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時,花無淚便提著兩隻野兔轉回來,以他的輕功,雖然少了一隻手,要捉兩隻野兔倒也不是難事。花無淚生了火,將野兔剝皮烤了,先給耶律文靜遞過去一隻。耶律文靜伸手接過,咬了一口,隨即笑道:「這野兔烤的可真不差,沒想到小弟你倒真有進步。我記得我們小時候,也去山間玩耍,你烤了山雞給我吃,那時你不會弄,將山雞都燒得焦了,真是今時不同往日啊!」花無淚聽她說起年幼時,心中不是滋味,冷冷地道:「我六師兄的手藝堪稱一絕,這些手藝不過是他所教。」耶律文靜道:「你說的是羌勁歌?」花無淚點了點頭,隨即奇道:「我六師兄幾乎從未在江湖中出現過,你怎知他?」耶律文靜道:「關於你們師兄弟幾人,我所知甚多,你切莫奇怪。」花無淚冷哼一聲,不再答話。
兩人都是默默地吃著烤熟的野兔,半晌也沒有說話。耶律文靜打破了沉寂,道:「小弟,你既然救了我,你可想知道我的真實身份,到底是什麼?」花無淚沉默片刻,方才答道:「你莫再叫我小弟了,我早聽你們契丹的士兵說過,你明明便是遼人的文靜公主,潛伏在我大宋當細作,根本就不是我的表姐。」
耶律文靜笑道:「不錯,我姓耶律,名文靜,我便是遼國的文靜公主,如今大遼皇上,便是我的父王。不過我可告訴你,我的確是你的表姐!」花無淚登時怒道:「你的身份骯髒齷蹉我管不著,我沒有你這等表姐!」耶律文靜道:「身份骯髒?作為遼人,便身份骯髒了麼?」花無淚道:「我大宋子民與契丹遼狗勢不兩立!」耶律文靜哈哈笑道:「好個勢不兩立!小弟,你可知道,你的體內,也流著契丹人的血!」
花無淚大驚失色,一躍而起,抖出天涯,指著耶律文靜,喝道:「你若是再胡言亂語,我便一槍結果了你!」耶律文靜卻是泰然道:「我是遼人的公主,卻又是你的表姐,你難道想不通麼?」花無淚一怔,僵在當場。耶律文靜又道:「你早該想到,你娘根本就不姓魏,她也是複姓耶律,是當今大遼聖上的妹妹,也便是我的姑姑。」花無淚倒吸一口涼氣,道:「你胡說!我分明是漢人,哪裡會有契丹人的血統!」耶律文靜道:「小弟,你莫再自欺欺人了。」
花無淚緊咬雙齒,神色鐵青,手中天涯顫抖不休。是了,父親花鈧說娘不過是個尋常人家的女子,那她又怎麼會契丹語?為什麼父親花鈧總對「魏」家親戚那般反感,或許並不是如他所說的什麼貪圖富貴,而是本身對契丹人的反感吧!什麼宋人!什麼遼人!花無淚心中痛苦,既然對契丹人這般反感,那為什麼父親花鈧又要娶一個契丹人為妻?
