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會大廳裡,燭火通明。太子建成恭迎父皇落座於首席,眾皇親大臣方才紛紛落座。歌舞弦音,杯盤交錯之際,龍騎衛禁軍統領陳雄威叩見太子建成。不動聲色的太子示意陳雄威外廳等候。酒宴在熱烈的氣氛中進行著。談笑風聲的太子建成站起身來,舉杯朗聲道:「多謝諸位光臨!孤家不勝榮幸。孤家一會兒要去接一位遠道而來的貴客,要暫時離席片刻。請大家慢用,一切酒菜之需,均有東宮祭酒王珪調度。」
笑呤呤太子建成一邊說著一邊離席而去。李淵看到太子建成舉止得體,滿意地笑開了龍顏。
夜色濃烈。連綿起伏的山脈懷抱著崇山峻嶺中的山台村。
負責押送梁皇帝蕭銑進京的李孝恭,一路上小心謹慎行進於此。趙郡王李孝恭橫掃江南如卷席,打下大唐江南半壁江山。此番奇兵逼襲江陵,迫使梁皇帝蕭銑出降。蕭銑是後梁宣帝曾孫。當年北周趁梁國內亂入境大掠,象徵性地保留了梁國。隋文帝時蕭銑的爺爺蕭巖叛隋入陳。陳國滅亡後,隋文帝殺掉了蕭巖。蕭銑自幼喪父,家裡很窮,靠賣字作書掙錢養活母親,為人十分孝順。由於族內的蕭氏成為隋煬帝皇后,蕭銑沾光被授以羅川令的官職。隋煬帝被弒於江都,一時間天下無主,嶺表諸州紛紛歸降蕭銑,九江、南郡也相繼為梁國所據,當時東至三硤、南盡交趾、北據漢川,全都成了蕭銑梁國的地盤,勝兵四十餘萬,成為南方雄國。唐武德元年(公元618年),蕭銑遷都江陵,開始與剛剛建唐的李家有了遭遇戰。
當李孝恭幾十萬大軍圍攻梁國都城江陵之時,帶兵在外的梁國將領,日夜兼程飛赴江陵解圍。但遠水不解近渴。被李孝恭的唐軍所圍困的江陵城內,糧食緊張,百姓篩土為食,苦不堪言。蕭銑稟乘梁家一貫的「仁義道德」,暗自思量,救兵一時難於急至,就對屬下說:「天不助梁,數次亡國。如果戰至力屈而降,唐軍必因軍士死傷而大殺城內百姓。怎能因為我一人之故而使百姓遭殃呢。現在城池還未被攻撥,我先出降,可能會保全民眾。眾人失我,何患無君!」
大臣們急道:「不可!不可啊!雖民何患無君,但臣民不會再有您這樣愛民如子的賢德之君啊!」
蕭銑明白一些大臣是忠心耿耿的,但也有許多口是心非的人,他不愛聽那些假話。特別是在這種國破家亡之際,蕭銑忽然間對人看得很透徹!他親自巡城下令投降,守城軍士都號哭不已。蕭銑身著素衣,最後一次祭拜太祖太廟之後,率官吏赴李孝軍門請降:「當死者惟有我蕭銑,百姓無罪,請勿殺掠。」
李孝恭深感蕭銑為人仁德,好酒好菜款待於蕭銑一行。一面將戰報飛報朝庭。一面用囚車把蕭銑送至京師長安。為了平安地護送蕭銑進京。機智多謀的李孝恭挑選了三千精兵,找了一個長相酷似蕭銑的士兵扮演蕭銑,分二路人馬前行。由於蕭銑在江南名聲較好,沿途有不少前來劫持囚車的英雄豪傑。李孝恭只好時而晝伏夜行,時而又夜伏晝行。讓劫持之人摸不著行蹤。既是這樣還是有不停的大大小小的激戰。十幾天的路程,李孝恭一直是精神高度緊張著,生怕出了差錯被皇帝責罰的。離京城越來越近了,看見潼關巍峨雄姿,李孝恭心裡才稍微有些輕鬆了。
可是,剛剛突然收到一支飛鏢射來的密信,讓李孝恭琢磨不透。搖晃的燭光下,李孝恭仔細看著一道密信:「小心伏擊」。
看這清秀的字跡,好像是太子建成的。可內容又沒寫得明白,「伏擊?!——」是什麼人伏擊?但有一點,李孝恭是明白的了,——那就是山台村不能宿營。
「傳令!——火速開拔前進!」渾身一激靈活的李孝恭果斷地命令道。
剛剛安營紮寨的唐軍精兵火速收拾行裝,捲起帳篷,引馬上鞍。就在這時,「唰——唰——」一支支火箭射向營地。那火箭是將烈性炸藥綁在利箭上,利箭射擊過來,炸藥也會跟著爆炸,是一種殺傷威力很大的武器。在一片火光和爆炸聲中,唐軍宿營地頓時混亂起來。
