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嚴冬將厲蕪荒拉至一邊,低聲道:「大師兄說邊境近日常有遼兵滋擾我大宋百姓。大師兄幫中一名從南京回來的弟子說,遼國南院大王耶律書函近日頻繁練兵,南京城外已建起大寨屯兵。」厲蕪荒奇道:「屯兵?屯兵做什麼?」余嚴冬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忘了四弟你不知兵家之事,遼國屯兵,十之八九便是要發兵攻我大宋。」厲蕪荒驚道:「那不是北方又要打仗了?」余嚴冬低聲道:「切莫聲張,大師兄既然將此事告訴我,必定屬實。大宋子民多畏懼遼人,若這般將遼屯兵之事張揚出去,定會引發恐慌。」厲蕪荒道:「要打便打,怕他作甚,我大哥在邊境守關,正好借此機會立戰功。」余嚴冬苦笑道:「你久居江南,從未到過北方,你哪知往年的戰爭有多殘酷。你年紀尚幼,有些道理我說與你,你也是不懂的。總之你記住,此事你知我知,也可說與師娘知道,可不能再說給其他人了。」厲蕪荒笑道:「連師姐也要瞞住麼?」余嚴冬道:「她心直口快,什麼事情到她嘴裡,都是藏不住的。」厲蕪荒笑道:「姐夫,此事師姐不知便罷,要是她知道你有秘密瞞著她,你看她非得撬開你的嘴不可。」
余嚴冬道:「四弟,如何只你一人前來,師娘和小師妹呢?」厲蕪荒道:「師姐趕了這幾天的路,實在疲憊得受不了了,師娘帶她去找客棧歇息去了。」余嚴冬道:「既然來了京城,為何還去找客棧,來我府中歇息便是了。師娘現在身在哪家客棧,我且去迎她。」厲蕪荒連忙道:「姐夫,師娘早知道你會這樣,她說了她不習慣深宅大院,住在客棧即可,只管有事去找她,切不可去接她到你府中來。」
余嚴冬略一思忖,心想其實彼此身份有別,師娘考慮得反而周全,便道:「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強求。四弟,既得如此重要的消息,我得馬上進宮去見皇上。」厲蕪荒道:「姐夫自去便是,我也回客棧休息去了,可困死我啦。」余嚴冬道:「師娘她們不習慣深宅大院,難道你這個少爺也不習慣麼,你還是留在府中。你二姐患了咳血病,你也正好前去看看她。」厲蕪荒臉色登時鐵青,道:「我可不想去看她。」余嚴冬道:「四弟,你明明那日已經想通你二姐的做法,卻還未懂你二姐,解開對她的鬱結麼?」厲蕪荒道:「姐夫,莫非你便懂麼?」余嚴冬一句話登時哽咽在喉嚨上。厲蕪荒立時便醒悟自己不該這麼說話,連忙道:「姐夫,你自去忙你的便是,我回客棧去了,你記得我們是朝南客棧,在城南。」余嚴冬道:「待我面見聖上之後,便來見師娘。」厲蕪荒應了,隨即便自行離去。
余嚴冬也不進府再叫下人準備轎子,挽了官服的下擺,一路小跑,往皇宮而去。
余嚴冬匆匆地進了皇宮,正撞見郭公公帶著幾個太監端著飯菜經過。余嚴冬喜道:「郭公公,見到你正好,皇上現在何處?」郭公公諂笑道:「余大人來得可巧,我正要去給皇上送午膳呢。可隨我去,皇上現在還在鳳翔宮。」余嚴冬心中一寒,心道:「還在鳳翔宮,這謝無雙到底有多大魔力,竟然能將皇上留至午時。」
余嚴冬隨著郭公公一行,來到鳳翔宮外。宮外守著的侍衛不是別人,正是花無淚。他既然守候在此,那皇帝趙恆必在宮內無疑。花無淚看了余嚴冬一眼,也不說話。郭公公道:「花統領,我們給皇上送午膳來了。」花無淚看著眾太監,眼光從每一個人臉上、身上掃了個遍。他目光冷峻,沒有一個小太監敢抬起頭直視他。郭公公道:「花統領,可有異樣?」花無淚道:「進去吧。」便讓開了。郭公公向余嚴冬道:「余大人在此稍候,等我稟明聖上。」說完便帶著眾太監進宮去了。
