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誅天 第164章 尾聲
    諸葛無期在風中傲然而立,詭笑道:「就算是我沒了魔氣又如何?你們這幾個凰離波教出來的廢材,誰能殺得了我!」他哈哈大笑,轉向那被被抽離了魂魄的秦筱潔,道:「筱潔,我這便送你這些好弟子們,下來陪你!」鄧破軍罵道:「現在你這廝已經無法讓天魔降世了,就算殺了我們,你他娘的也是個失敗者!」

    諸葛無期卻是低頭向柳曉茜道:「小茜,哥哥知道你一直都是我的好妹妹,十分聽哥哥的話,可你為什麼會來阻止哥哥,一定是受人迷惑,不怕,哥哥這便去幫你解決那個壞人。」立時甩開柳曉茜,闊步向懸崖邊的厲蕪荒而去。柳曉茜泣聲道:「哥哥,哥哥!」但諸葛無期哪裡理她,幾步便到了厲蕪荒的面前。

    他終於是要殺自己了,厲蕪荒卻是嘿嘿發笑,道:「姐夫,你要殺我便殺罷,不過我求你一件事,你先用我懷中的短刀剜下我的眼睛來。」

    諸葛無期冷哼一聲,倒也依言從厲蕪荒懷中抽出一把短刀來。待那短刀被拿出,諸葛無期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倒退了一步。那把短刀,正是厲念喬之物——「凝霜」!

    厲蕪荒嘿嘿笑道:「姐夫,你就用這凝霜,剜掉我的雙眼,我三姐有你這樣一個好夫君,算是我們厲家人都是瞎了眼了。若留得這雙眼睛,我怎麼有臉下去見我厲家列祖列宗?」

    諸葛無期卻是並不理會厲蕪荒的冷嘲熱諷,他緩緩拿起凝霜來。他緩緩褪去凝霜的刀鞘,凝霜又閃現出它那固有的亮潔。諸葛無期怔怔地看著凝霜,似乎若有所思。可就在這時,他猛然發現,那凝霜上自己的鏡像,面容塌陷,儘是那般恐怖!

    諸葛無期大驚失色,叫道:「我的臉!我的臉!」他用手去撫摸自己的臉頰,方才確認自己真的是這般樣貌。至誠一擊,已然將他俊美的容貌毀去,魔氣抽離,他的臉又是枯槁老化。一頭白髮垂下,他如今這幅模樣,與那厲鬼有何分別!諸葛無期雙目圓睜,雙手顫抖,渾然不敢相信。他左手顫抖著撫摸過自己的左臉,凝霜劍刃的所呈現的鏡像裡的那個人,就是他自己。

    諸葛無期一把甩掉凝霜,抬起頭來,發出一聲嘶吼,但是吼聲只是發出了一半,他陡然停了下來。

    因為就在他抬頭看著天空時,方才發覺,天空不知何時,已經全然不同!昏暗的天空上,那黑雲形成的魔臉竟然已經被撕開一條裂口,分作兩半。那撕開的裂口裡,卻有星辰閃動光芒。諸葛無期定睛一看,卻見那幾顆星辰形狀若勺,指向一星,卻正是北斗九星與北極紫微星!

    此情此景,便如那一日金頂之戰大同小異,那一日,北斗八星現,東方青龍滅,今日卻竟北斗十星均現!北斗十星中,如今已該有六星黯淡才對,為何十星都是光芒四射宛若新生?就在諸葛無期愣神之時,那天權星中突然出現一個小黑點,那黑點越來越大,原來竟是一顆隕石,拖著烈焰從天空中墜落而下。

    諸葛無期窺探天機十幾年,卻並不知此等異象乃是何因,他沉默地站著,只是看著這隕石從天空中緩緩落下。但是慢慢的,慢慢的,他感覺到了異狀,這隕石,根本就是直直從天空中墜下。昏暗的天空已經開始漸漸泛起火焰般的紅色,將似乎整個黑雲都點燃了一般。那本來就被撕裂開來的魔臉開始扭曲,風聲嗚咽,彷彿是它在發出痛苦的哀嚎。隨著紅色越來越深,整個天空都被染做了火紅色,魔臉完全消失不見。

    諸葛無期已經聽到天空上發出的隆隆聲,他猛然驚覺。假死那日,他帶厲蕪荒以意念窺探的天機,便如這等場景一模一樣!

    原來這天譴所指,是自己!

