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的你,好不好 第7章
    第7章

    到酒店的時候,已經快要中午,向謝君昊請了兩小時的假買正裝。

    鑒於實在囊中羞澀,我撿了個掛橫幅的街邊店,上寫「跳樓清倉大甩賣,全場99元一件」,買了件襯衣和褲子。

    謝君昊打了個電話給我,表示因為今天情況特殊,買衣服的錢他可以給我報銷。

    我立馬掉頭準備打車去新光天地報銷一套國際名牌。

    走了沒兩步,陡然意識到手邊的現金和信用卡額度總共加起來不到500塊,國際名牌一隻袖子也買不起。錯失了大好機會,我很憂心,只能到旁邊的餐館吃了個盒飯,問店主買了500塊的餐飲發票。

    謝君昊問我:「張揚,你買衣服開餐飲發票?」

    我說:「對,店主說他那只有出租車票和餐飲發票。師兄你覺得哪個好?」

    他半晌說:「就這樣吧。」

    下午和謝君昊到國貿會場的時候,我想天涯無處不相逢,客戶代表就是之前和我探討「北京XXXX大學能不能簡稱為北大」的王經理和不知道怎麼又出場的王曉雨。

    王經理是王曉雨的二叔,謝君昊是王曉雨的表哥。這次所謂的客戶會議基本上就是以王曉雨為核心的家庭座談會。

    王曉雨說:「表哥,原來你要帶的新人就是張揚啊。她會的東西可多了,假的都能說成真的,別人還真看不出來。」

    謝君昊微微點了點頭,和王曉雨說:「今天先帶她走走客戶。」

    王曉雨轉頭對王經理說:「二叔,上回張揚是不是跟你說她懂德語來著,正好今天有個德國代表過來,可以讓她幫忙翻譯一下。」

    王經理抬頭想了想,否認說:「曉雨,弄錯了。小張上次說她不懂外語。」

    王曉雨「哦」了一聲,對謝君昊說:「你們公司接觸的不都是些跨國企業麼?那你可要好好帶帶張揚了。」

    說完,還朝著我和和氣氣地笑了笑。

    我撐著腦袋想了很久,也不能理解王曉雨怎麼突然把我當作階級敵人來對待。

    攤開筆記本正準備做紀要,王曉雨坐到我身邊壓低了聲音說:「張揚,你那個好朋友最近鬧得可真不小,我們學校的名聲都靠她了。」

    我說:「網上那事不是真的。」

    「真不真我是不知道了。不過系裡決定勸退羅依然。」

    我震驚了:「不至於吧?這事根本就是別人杜撰出來的,學校領導怎麼真相沒弄明白就開除學生呢?」

    王曉雨理了理衣裳,慢條斯理地問:「你怎麼知道是杜撰的?羅依然的作風在系裡出了名,做個小三很正常。」

    我提高了音調說:「王曉雨,你說話注意點。這事你有證據麼?你換個角度想想,要別人也這麼說你,你受得了麼?」

    話還沒說完,王曉雨的淚水就奪眶而出,搞得好像已經蓄勢待發很久了一樣。

    王曉雨嗚咽著說:「張揚,你怎麼、怎麼能這麼說呢?我剛也只是就事論事而已……更何況……」她逐漸就泣不成聲。

    我有點為難,王曉雨哭得這麼驚世駭俗,沒過幾分鐘,謝君昊和王經理就聞聲看過來。

    王經理說:「曉雨,你怎麼哭了,這是怎麼了?小張啊,你倆吵架了?」

    我唯一能說的就是王曉雨莫名其妙就哭起來了。

    王曉雨說:「張揚,你、你……」

    王經理說:「小張,曉雨當時還給你介紹工作來著,你們什麼事不能好好談啊?」

    謝君昊鬆了鬆領帶,口氣有點不快:「張揚,你怎麼回事。讓你在旁邊做會議紀要也不會麼?」

    我深吸了口氣,對王曉雨抱歉道:「王曉雨對不起,剛剛是我說話重了點。你看現在還是上班時間,不如我們先開會。今天下了班,我請你吃飯,行嗎?」

    一邊說,一邊給她遞紙巾。

    王曉雨看了我一眼,沒說話,坐下打開電腦,轉眼一副公事公辦的樣子。

    這天會議結束後,謝君昊請王經理和王曉雨吃飯。

    我起身給王曉雨敬酒:「曉雨,今天真是不好意思。之前還沒謝謝你給我介紹工作,這杯敬你。」

    王經理笑著說:「小張啊,我大學畢業就來北京打拼,也算得上是半個北方人。這種啤酒真是喝不慣。你是曉雨朋友,又在君昊手下做事,今天咱們一定要好好喝一回。」說完,他就招呼服務員上了兩瓶茅台。

    我說:「王經理,我真是不會喝酒。」

    「現在大學生倒是嬌氣了,我剛參加工作那時候,好幾回喝到去醫院。你走上社會,不能喝酒怎麼行?」

    王曉雨笑說:「張揚不是嬌氣,她是剛上班還沒怎麼適應。是吧,張揚?我記得你很能喝的。」

    事情到了這個份上,慷慨赴死也要找個墊背的。我給王曉雨倒滿酒,說:「王經理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樣?咱們不用啤酒用白酒。」

