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營帳已經被燒得堪堪欲塌,毛氈幾乎都被燃燒乾淨,只剩木架還在顫巍巍地挺立著,已然能看見那罩在營帳外的一根根相接的鐵鏈,火焰燒了多時,鐵鏈已經烤的些許發紅。花無淚到得近前,一聲清嘯,身邊的蒼鷹立時直衝鐵鏈而去,花無淚吐出咬在口中的天涯,天涯被蒼鷹飛掠的內勁所帶,槍頭直撞鐵鏈而去。只聽得「錚」的一聲,一根鐵鏈竟然被天涯一槍扎斷,崩裂開去。花無淚一把將耶律文靜的頭緊緊按在懷裡,從那被天涯刺破的鐵鏈網的缺口撞將出去。
眾遼軍士兵哪裡會想到這樣的封鎖下居然還能有人破開鏈網衝出來,一個個目瞪口呆,眼睜睜看著花無淚自火海中躍出,從他們頭頂上掠過,誰也沒有執兵刃來阻攔。但是鐵鏈網雖被崩開,卻不過只是一處小缺口,花無淚強行衝出,燒紅的鐵鏈在他身上臉上觸碰而過,將他全身灼開數處傷痕,皮肉「嗤嗤」作響。更有一根燒紅的鐵鏈掃過花無淚左足小腿,將他燒灼得皮開肉綻,幾見白骨。花無淚面色鐵青緊咬雙齒,其中痛苦可想而知。耶律文靜抬起頭來,看著花無淚,雙目不由得又是滾落淚水。
花無淚隨著天涯落下地來,眾士兵紛紛退開,將花無淚圍在中間。花無淚伸足挑起天涯,重新咬在口中,冷冰冰地環顧眾人一眼,眾士兵望而畏之,誰也不敢上前來。花無淚重新提起身形,想要躍出包圍圈去。這時,卻聽得一聲忽哨聲響,眾遼軍士兵方才反應過來,紛紛呼喊著,舉起手中長槍,來刺半空中的花無淚。花無淚身在半空,俯視之下,卻見大營中密密麻麻全是遼軍的士兵,花無淚暗自苦笑,只得微轉身形,落在另外一頂營帳之上。但是雙足還未沾到營帳的頂棚,遼兵已是亂箭射來,花無淚旋轉身形,身遭形成的氣流將箭都旋開了去。但是他身形剛停滯,又是一波箭矢射來。弓手都在近處,箭矢勁力十足,花無淚躲避不及,那適才被鐵鏈所重創的左足中了一箭,劇痛穿心。花無淚腳下不穩,身形一歪,此時將將一支羽箭半空中又到了身側,卻正對著耶律文靜的背心。花無淚應變奇速,再強壓身形,那箭「得」的一聲,插入他的右肩中。花無淚右肩立時一酸,幾乎抱耶律文靜不穩。花無淚緊咬雙齒,額角冷汗滾落而下。耶律文靜道:「你放下我罷。」花無淚卻不答她。耶律文靜又道:「你若抱著我,連最後一隻手也不能用,怎麼出得去?」花無淚方才答道:「我叫你抱著我,你怎不聽!」耶律文靜道:「我武功可不比你差,你放下我,我與你一同殺出去。」花無淚卻還是道:「抱著我!」耶律文靜何嘗不明白他是怕自己運功多一分,毒性便更深一分,不由得心生酸楚,伸出雙臂,攬住花無淚的脖頸。
耶律文靜記得那些日,自己也是這般抱著他,他帶著自己在草原上奔行。
花無淚騰出右手,立時便持天涯在手,去撥向自己射過來的箭。右手揮動間,扯著右肩上的箭瘡,生疼。不過比起肩上的箭傷,左足上受的傷才更是要命。花無淚本以輕功見長,但此刻左足受了重傷,不敢用力過猛,他的身形便有了呆滯。加之負著耶律文靜,花無淚的輕功立時大打折扣。他咬了咬牙,也不去管傷口的疼痛,縱身躍起,落向另一隻營帳,他身形到哪裡,亂箭便到哪裡。亂箭太多,就連有些遼軍士兵也誤中了流矢。花無淚心想自己這般在帳頂來去,便是活箭靶,遲早會再中箭,於是身形一轉,反向眾遼兵頭頂落去。這下落向人群,弓手不敢再放箭了。花無淚落腳點處的遼軍見他落下,立時便舉起槍來,來刺半空中的花無淚。花無淚伸長天涯,槍頭朝下,往眾遼兵的槍頭上一點,復又躍起,落向另一邊。幾番起落,眾遼兵都傷不得他,反而花無淚二人漸漸靠近大營邊緣。忽又聽得一聲忽哨,眾遼兵一番嘈雜,紛紛收回長槍,拔出腰刀來。花無淚一落下,眾遼兵紛紛退開,花無淚腳一沾地,眾遼兵立時圍攏舉刀向他砍來。
