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又對了數十招有餘,諸葛無期已然完全被籠罩在天劫紫芒下,月蝕黑氣洶湧,更像是最後的困獸猶鬥,似乎遲早也會被木人傑手刃劍下。諸葛無期大汗淋漓,卻發出陣陣冷笑,道:「以二敵一,這便是天尊的作風,可笑,可笑。」木人傑朗聲道:「魔頭人人得而誅之,你墮入魔道,自取滅亡!」諸葛無期道:「若只得你,豈能贏我!」木人傑喝道:「邪不能勝正,這便是天理!」
木人傑話語一出,便見一道霹靂只從天空劈落而下,將天空中那巨大的魔臉也撕開一條裂口,緊接著風雷響動,天劫紫芒****而出,只聽得「嗡」的一聲悶響,月蝕再難抵擋,竟被震飛開去,諸葛無期右臂一聲脆響,臂骨已然被震碎。木人傑大喝一聲,抬起天劫來,紫芒流轉,諸葛無期此刻再無兵刃在手,天劫紫芒籠罩週身,已然避無可避,只得抬起頭來看著半空中的木人傑,神色瞧不見是錯愕還是驚恐。木人傑天劫下落,這一斬之下,立時便要將諸葛無期斬成兩半!
眼見得天劫向諸葛無期面門斬下,秦筱潔心中募地一緊,驚呼道:「無期!」她話音未落,天劫竟在離諸葛無期尺許處陡然停滯。秦筱潔本以為這一劍下來,諸葛無期必死無疑,怎料到木人傑竟然自己停住了天劫。卻見木人傑懸在半空,手擒天劫,臉上的堅毅之色盡去。他看著下方的諸葛無期,表情痛苦至極,顯然內心十分掙扎。
「二師哥……」木人傑雙目都滾出淚水來,顫抖著叫道。
數日前,木人傑對著著眾人說:「我這一生中,除了師傅,就是二師哥最親了……」
就在木人傑停頓的這一剎那,諸葛無期陡然展開詭異的笑容。「人傑!」秦筱潔驚叫聲響。木人傑猛然回過神來,但是已然晚了,月蝕的彎鉤從木人傑的額前刺出,鮮血立時飛濺而出,灑了諸葛無期一臉。原來就在這木人傑遲疑的片刻,諸葛無期催動月蝕,月蝕半空中倒旋而回,從身後刺穿了木人傑的頭顱。
諸葛無期左手一動,月蝕脫出木人傑的頭顱,回到諸葛無期的手中。木人傑半空中跌落而下,天劫離他手而出。木人傑身後形成的元始天尊幻象發出一聲幽幽地哀歎,隨即變得模糊不清。天劫尚未落地,便又騰躍而起,直衝雲霄而上,沒入天空的魔臉之中,消失不見。木人傑的身形重重地落地,將地上的水花濺起,此刻護住他週身的氣勁消散,雨滴方才又能落在他的身上,在他臉上濺開。木人傑面朝天空,圓睜著雙目,他嘴唇微張,似乎想說什麼,但是已經發不出任何聲音來了。雨幕下,表情卻顯得十分平靜。天空中的魔臉發出猙獰的笑容,風聲中充斥著狂笑的聲音。
秦筱潔躍上前去,去探木人傑的脈息,其實她心中明白,被神兵刺穿頭顱,怎麼可能還會活命。秦筱潔發出一聲悲歎,伸手去撫木人傑的雙眼,但是不管怎麼去撫平,木人傑的雙眼都無法閉上。木人傑眼角有水滴滑落,劃過太陽穴,沒入髮鬢間,這水滴是雨水?亦或是淚水?秦筱潔最終還是放棄了,站起來,轉過身看著諸葛無期。諸葛無期遠遠地立著,面帶微笑,帶血的月蝕在他手中轉動。
秦筱潔神色悲憤,道:「無期,人傑視你如同兄長,他不忍殺你,你對他卻下得去手?」諸葛無期卻不答她。秦筱潔道:「無期,無期,你怎麼成了如今這個樣子……」她話未說完,諸葛無期突然狂笑三聲,向她一躍而來。秦筱潔連忙舉天音去刺,諸葛無期左掌欺上,格開天音,點住秦筱潔的穴道。秦筱潔動彈不得,道:「你做什麼?」諸葛無期微笑不語,一把抓住秦筱潔,收了月蝕,提身而起,順山路直掠向金頂而去。