    天空的雲徹底被撕開來,那顆巨大的隕石,帶著火焰,從天空中直落而下,攜帶著撼天滅地的力量,向金頂上怒砸而來。

    諸葛無期盯著這隕石向他砸下來,臉上竟然又浮現出微笑,緩緩地道:「我才不信這什麼狗屁天譴!」他一聲暴喝,雙掌運勁,向天空推出,但是此刻他已沒有了魔氣相助,以人力對抗天譴,也不知是荒唐還是瘋狂。他雙掌推出,八卦之形再現,擊在下落的隕石之上,只是沒有了陣中的人皇伏羲。

    就在此時,隕石突然碎裂開來,化作無數的燃燒的碎石,重新被拋向天空。之間火焰中,一道紫芒****而出,將火焰與八卦之形都割裂開來。隕石碎裂的碎石之中,紫芒裡,天劫神劍重現!天劫紫芒吞吐,直向諸葛無期頭頂刺來。

    那天劫之後,彷彿出現了木人傑的影子,木人傑舉劍刺下,堅定的目光中沒有任何一絲憐憫。

    「邪不能勝正,這便是天理!」

    眾人眼見得這般奇景,都是瞠目結舌,柳曉茜疾呼道:「哥哥!」但那天劫就在她的呼喊聲中直貫而下,諸葛無期完全被湮沒在紫芒之中。天劫渾然不停,繼續向下俯衝而去,紫芒沒入金頂岩石之中,只得剎那之間,那岩石重新聚合,將天劫紫芒和諸葛無期都封進了岩石之中,彷彿憑空消失了一般。本來就躺在諸葛無期身邊的厲蕪荒,是眼睜睜看著這奇景發生在自己的身側,他心想這天劫劍會不會將自己也帶進岩石中去,但待天劫消失,他還是完好如初,天劫只為誅殺諸葛無期,厲蕪荒擔心卻是多餘了。

    柳曉茜大驚,快步過去察看,但那適才諸葛無期落腳之處只得少許岩石碎片,哪裡還有諸葛無期與天劫劍的半點痕跡。

    諸葛無期身死厲蕪荒雖然心中十分快意,但他見身邊的柳曉茜顫抖不已淚如雨下,也渾然不是滋味,柔聲叫道:「小茜!小茜!」柳曉茜從悲痛中回過神來,瞧著身邊的厲蕪荒,目光中也不是什麼感情。厲蕪荒柔聲道:「小茜,你莫傷悲,我們……」柳曉茜卻打斷了他的話,輕聲道:「娘親要我照顧哥哥,我終是負了娘親……」她喃喃說著,站起身來,竟然緩步向懸崖走來。厲蕪荒見她這般動作,登時恍然,連忙叫道:「小茜,不要!」他就在懸崖邊緣,想伸手來抓住柳曉茜,但是他渾身脫力,根本動彈不得。

    柳曉茜站到懸崖邊上,對厲蕪荒回眸一笑,柔聲道:「哥哥他是我至親之人,他既因我而去,我若是活著,又於心何安?厲公子,有你,我很快活。」言罷,向前輕輕邁出了那一步。柳曉茜直落而下,消失在懸崖下的雲霧裡。她終究是做了這流水,在厲蕪荒心中停留過,卻從未真正歇下來。

    厲蕪荒目睹著柳曉茜如一隻飛鳥般輕巧而去,自己卻無能為力,登覺內心酸楚無比,眼淚止不住地湧了出來。

    就在此時,那些被諸葛無期擊碎帶著火焰的隕石碎塊又從天空中密密麻麻地落了下來,熱浪撲面而來。天機門眾弟子均是身受重傷毫無還手之力,只得其中任何一塊打在他們的身上,不將他們打死那火焰也得將他們燒成焦炭……

    天禧四年,距離第二次金頂誅魔已是又過了十年。十年光陰,湮沒了多少曾經的記憶?

    京城裡,皇宮中。

    今夜皇宮注定不得安寧,因為這大宋的皇帝已經重病臥床多日,即將駕崩。宮裡燈火通明,太監宮女四處奔走亂作一團,治病不力的太醫們跪在地上被皇后訓著話。趙恆的那些妃子們、兒臣們,此刻都是擠在房間裡,圍在趙恆的龍床邊哭泣不絕,只是其中又有多少人心懷鬼胎?

    趙恆披散頭髮倒在床上,咳嗽不止,每一聲都咳出血來。跪在最前面的太子見他時日無多,連忙湊到他的耳邊,柔聲道:「父皇,父皇,你要說什麼,兒臣聽著呢!」

    只聽得趙恆微弱地道:「朕憂國憂民,心懷社稷,仙去之後……自當位列仙班,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朕羽化登仙,應是高……高興才對……何故哭泣……」他聲音雖然微弱,但房間裡的眾人都是聽得清楚明白。一時間眾人都是錯愕無語,唯太子一人道:「父皇得以榮登仙位,兒臣的眼淚,卻是因為高興啊!」

    趙恆的臉上登時浮現出一絲微笑,顯然對太子此言極是滿意。但在他的生命裡,這也是最後一絲微笑了。趙恆駕崩,登時哭喊聲大起,久久不絕。

    就在這皇宮的屋頂上,卻立著一人。此人也是聽到了趙恆的臨終遺言,登時輕聲歎道:「癡迷不悟,也許這就是你一生的命罷!」

    此人正是余嚴冬!