    王經理過來擋著說:「曉雨最近咽喉炎,喝白開水吧。」

    幾杯茅台下肚,我已經有點緩不過氣來,撐著腦袋只想睡覺。

    王曉雨又舉著杯子,對我說:「張揚,這杯我以茶代酒敬你。希望你在SpencerBrothers工作順利。」

    我說:「好。」

    有人攔住我,謝君昊說:「這杯我替她喝吧。」

    王曉雨朝我笑了笑:「張揚,看不出來你還挺有人緣。我表哥平常飯桌上難得喝一回酒。難怪林佑和你關係好。」

    晚飯結束後,謝君昊拎著我打車回酒店。

    出租車裡酒氣瀰散,他扯了扯領帶,把車窗搖下來,遞給我一盒解酒含片,「張揚,和客戶打交道都是這樣。你第一天上班,有點嚇著了吧?」

    我揉了揉額頭,客氣道:「還好還好,剛才謝謝師兄替我擋酒。」

    謝君昊說:「回酒店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們和他們的財務總監有個會。」

    我頭疼欲裂,看著窗外,長安街上燈紅酒綠。

    這就是我上班的第一天,感覺不怎麼好,只記得飯桌上掛著的笑臉互相敬酒,好像只有喝得不省人事才能證明自己的存在。

    回到房間,手機裡有個林佑的未接來電。

    我給他撥回去:「林佑,拜你所賜,今天晚上我差點沒戰死沙場。」

    林佑在電話那頭問:「你在上海安頓好了嗎?」

    「沒呢,我現在在北京。」

    他笑了兩聲說:「你就這麼捨不得我?剛過去一天就回來了?」

    「捨不得你個頭,我來北京出差。」

    他頓了頓說:「我聽你說話聲音不太對,是不是病了?」

    我扯著嗓子說:「剛剛和客戶吃飯,喝了半斤茅台,我可能要死了。」

    林佑也抬高了音量說:「你怎麼回事啊,一個姑娘家出去和人喝酒。你才剛工作,那麼拚命幹什麼?」

    我說:「還不是你那個前女友。林佑,我和你說,我早就看王曉雨不舒服了,就是和你這麼多年朋友,一直憋在心裡沒說。」

    越說越來氣,藉著酒勁,我把多年來對王曉雨的不滿全說了出來:「我不明白,你怎麼就喜歡她這個類型的呢?」

    林佑沉默了半晌,說:「張揚,你早點睡吧。」

    掛了電話,我在想為什麼我這麼不喜歡王曉雨,而林佑為什麼這麼喜歡王曉雨。

    除了有點欠抽有點做作有點讓人無奈之外,王曉雨真的沒有什麼缺點了。

    思考了很久,我覺得我討厭她的根本原因是因為林佑喜歡她。換言之,只要林佑喜歡誰,我就討厭誰。

    酒醒了一大半,肚子有點餓,下樓晃悠了一圈,這麼大個商業中心只能找著一個星巴克。

    我啃了一口三明治,往外頭走。

    突然聽見身後有人說:「唉呀,我的手機。」

    轉過頭去,一個身穿套裝、打扮時髦的女人拿了紙巾在擦手,她的咖啡灑了,正好灑在手機上。

    她扭頭過來對我說:「你怎麼走路的啊,碰倒了我的咖啡,你看看,現在手機不能開機了。」

    我湊過去看了看,是新款的iphone。

    「不是我碰倒的吧。」

    她氣勢洶湧地說:「怎麼不是你碰倒的。我在這裡坐著好好的,它自己會倒啊?手機要是壞了,你得賠償。」

    我說:「沾點水就壞,你這個手機是山寨的吧。」

    她再試了幾次,依然開不了機,擰著眉頭說:「你別想撇開責任,我這手機剛讓朋友從香港帶過來。現在我急著要打個電話,你說怎麼辦?」

    我想了想,把手機掏出去給她:「那你先用我的打吧。」

    她接過電話撥了個號,一打就是半個小時,其間聽見她鳥語說了幾句,又粵語說了幾句,漸漸情緒有點激動,掛電話前說:「有個人害我把咖啡灑手機上了。」

    「嗯,這事沒完了,我不過讓她好過。」

    她把手機還給我的時候,眼眶有點紅。

    現在的社會人士心理承受能力每況日下,三個小時之前我只是指點了一句王曉雨,她就哭得如喪考妣。眼前這個妖嬈的女士只不過壞了一部手機,就要開始如泣如訴。

    我說:「大姐,再不你先看看這手機能不能修?」

    她好像遭了雷劈一樣,抬頭看我:「你叫我大姐?你看我哪像比你大?」

    我說:「那小姐?」

    她「蹭」地一下站起來:「你管誰叫小姐?!」

    我絕望地說:「這位女士,求求你,能給我指條明路嗎?」

    這天晚上,我就這麼認識了高欣,一個很不靠譜的女人。

    她的不靠譜表現在很多地方,比如半夜拉著我聽她哭訴她男人的不忠,比如分不清手機沒電了和手機壞了之間的區別。

    高欣點了支煙,和我說:「張揚,你說marriage的基礎如果不是love,怎麼來maintaintherelationship?」

    我覺得我能夠容忍高欣,最大的一個原因是她說鳥語,這讓我很難不無視她。

    她說:「你說現在的男人是不是只喜歡年輕漂亮的?Youngerandmuchmoresexy.」

    高欣說到一半,突然停下來問我:「張揚,你怎麼不回答我?」

    我困得要死:「你這個問題太深奧了。涉及兩性、婚姻、愛情和中英文翻譯。我聽不懂。」

    高欣說:「Comeon.給點意見嘛,你這種剛出校園的女大學生,是怎麼看待這個問題的。你會願意嫁給一個有錢人嗎?Notforlove,justformoney.」

    我嚴肅地說:「高欣,不如我們就在此,互道珍重吧。」

    高欣臨走前留了張名片給我:「回了上海我帶你做美容。」

    名片上全是英語,我掃了一眼揣兜裡,回了酒店房間倒頭就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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