金頂之上,黑氣流轉,天空中黑雲層層疊疊地壓下來,那張猙獰的魔臉似乎近在咫尺。諸葛無期放下秦筱潔,卻聽得風聲如咆哮般在山間迴響,彷彿是在召喚著他。諸葛無期哈哈大笑,躍身而起,魔臉吞吐,金頂之上的黑氣都向諸葛無期聚攏而去。諸葛無期仰天長嘯,黑氣將諸葛無期包裹,湮沒了他的身形。
秦筱潔抬頭看著天空中被黑氣包裹的諸葛無期,心中的感覺十分複雜。她被諸葛無期封住了穴道,只得就這樣看著他,看著諸葛無期漸漸將身圍的黑氣吸食入體。
約莫過了兩個時辰,秦筱潔身上的穴道自行解開來。秦筱潔略一提勁,手腳已經能活動了。她看向依舊懸在半空中的諸葛無期,此刻他週遭的黑氣已基本被他吸食完畢,他臉上的黑紋更深,螢光詭異。被木人傑震碎的右臂也在黑氣環繞下復原如初。下一步該當如何?秦筱潔其實根本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挪動腳步,向下山的方向而去。
突然響起諸葛無期的聲音:「筱潔,不辭而別,似乎不是你的風格吧?」秦筱潔一怔,停下了腳步,又轉回身來。卻見半空中的諸葛無期一聲長嘯,週遭的黑氣盡皆入體。魔臉咆哮聲下,諸葛無期縱聲大笑,落在秦筱潔面前。
秦筱潔看著諸葛無期,此刻,面前的這個他已全然陌生。秦筱潔緩緩地道:「我只想知道,是什麼東西,讓你變成這樣。」
諸葛無期笑道:「筱潔,我給你講個故事。可好?」
諸葛無期也未待秦筱潔回答,又道:「筱潔,你可知道,有一個小孩子,從生下來,就不知道自己的父親是誰,從小和娘相依為命過著窮苦的日子,受盡了村裡人的冷漠欺辱。那小孩子時常想,別人都有父親,為什麼自己沒有?為什麼自己沒有?」
諸葛無期看著秦筱潔,雙目之中似有什麼迸發而出。秦筱潔聽他所言,知道他說的是他自己,秦筱潔想起凰離波早逝,自己帶著幼小的凰遐秋,幼小的凰遐秋也時常這樣問過她。秦筱潔頓有所感,心中酸楚,幾乎流下淚來。
諸葛無期又道:「小孩五歲那年,家鄉發了瘟疫,村子裡的人都要死光了。小孩的娘也染了惡疾,重病在床。小孩害怕,好害怕,要是沒了娘可怎麼辦?但是小孩沒錢,沒錢怎麼給娘醫病?小孩便自己插了個草標,蹲在街邊賣自己,湊錢給娘醫病。來了個小販,他說小孩說五十文錢買他,幹不幹?小孩能拒絕嗎?就這樣,五十文錢,小孩把自己賣了。可是小孩拿著錢去找娘,卻看見官兵將娘裹了草蓆,丟在屍車上去了。小孩說娘沒死,娘沒死,官兵們呵斥小孩,將小孩一腳踢開,將他的錢也給搶去了。小孩哭啊哭啊哭啊,可是什麼都沒有改變,最後小販來了,將小孩帶走了。」
諸葛無期表情並無多少變化,但是秦筱潔知道他心中必定痛苦不堪。諸葛無期接著道:「後來,小孩被一個富員外買去,那員外的小姐與小孩的年紀相差無幾,小孩很喜歡和那小姐玩,那段時光小孩很快樂,很快樂。」秦筱潔知道他說的是在自己家裡的那段時光,她看著諸葛無期,突然覺得面前這個他不再陌生,柔柔地道:「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