真話還是假話,真話就是看不懂,假話就是這些字畫看上去就跟黃飛鴻真跡一樣。

    高欣說:黃飛鴻你個頭,那個大師叫徐悲鴻。

    我轉頭對著那個師傅說:鴨血黃飛鴻再給我來一碗。

    從南京出來我們到了宜興,在宜興一路走一路看,向當地的陶器師傅學怎麼分辨紫砂壺的好壞,紫砂壺燒製的每一步工藝。

    紫砂壺煮的茶,茶湯醇郁芳馨,還會有淡淡的泥土清香。

    這幾天過得很閒適,我和高欣偶爾停下來煮一壺茶,一邊品茗一邊看看周圍的風景和鄉土人情。當地人朝九晚五,開開商舖聊聊天,喝喝茶下下棋,一天就過去了。

    看了幾天下來,高欣收了幾把年歲較久的紫砂壺,並且和一家作坊談好,訂做會所的茶壺。

    在宜興的最後一天晚上,高欣和我都沒睡著,我倆沏著茶聊了一整晚。

    我問她為什麼突然一頭熱血要開始做和平會館。

    高欣說:張揚,我想找回年輕時候和陸華一起奮鬥的感覺。那時候天不怕地不怕,做什麼都滿懷激情,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我漸漸地畏首畏尾,每做一件事前要斟酌個好幾遍,太計較得失了。

    我說:高欣,你為什麼不找陸華談談呢?

    高欣說:我和陸華這麼多年,對對方都特別清楚;現在沒談是因為我們還能夠繼續消耗對對方的感情,等到哪一天真的敞開了把話攤到桌面上說,可能就玩完了。

    她反問我:張揚,你為什麼不找林佑談談呢?

    我想不出理由,沒有說話。

    高欣說:感情這玩意兒就是,拿是拿得起,放卻放不下。我這幾天總看你一個人發呆,魂不守舍的。不如和他再談談,有什麼困難不能解決的呢?年輕的時候容易衝動,我看你又是那種衝動起來欲生欲死的人。

    我捂了杯茶,看著杯中澄清的茶湯,想了很久說:我可能是不敢。

    那天我看著東方露出一絲魚肚白,給林佑撥了個電話。

    電話響了很久,他的聲音好像隔了千山萬水傳過來:「張揚。」

    我說:「聽說你要去英國參加個交換項目。」

    林佑遲疑了一下說:「嗯。」

    我說:「什麼時候去啊?」

    林佑說:「下個月吧,一年的項目。」

    然後我倆都沒有說話。

    過了挺久,林佑說:「我走之前,一塊吃個飯吧。下禮拜在復旦有個辯論會,我剛好要來上海。」

    我說:「好啊。」

    回到上海,高欣給我放了三天假。我在床上躺平了痛痛快快睡了一天一夜。

    突然有個陌生的號碼給我電話。

    「張揚是嗎?我是陸華,我想找你談談。」

    陸華特別闊氣地在一家米其林三星餐廳請我吃飯。

    這家法國餐館在外灘邊上,和香格里拉隔江相望,裝飾是歐洲風格,讓人感覺時光倒流到上個世紀30年代。

    這個中年成功男人坐在我對面,沒有說話,喝了口水。

    我瞟了一眼價單之後徹底震驚了:那瓶750ml的依雲水98塊錢。

    我在心裡糾結這個價格是不是小數點標錯了的時候,陸華開口說:「張揚,你認識羅依然吧。」

    我抬頭看他:「她是我朋友,怎麼?」

    陸華微微皺起眉,有點疑惑地看著我。

    我在腦中想了挺久,突然意識到什麼,拍桌子說:「你就是羅依然的男朋友?!」

    他再喝了口水。

    我說:「怪不得聲音有點熟。原來就是你啊,原來那個混蛋就是你啊。」

    這一刻我特別想罵人,想把那瓶98塊錢的礦泉水直接蓋在他頭上。

    陸華沉默了一會,說:「張揚,我今天是想和你說,這事可不可以不要告訴高欣。」

    我說:「你以為高欣她真的不知道啊。陸華,你算是我見過的男人裡最衣冠禽獸的了。我真是謝謝你讓我見世面了啊。」

    他望著餐廳外面的黃浦江,說:「張揚你覺得這事說開了對高欣就好了嗎?」

    我說:「你現在知道關心起她來了,早幹嘛去了。還有羅依然,她才大四,你知道前段時間這事在北大裡在網上鬧得多大嗎?她成為眾矢之的的時候我怎麼沒見你出來說一聲啊。她差點給學校勸退你知道麼,她爸爸出車禍你知道麼。你這個沒擔當的混蛋。」

