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斗誅天 第10章 浪子神鞭
    在中吳城說起厲家,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就算放在整個江南,厲家也是赫赫有名。

    厲家家主厲千翔經營著聞名全國的蘇杭刺繡,是此行的一霸。厲千翔武功造詣極高,聯絡了江南地區的五幫四派,做了他們的龍頭老大。

    厲千翔膝下有四個子女,厲家長子厲衛城是厲千翔的養子,乃是北宋朝中一名大將,現鎮守在宋遼邊境。次女厲睫玉與當朝最得勢的余氏一族定下了親,只等日後過門。厲千翔攀上余家這大靠山,更是如日中天。厲家三女厲念喬則幫助父親經營著蘇繡的生意。其實由於厲千翔事務頗多,厲家刺繡的生意主要都是由厲念喬在管理。四子厲蕪荒便是中吳城百姓所言的厲公子,自幼便在中吳城橫行霸道,倒是個紈褲子弟。

    厲家家大勢大,黑白兩道都忌他三分。也不知道今日是哪裡來的不怕死的人,竟然敢明目張膽地劫走厲蕪荒。中吳城內已經是亂作一團,一隊一隊的人馬正在集結,紛紛往劫持厲蕪荒的人逃竄的方向——西城門而來,他們的目的只有一個,便是救下厲蕪荒。

    在厲家的人看來,這人是在逃竄,但是劫住厲蕪荒的那名神秘客卻氣定神閒,他看著中吳城裡集結的人馬,不懼反笑。眼見得便到了西城門,西城門城門早已關上,一隊士兵持槍衝了上來。那人大喝一聲,提著厲蕪荒縱身一躍,竟然飄上五丈高的城牆,左手只是幾下揮動,便讓城樓上的士兵都躺在了地上。

    那人將厲蕪荒高高舉起,站在城牆的牆垛上,向著中吳城大笑道:「你們的厲公子在本大爺這裡,有本事來奪啊!」厲蕪荒被他舉在半空中動彈不得,只是能藉著燈光看到這神秘人臉上掛著的是興奮無比的表情,心裡又是訝異又是驚恐。訝異的是此人居然敢如此無視厲家來追捕的人,驚恐的是他從這人的表情裡渾然看不到退縮。

    這個人,不是瘋子就是強得可怕!

    轉眼間厲家的家丁、護院、衙門的捕快、城內的士兵、江南五幫四派的幫眾圍了個水洩不通,百姓都是家家閉戶,生怕莫名其妙倒了霉。

    人群中當先一個紅光滿面的老者喝道:「兀那賊人,速速將四少爺放了,我等留你一個全屍!」厲蕪荒認得他是厲家的四大護衛「風雷冰火」的火老,他到了另外三人必然也到了,只是不見他們身影,料想他們早有對策。他心裡暗暗高興,只要四大護衛出馬,他們四人有勇有謀,這擒住自己的惡人縱然再強,也不過是強弩之末。

    神秘人哈哈大笑,道:「你們這幫厲家的走狗,口氣倒是不小,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輕重。」火老既然名為火老,脾氣自然也不小,但是經這神秘人一激,勃然大怒,喝道:「你這小賊,受死吧!」他沒有神秘人這般好的輕功,只有從城樓的石階上衝上來。他身後眾人見他上了,紛紛吶喊助威,聲勢倒也不小。

    神秘人一手舉著厲蕪荒,一手負於身後,在城牆上傲然而立,一臉不屑之色,渾然沒有將城樓下的眾人放在眼裡。厲蕪荒尷尬地笑了笑,道:「你要打架了,還是將我放下來嘛,一隻手打,你可要吃虧。」神秘人也不睬他。厲蕪荒是後背向下,他側目看了看身下,他身子懸在五丈高的城樓上,只要神秘人一鬆手,他摔下去恐怕不死也得殘廢。厲蕪荒暗歎倒霉,自己本來今晚只是想來欣賞傳說中的四大美女中的謝無雙,怎麼會遇見這等煞星,落得個這個擔驚受怕的下場。難道是自己今天出門沒看黃歷麼?