宮門口剩下余嚴冬和花無淚兩人,但兩人都似乎若有所思,並不言語,甚至連點頭示意都沒有。不多時,郭公公帶著送膳食的太監們又出得宮來,郭公公道:「余大人,皇上讓你進宮去。」余嚴冬便隨著郭公公進宮去了,待穿過庭院,走到殿前,余嚴冬卻不由得停下了腳步。郭公公發現他不走了,便道:「余大人為何止步?」余嚴冬道:「這便進入明妃娘娘的寢宮了,這……」郭公公道:「皇上有言,讓你入室見他,既然皇上開了尊口,你還顧忌什麼。」余嚴冬略一沉吟,方才隨著郭公公走進寢宮中來。
卻見寢宮內畫屏排列,熏香繚繞。趙恆散著長髮,披著黃袍,坦著胸膛,正坐在寢塌前用膳。幾名宮女立在他的身側,侍奉趙恆用餐。寢塌上,輕紗羅帳低垂,一名的女子側臥在趙恆身邊,便是謝無雙。雖然隔著羅帳,看不清她的容貌,但輕紗後,那婀娜的身段若隱若現,攝人心魂。余嚴冬心中一跳,連忙低下頭去,向趙恆拜道:「臣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趙恆口中猶自嚼著食物,揚了揚手,含糊地道:「好了好了,別拜了,起來吧。」余嚴冬起身來,但還是側著臉,避開謝無雙躺著的方向。
趙恆邊吃邊道:「嚴冬,說吧,是何要事,讓你這麼急著來見我?」余嚴冬卻是不言。趙恆哈哈一笑,明白了余嚴冬的意思,向伺候在一邊的郭公公道:「都退下吧。」郭公公拜道:「聖上慢用,老奴告退。」向宮女們擺了擺手,宮女們向趙恆行了一禮,隨著郭公公退出去了。
趙恆道:「說吧。」但余嚴冬還是不言。趙恆側眼看了看臥在他身邊謝無雙,向余嚴冬笑道:「嚴冬只講無妨,明妃是朕的愛妃,有什麼事她聽不得的。」余嚴冬略一沉吟,道:「皇上,遼人有異動。」趙恆淡然道:「什麼異動?」余嚴冬道:「南京城外已建起大寨屯兵,練兵異常頻繁。近日也時常有遼人越境騷擾。」趙恆聽余嚴冬講完,卻並未有任何驚訝的表情,反而是哈哈笑道:「嚴冬,你這情報,卻是哪裡來的?」余嚴冬道:「臣不敢隱瞞,實乃臣的大師兄寫信告知。」趙恆道:「你大師兄,便是那龍嘯松?他所言如此,何以足信?」余嚴冬道:「臣大師兄所居之位,乃是江湖中第一大幫天道盟的首領,天道盟幫眾遍佈華夏,耳目眾多,他傳來的消息,自然可信。」
趙恆哈哈大笑,道:「嚴冬啊嚴冬,你這麼急匆匆地來找朕,竟然便是此事。你可知否,普天之下,更哪裡沒有我大宋樞密院的眼線,哪裡沒有朕不知道的軍情。樞密院既然未報,此事猶未可信。宋遼雖然停戰,但是常有遼人擾我大宋邊境子民之事,我大宋也時常派兵騷擾他們,禮尚往來,不足為怪。嚴冬你身為禮部尚書,卻管起這樞密院的事情來了,莫非是要朕撤了夏愛卿,讓你來做樞密使麼。」余嚴冬連忙拜道:「皇上,臣絕無此意。此的確非臣職責所在,但此事……」趙恆哈哈大笑,起身來扶他,道:「朕知你忠心耿耿,憂國憂民,朕有你這樣的臣子,自然高興。此事不要再說啦,來來來,既然來了,便陪朕用膳吧。」余嚴冬一怔,道:「這……」趙恆臉色一沉,道:「朕說過,人前咱們是君臣,人後咱們還是玩伴好友,你總是這般拘禮,是要朕難堪麼?」余嚴冬只得順了趙恆的意。趙恆讓余嚴冬也坐於床榻之上,余嚴冬知道謝無雙就躺在自己身後,鼻間嗅到的,滿是身後佳人散發過來的香氣。余嚴冬心神難寧,惶恐不安,根本不敢進食。和皇帝一起用餐,這是何等尊貴的事情,但對於此刻的余嚴冬而言,實為如坐針氈,痛苦不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