    我想了想還是不解氣,順手抄了那瓶礦泉水潑在他臉上:「你找我談,憑什麼我要和你談啊。」

    陸華不躲不避,給潑了個正著,他拿起餐巾默默地擦了把臉。

    餐廳裡的服務生遠遠地望著我們,看熱鬧。

    他突然看著我說:「張揚你看高欣她現在挺堅強的,其實她內心是個很敏感的人。我剛認識她的時候,她特別愛哭。那時候她才二十一歲,和羅依然很像。」

    周圍開始放音樂,客人們在貼耳交談,服務生端著各式各樣精緻的碗碟走來走去。

    陸華摘下眼鏡,揉了揉眉心,和我說:「我挺懷念那時候的高欣,單純漂亮。不論我做什麼,都無條件地支持我。」

    我說:「所以你看上羅依然,就是因為她身上有高欣年輕時候的影子?」

    陸華沒有回答我,他說:「張揚你知道夢想沒了是什麼感覺嗎?」

    我想了想,抬手再潑了他一瓶水,這種98塊錢一瓶的白開水不用來潑陸華這種傻X簡直是太浪費了。

    「我不知道,別給自己找那些冠冕堂皇的借口。誰都有夢想,但沒幾個人會像你這麼混蛋。你別跟我說你覺得高欣變了,夢想沒了,所以你就去年輕漂亮的女孩身上找夢想。我本來以為羅依然看上的人,高欣看上的人,多少有點動人之處,但陸華,你掙那麼多錢,還是讓人看不起。你以為高欣真的什麼都不知道麼,她和你不一樣,她愛的是你這個人,你是不是年輕,你是不是成功對她來說根本也沒那麼所謂。」

    說完我提著包走了。

    走在黃浦江邊,看著高樓林立的對岸,我為高欣感到憂傷,為她和羅依然感到不值。

    為什麼曾經深愛過的人會在歲月裡磨成不痛不癢的一個影子?

    我走了兩步給羅依然打了個電話,問她這些天過得怎麼樣。

    她說她在找工作,筆試面試忙得一塌糊塗;接著她問我:上次林佑生日你怎麼沒來,他那天和周子良兩人不知道發什麼瘋,玩命地喝,差點沒上醫院洗胃。我就在想你和林佑是不是吵架了?

    我說:不是吵架,是分手了。

    她說:張揚我知道你喜歡林佑很長時間了,高中就開始了吧?怎麼說放手就放手了呢?

    羅依然在電話那邊默了半天,說:張揚你不會是因為我吧?

    我愣了愣說:不是,我沒那麼大方。

    羅依然說:我捨不得林佑是因為他是我少女時代一直喜歡的人,這個人他就跟青春期的印章似的,中學時代每一次考試啊作業啊成長啊都和他相關。要是把他生生劃掉,就跟突然把那五年挖掉一樣,已經長在血肉裡,挺疼的。可是誰沒有過這麼一個人呢?這個人他就放在那,你可以時不時地想想他,雖然有點痛但還是挺幸福的。

    我說:你說的這種感受我懂。

    羅依然說:別說這些憂傷的事了,我下午還有個面試,情緒要是太憂傷我很難保證等會不在他面前哭出來。

    我說:那行,你好好準備,有事和我說。

    天上滾過一計響雷,然後上海就下雨了,特別大,砸在身上還有點痛。

    我攔出租攔不到,只能跑到外灘旁邊一個賣關東煮的攤底下躲著。

    謝君昊打電話給我說要不要一塊看電影。我說正好我就在外灘離SB不遠,你能不能移駕來接我一把。

    十分鐘之後,謝君昊有點無奈地和我說:「張揚,現在雨太大,我也打不著出租,都堵著呢。」

    我突然想到他的那輛沃爾沃還在汽修廠關著,和他說:「沒事沒事,我忘了你沒車了。我就在這等到雨停了再回去吧。」

    再過了半小時,我看見謝君昊打了把傘出現在我跟前,褲腳有點濕,西裝外套搭在手上。

    我說:「你該不會是步行過來的吧?」

    他笑著說:「我走這麼大遠,你要是還不答應我看電影,那我可真就虧大了。」

    我說:「就算我想答應,難不成我倆再步行過去?」

    他微笑著說:「那你就是答應了。我向朋友借了車,停在這旁邊,我現在帶你過去。」

    我說:「謝君昊我就知道你沒那麼誠心。」

    他說:「張揚我真有這個誠心。你要是不滿意,咱倆也可以步行去電影院,雨中漫步,你這樣的小姑娘是不是就喜歡這種感覺?」

    路上謝君昊問我:張揚你愛看什麼電影?

    我說:變形金剛。

    他失笑:還有其他的麼?

    我想了想說:變形金剛2。

    買電影票的時候,我拍拍謝君昊的肩,從包裡摸了張學生卡給他說:「我買學生票。」

    他說:「張揚你畢業一年了還買學生票?」

    我說:「你和賣票的說我學醫,本科五年,還沒畢業呢。這招我屢試不爽。」

    這張學生卡上本來蓋了個戳,寫著「離校留念」。但我每次和林佑看電影的時候,他可以買學生票而我不能的局面讓我感到很滄桑。

    於是在某一個滄桑的夜晚,滄桑的我就拿著橡皮和小刀把那個章塗掉了。這種事我沒少幹過,小時候考試的分數都經過了我的藝術加工再傳遞給我爸媽,所以幹起來得心應手。

    這種不是學生還能買學生票的感覺,真的很牛X。

    謝君昊考慮到沒有《變形金剛》,就買了類似的《哈利波特與死亡聖器(上)》。

    我已經很久沒有看《哈利波特》了,一場電影看下來最糾結的問題在於那個男主他額頭上是被雷劈過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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