    眼見得火老便要上得城樓來,厲蕪荒突然發覺一個黑影從城門的城樓上飄來,那個黑影伸手便抓住了自己的雙肩,他定睛一看,這黑影正是「風雷冰火」的風老。原來風老一直潛伏在側,只等火老吸引神秘人注意,自己便施輕功來救走厲蕪荒,以免投鼠忌器反而束手束腳。厲蕪荒感覺舉著自己的神秘人的右手一鬆,風老將他帶走飄向城牆的另一邊。

    厲蕪荒被風老輕易救走,內心反而驚慌:「這人武功深不可測,怎麼被風老一下就救到了?」他正驚慌之時,忽聽得破空聲響,風老一聲慘叫,便如斷線的紙鳶跌下城牆。厲蕪荒感覺自己被什麼東西纏住了腰間,又被扯了回去被神秘人抓在手中。卻見神秘人左手上拿著一根烏金九節鞭,料想便是他烏金鞭襲擊了風老,又捲回了厲蕪荒。

    與此同時,火老已然殺到面前,一柄金背連環大砍刀當頭便向神秘人面門砍下,另一邊不知何時也殺到了兩名老者,正是冰老和雷老,分別持一對離別鉤和一根迷心杵,三面圍攻神秘人。

    神秘人道:「來,給你們砍。」身形轉動,將厲蕪荒擋在身前,他轉得太快,三老眼裡根本分不清神秘人和厲蕪荒哪個是哪個,只得硬生生收了招去,飄向一邊。火老氣得哇哇大叫,望向城牆下,卻見風老在城牆下被兩個家丁攙扶著站了起來。他嘴角淌血,按著左肩,看起來傷倒是不重。

    「奶奶的,你將四少爺放下,我們好好打過!」火老咬牙切齒地道。

    神秘人傲然道:「好,接著了!」右手一送,將厲蕪荒向火老送了過來,火老怎料到他這般,大驚之下,伸手便去接住厲蕪荒。這邊神秘人右手送出厲蕪荒的同時陡然轉身,手中烏金鞭送出,冰老反應不及,被鞭梢擊中胸口,口噴鮮血倒向一旁。只是轉瞬之間烏金鞭鞭勢陡轉,反擊向雷老,雷老反應倒是疾速,迷心杵架上。鞭招乃是掃、纏、披、掛、刺,烏金鞭將將掛上迷心杵,神秘人已然欺身前進一步,右拳轟出,一拳擊中雷老小腹,雷老悶哼一聲,倒在地上。只是電光火石之間神秘人便撂倒二老,他身形一轉,又向扶住厲蕪荒的火老而來。火老將將接住厲蕪荒,還未來得及重新拿刀格擋,九節鞭已然從他的肩頭掛下,鞭梢正中他的後背。火老向前栽倒,反又將厲蕪荒送了回來,神秘人哈哈一笑,又將厲蕪荒抓在手中。

    厲蕪荒心中寒意更甚,這人撂倒四老只是用了四招而已,每一招使出便躺下一個,他的武功,當真匪夷所思,這樣的人劫自己到底是為什麼,自己卻全然沒底,心中怎麼不恐懼。他心裡暗暗祈禱快點救下自己啊,可是以他對厲家的瞭解,又有什麼人能夠在此人的手中救下自己呢?

    城牆下的眾人眼見得四老都落了敗,哪裡還忍得住,紛紛亮出兵刃衝上城牆來。神秘人暴喝一聲,手中烏金鞭送出,一股巨大的氣浪將石階上的眾人掀飛,眾人站立不穩,又滾回城樓下來。

    神秘人看著眾人,輕蔑地笑道:「這幫厲家的狗奴才,只有這等貨色麼?」

    這時,人群後突然奔出來一匹快馬,卻見那快馬之上,卻是一名女子。燈光下,這女子一襲銀灰色衣衫,一臉冷峻的表情,倒像一座冰雕一般,散著濃濃地寒意。眾人見她來到,紛紛讓出一條道來。厲蕪荒看見這女子,興奮地大叫:「三姐救我!三姐救我!」那女子正是厲家三女厲念喬。