耶律文靜道:「我知道你心中所想,是不是在想你爹為什麼要娶一個契丹女子?」花無淚被她猜中心思,卻是無言以對。耶律文靜笑道:「姑姑嫁給你爹,並不是什麼陰謀。試問姑姑貴為大遼公主,父王怎會讓她委身屈辱?他兩人在戰場上相識相愛,最後排除萬難走到一起,實在是了不得。你爹雖然是漢人的大英雄,可是並不妨礙他喜歡上一名契丹女子。你娘是契丹公主,可同樣也不妨礙她愛上一名漢人。這不正是說明非我族類者,並不就是深仇大恨不可調和麼?」
花無淚沉默不語,耶律文靜幽幽地歎了一口氣,緩緩地道:「小弟,你莫以為身體裡流著契丹人的血液,就是什麼骯髒齷蹉的事情。宋人將遼人稱作遼狗,遼人將宋人又稱作宋豬。哈哈,其實遼人與宋人不都是這天下百姓,有何分別可言?為什麼非要互為仇怨,交戰不休?漢人都只道契丹人殘暴,殊不知向上追溯幾百年,宋人又是怎麼欺負契丹人的?唉,這般你殺我我殺你,有什麼意思,到頭來,還不是這些百姓過著豬狗不如的日子。」
花無淚怒道:「你休要說這種話,將自己標榜得就像是一個聖人一般!你不願意兩國廝殺,那為何又幫助遼狗攻我大宋!」耶律文靜冷笑道:「既在其位,便謀其政,我身為契丹人的公主,為何不想契丹人過上好日子?你不也以宋人自居,隨時想滅掉大遼國麼?」花無淚喝道:「如今你是遼狗的英雄!我便是大宋的罪人!」耶律文靜笑道:「小弟,你別傻了,你體內不止是有漢人的血液,你也算半個契丹人,你也是我大遼的英雄,哈哈!」
花無淚見她譏諷自己,更是痛苦,將天涯抵在耶律文靜的咽喉處,只得半點前進,便要將耶律文靜刺個透明窟窿。耶律文靜笑道:「好,你殺了我,殺了我,便讓你父親的死仇永遠埋進土裡!」花無淚右手顫抖不休,對面前的耶律文靜咬牙切齒。但是耶律文靜說得對,他根本下不了手。
耶律文靜又道:「小弟,你為何不換個角度想一想,我告訴你這些,其實是在幫你度過你爹都過不去的檻呢?你想你爹當年,其實從心裡還是不能完全接受契丹人,姑姑那般委身於她,他卻欺騙大家,說你娘姓魏,是漢人。小時候我來你家玩耍,他那內心煎熬的樣子,實在是令人發笑。還對你說什麼我們是貪圖榮華富貴之輩,不要你太接近我們。哈哈,真正放不下的,是你們漢人!」
花無淚神色痛苦,沉默不答,緩緩放下天涯來。耶律文靜微微一笑,也不再言語,緩緩啃食著烤兔。
就在此時,忽見北方有火光亮起,馬蹄聲遠遠地傳過來。花無淚轉身一看,隨即道:「是追兵來了,我們走罷!」別了天涯,便向耶律文靜伸出手。耶律文靜笑道:「你這是什麼意思?」花無淚道:「抱著我,我帶你走。」耶律文靜道:「我武功比你可好多啦,為何要你抱著走?」花無淚道:「你中了劇毒,若是運功趕路,不出兩個時辰,必然毒發身亡!」耶律文靜笑道:「小弟原來這般關心我這個表姐啊!你不是很想與我撇清關係麼,為何又要帶我走?」
花無淚哼了一聲,道:「你還未將我的仇人告訴我,我只是不願你死在這裡!」耶律文靜笑道:「我們本是親人,你為何說得這麼冷漠?」花無淚怒道:「你再胡言亂語,我便殺了你!」耶律文靜笑道:「我逗你玩呢,小時候,也不都是這樣麼?」說著站起身來,攬上花無淚。花無淚啞口無言,抱起她來。
兩人這般一耽誤,遼軍騎兵已然近了,耶律書函知道兩人武功高超,竟然派出了一兩百人的騎兵追捕。馬蹄聲隆隆,煙塵四起。騎兵見得兩人,不住吆喝,張弓搭箭向兩人射過來。花無淚腳下步法變幻,讓過了亂箭,便運起內勁,向前方奔去。
花無淚腳下生風,快過了遼軍騎兵的快馬,不多時便將騎兵甩到看不見了。花無淚放緩腳步,停了下來。但是只喘息得片刻,騎兵隆隆而至。花無淚便又抱著耶律文靜狂奔,甩開之後,才將將慢下片刻,遼軍騎兵又至。花無淚只得再次發力,如此往復,花無淚根本沒有多餘的調息空間。他本來便是重傷在身,一時間發力能甩過遼軍鐵騎,但是時間一長,哪裡比得過這些駿馬的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