    十年前,諸葛無期被天劫神劍所斬之後,散落的隕石碎片墜地。隕石帶來的火焰將金頂方圓數百里都焚燬了個乾淨。金頂週遭被魔氣遮天蔽日多日,早已是一片荒蕪,這火焰倒也來得爽快,將一切都推倒重來。

    天機門眾弟子均是身受重傷,對著隕石毫無辦法。但唯余嚴冬一人因被冰封未死,火焰來時,將其週身冰塊融化,他立時破冰而出。余嚴冬催動玄虎,喚出玄冰白虎,以寒冰氣勁保住金頂之上的眾弟子。玄虎乃是神獸之骨所鑄,無懼烈焰,余嚴冬得已救下眾人,天機門方才能餘下余嚴冬、鄧破軍、花無淚、厲蕪荒這四名弟子。倒是那被剃了光頭的劉一刀也是幸運撿得性命,他也算是除天機門人之外唯一一個經過兩次金頂誅魔還好好活下來的人了,或許這便是天意罷!

    雖然其中多有波折,但天機門眾弟子也算是成功阻止天魔了。四名弟子下山時,正逢金頂多月不見的金頂日出,端的是美不勝收。下山之後,四名弟子隨即告別。厲蕪荒自是遵循師娘的遺願,回那已經化作廢墟的天機峰。只是除了天機門門人的骨灰之外,他還在崖下尋得柳曉茜的屍身,將柳曉茜的骨灰也帶了去。鄧破軍說他在北斗誅天陣中差點被諸葛無期引得反戈相向,這脾性不改是不行了。他倒也樂得再做和尚,返回小雷音寺去了。至於他與花無淚相互的仇怨,鄧破軍卻也看得通了,雙方各為其主,要怪,就怪這世間萬惡吧!而花無淚卻是決定遠離中原去塞外牧馬放羊,前半生他做了一個漢人,後半生便做個契丹人罷!

    相比第一次金頂誅魔後的分別,這次雖然少了幾名師兄弟,但餘下的四人卻是心情暢快,互無嫌隙,遠比那年輕鬆多了。

    倒是余嚴冬一人遊歷四海,四處尋找厲睫玉的下落,十年來從大理找到西夏,從長江找到黃河,卻都是不見厲睫玉。這一日到得京城,卻是因為聽聞皇帝病重,特意來看趙恆的。但過了這些年,趙恆卻還是一如往日。一個人能執迷不悟到這般田地,或許也算做他有所信仰吧!

    余嚴冬就在這鋪天蓋地的哭喊聲中,悄聲出得皇宮去。如今過了十年,余嚴冬心中對找到厲睫玉也不抱什麼希望了。這十年來自己四處遊歷,樂得輕鬆自在,遠比在趙恆身側輔佐愜意的多,余嚴冬心想如今還是回去瞧一瞧幾位師弟們如何吧!

    他心有所思,不經意間,卻又回到了余府的宅子所在處。如今過了十年,余嚴冬以為這宅子早被人徵了去,誰知那余府的宅子竟然一如往初。雖然門口貼著的封條已經發黃破裂,但是這個宅子還是如他那日離開時一般,泛黃的銅環、威武的石獅……只是那通緝他的畫像已被撕去了。

    余嚴冬站在余府門口,端的是百感交集。就在這時,突然有一個黑影從余府中躍出,在圍牆上一閃而過。若不是余嚴冬武功不凡,此人這等敏捷的身手斷不會被人發現。余嚴冬大感詫異,這余府已經封了十年,還有什麼人會三更半夜從余府中出來?

    余嚴冬心中好奇,便施展輕功,跟著那人。那人倒也未發覺他,在街道上匆匆走著。那人走過燈火下時,余嚴冬方才看清那人原來是個十幾歲的少年。當余嚴冬看到此人的臉,卻覺得有些熟悉,但是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那少年在街道上轉得幾轉,最終走到了一間客棧前。他躍身而起,上了屋簷,從二樓一間屋子開著的窗戶裡鑽了進去。余嚴冬見窗戶放下,也是躍身而起,落在窗邊,要聽屋中有什麼響動。

    卻聽得屋中一個少年的聲音:「姑姑,我又等了一天,也是不見他。」料想便是余嚴冬跟著的那少年。

    跟著響起一名女子的聲音道:「落揚,明日再去等他罷!這幾天皇上出了事,我相信他一定會回來的。」

    余嚴冬聽到這女子的聲音,登時愣了一愣,隨即心中一陣酸楚,熱淚奪眶而出。

    月色靜謐,輕風未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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