    厲念喬在人群的前面勒住了馬匹,風老一拐一拐地被人攙扶過去,對她說了些什麼。厲念喬抬起頭,看著城牆上的神秘人,半晌才道:「「浪子神鞭」湯莫問,可是你麼?」

    那神秘人哈哈一笑,道:「不錯,好眼力,竟認得我。」這神秘人,正是天機門四弟子湯莫問。

    厲蕪荒聽得他們的對話,心頭登時大喜,道:「我聽說過你我聽說過你,這不是大水沖了龍王廟,自家人不認得自家人麼?」湯莫問冷冷一笑,也不答話。厲蕪荒又道:「我二姐夫是你的師兄啊,咱們可是自家人……」湯莫問哈哈大笑,朗聲道:「你們厲家什麼東西,也跟本大爺說自家人,笑話笑話,哈哈。」他話語中滿是譏諷之意,眾厲家的人無不是心頭火氣,只想衝上來和湯莫問拚命。倒是厲念喬面不改色,依舊一副冷峻之色。既然領頭的不發話,厲家的眾人也只有強忍住心中的火氣,只是圍住城牆。

    厲念喬道:「湯英雄,不知我四弟是何地方開罪了你,你要抓他去何處?」湯莫問冷笑道:「英雄?哈哈,我湯莫問用這兩字來形容,笑話得緊啊。」厲念喬接著道:「就算我四弟有什麼事情不慎得罪了你,我四弟不過是一個懵懂少年,望你姑且念在余侍郎的面上,不予計較。」

    湯莫問還想嘲諷厲家一番,他突然感覺到一個聲音低低地在他耳邊道:「得饒人處且饒人。」傳音之法正是天機門密學傳音入秘。湯莫問憑直覺向聲音的來處望去,卻見那邊一處低矮的屋簷下,只是躺著一名骯髒的乞丐。二人離得太遠,也看不清那乞丐的面容,但是那熟悉的聲音,湯莫問已然猜出幾分。

    湯莫問沉默了半晌,收斂了臉上的嘲諷之色,正色道:「厲小姐,令弟並沒有得罪於我,我此行抓走他,自有我的原因。個中事由,你無需知道。」厲念喬道:「湯英雄,我四弟尚且年幼,得罪之處我厲家日後定數倍補償於你,還請你將我四弟留下來。」湯莫問冷笑道:「厲小姐,我湯莫問江湖上也沒什麼威名,多說無益。我抓這二世祖走,自然有事,日後你自行去問余嚴冬。」他抓著厲蕪荒,縱身一躍,已然躍出中吳城的城外,消失在城牆後。眾厲家的人登時嘩然,要去開門追回湯莫問和厲蕪荒。

    厲念喬擺了擺手,道:「收了吧,將四大長老和一眾受傷的人送回厲府療傷。」風老強忍內傷,道:「三小姐,四公子被他抓去,我們還是追吧。」厲念喬道:「四弟不會有事的,回去吧。」說著便勒轉馬頭,往來路返回。風老還想說什麼,但是望向厲念喬冷峻的神色,咳了一聲,將話又強行收了回去。

    其實厲念喬何曾不想追,四弟這般不明不白被湯莫問抓走,她又如何能夠放心。但是追又能怎麼樣?就憑這些武功低微之輩,能追得上湯莫問?就算追上了又能救得了四弟麼?現下只有先回府中再從長計議,料來湯莫問和二姐厲睫玉的夫婿余嚴冬師出同門,湯莫問也不可能對四弟下毒手。四弟厲蕪荒這般離去,或許對於他而言,還是好事罷?

    厲念喬心中思索不已,緩慢拍馬前行,路過那屋簷下的乞丐身邊時,她突然想起適才湯莫問往城樓下的一瞥,似乎正是看向這個方向,難道是看向這個乞丐?厲念喬細細打量這個懷抱著雙手躺在地上的乞丐,卻見他發須蓬亂冗長,幾乎蓋住了整張面孔。一身破爛打滿補丁的衣衫,已經分不清哪裡是衣服的原料了。他就那樣靜靜地躺在那兒,彷彿剛才西城門門口發生的事情他都沒有發覺。

    厲念喬的坐騎就要緩慢地遠離乞丐去了,她突然想起來什麼,從懷中掏了半晌,卻沒掏出什麼來。她想了想,伸手掐掉了劍穗上的玉珮,輕輕拋出,玉珮不偏不倚,輕輕落在那乞丐的懷中。

    厲念喬轉過頭,拍馬加快步伐,趕回厲府去了。待她行得遠了,那乞丐忽地睜開眼來,他一身邋遢,目光倒是炯炯有神。乞丐伸手拿了懷中的玉珮,收進袖中,復又閉眼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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