兵刃凶險在於長短,一寸短一寸險,本來花無淚天涯能長能短,頗佔優勢,但是遼兵舉刀圍攏,短兵相接,情況顯得更是凶險。亂刀砍下,花無淚高接抵擋,應接不暇。更有遼兵換了鉤鐮槍,來勾花無淚的下路。花無淚雖然殺死一個又一個的遼兵,但是遼兵還是源源不斷地湧上來,無止無休。花無淚腹背受敵,身上立時便添了幾處傷口,血流不止。耶律文靜道:「我們兩人,走不了的,你自己走罷。」花無淚道:「既然一起來,便要一起出去。」氣喘吁吁大汗淋漓,幾處傷口都是鮮血不住湧出,體力消耗已是極重了。花無淚一咬牙,一聲長嘯,旋動天涯,擋開向自己頭頂砍下的幾把大刀,縱身躍起,蒼鷹振翅直衝雲霄,逕往軍營外飛掠而去。
耶律文靜道:「這距離,我們兩個人出不去的。」但是花無淚並不回答她,還是往軍營外掠去。果如耶律文靜所言,距離還是差得兩丈,花無淚已然身形停滯,半空中向下落去,下方,遼兵寒光閃閃的大刀正等著他。
花無淚不知道這番落下去,還能不能再有力氣躍起第二次。他突然想起湯莫問和鄧破軍來皇宮帶走謝無雙的那日,或許此刻,他方才能明白兩位師兄那時的心情。也許,他從未想過自己會這般,也未懂自己為何會這般,只是胸口傳來那絲溫熱,讓他不禁有些飄然了。
就在下墜之時,花無淚突然感覺抱住自己脖頸的雙手鬆開了,緊接著,耶律文靜的雙掌抵在了他的肩頭。花無淚吃了一驚,低頭看向懷中的耶律文靜,卻見耶律文靜正對著他含淚微笑。花無淚感覺到耶律文靜掌中傳來強勁的內力,將他向外推了出去,直飛向軍營之外。花無淚的表情僵硬住,看著離自己越來越遠的耶律文靜。耶律文靜只是笑道:「小弟,夠了,謝謝你。」
花無淚眼睜睜看著耶律文靜落進遼兵的人群中,遼兵立時一擁而上,將她那瘦弱的身影掩蓋了。他卻藉著耶律文靜這一推之力落出營外,還未落地,便聽見又是忽哨聲響,有遼兵向自己追了出來。花無淚望向耶律文靜的方向,已經看不見她了,她是不是已經被亂刀砍死?
花無淚突然感覺一種強烈的感覺湧上心頭,雙眼無比脹痛,全身似乎有止不住的力量洶湧而出,無窮無盡。他抬起頭來,仰天長嘯,緊隨著他身形的蒼鷹振翅而起,銳利的目光中,滿是殺意。花無淚就在這蒼鷹騰空的一剎那,又飛躍向遼兵大營而來,追出的遼兵全然沒料到此人竟會折返,一時錯愕,任憑花無淚掠過自己的頭頂。
眼見得花無淚轉回軍營,遼軍中又響起忽哨聲。緊隨著忽哨聲響,半空中的花無淚一聲暴喝,甩天涯而出,天涯破空而去,劃出一道寒光,直衝向遼兵人群之中。槍頭所指,卻是一名將領,那人見天涯迎面而來,又驚又恐,但立時血濺三尺,他的表情也永遠地被天涯釘在了臉上。此人一死,身邊的人立時便叫道:「太保大人!太保大人!」圍在他屍體旁邊。這人便是南院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