李孝恭迅速仗劍衝出帳篷,見將領紛紛趕到帳前。李孝恭立即令左軍阻敵,右軍保護蕭銑囚車撤離營地向京城進發。眾將得令剛要離去,突然從四周殺進許多黑衣人,個個身形矯捷,訓練有素。眾將被迫混戰,「蓬——」幾聲火炮炸得人仰馬翻,最要緊的是,凡是聞過這種火炮硝煙的人,漸漸覺得手腳不聽使喚,口舌麻痺,大腦昏昏欲睡。李孝恭意識模糊之際,心裡明白,這種火炮是嶺南的一個少數民放特製的麻醉武器。專對付大山林裡的獅虎猛獸的。奇怪的是那些黑衣人,聞了這種火炮的硝煙,卻絲毫無事,依然強勁有力。被火炮麻痺的能征會戰的唐軍三千精兵,此刻被黑衣人像切西瓜似地橫七豎八倒在血泊之中。
一矮胖的黑衣頭目,從火光中認得被火炮麻痺得意識模糊的趙郡王李孝恭,這矮胖黑衣人陰森森的笑道:「趙郡王爾滅我家國,奪我城池,擄我君王,爺今天要為江南子民雪恥了!——」
那矮胖的黑衣人大刀揮起,攪動一陣寒流。只聽得「光——」一聲,一隻長劍及時殺入,擋住了那柄砍向趙郡王的致命一刀。火光閃亮映出李建成清秀的面龐和那道剛烈的劍眉。
矮胖的黑衣人還未回身,就聽得耳邊喊殺聲此起彼伏,刀劍碰撞虎虎有聲,眼前劍光如蛇似練劍氣纏繞。黑衣人知援軍殺到,不敢戀戰。黑衣人的目標是劫持蕭銑,他們找到了在混戰中被推到帳篷中的蕭銑囚車,可是二架囚車中的兩個蕭銑都被火炮麻痺了,已無法問明真假。急切之中的黑衣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兩架囚車砍開,背著二個蕭銑竄入茫茫蒼蒼的山林之中。
「追——」李建成長劍一指。龍騎營統領陳雄威飛身而去,帶著一彪人馬追入山林。
東宮宴會大廳內,眾皇親和大臣們在酒桌上歡暢淋漓。
忽然,前座一陣騷動:「哎喲——是趙郡王啊!」「哎呀!趙郡王!——您勞苦功高啊!」
趙郡王臉帶笑容,與太子建成一道走進東宮宴會大廳。但趙郡王心裡怎麼也高興不起來:要不是太子建成及時趕到,他此刻。唉!——慚愧!
太子建成把趙郡王李孝恭引到父皇李淵的桌前。恍忽中的李孝恭連忙跪倒在地:「臣孝恭拜見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帝李淵高興地說:「好!好啊!您來得正好!一來是太子的七子承建滿月之喜,二來是您江南大捷!。來來來,平身!寡人賜酒。」
見孝恭有些拘謹,太子建成對李孝恭笑容可掬,說:「孝恭老弟,風塵僕僕,勞苦有加,戰功卓著,不愧為當世之英傑啊!您可為我們李家皇室長了臉爭了光彩!。」
李孝恭只比太子小三個月,他們是同年出生的,從小這兩兄弟就是最好的夥伴。李孝恭謙遜地說:「承蒙聖恩!多謝太子殿下的糧草和軍隊後援及時,方有今日之功啊!」
太子見堂弟李孝恭如此謙遜,便道:「哎!——賢弟不必過謙!快快滿飲此杯……」
劉政會不識時務地上前道:「趙郡王,江南何以速定,可否講來以充下酒之菜?!」
眾大臣一起玄喝,裴寂、封德彝:「好!此議甚合酒興!」
皇帝李淵也異常高興,笑道:「哈哈——今天是太子府的喜慶之日,既然眾大臣以酒助興,趙郡王但講無妨,朕不會責你有誇功之嫌。其他大臣也不會彈劾你的。」
「陛下,臣……無意誇功於眾臣之前!」趙郡王叩首,為避嫌,李孝恭只好略講著南征趣事。
——李孝恭是武德四年(公元621年)率大軍,統水陸十二總管,直逼江陵的。蕭銑的江州總管蓋彥舉是個懦夫,乖乖獻上五州之地投降,門戶大開。梁將文士弘等人率兵拒戰,但哪裡是李孝恭王爺和李靖將軍的敵手,立時軍潰。蕭銑剛剛為了換將而遣散兵士,身邊只有幾千人的宿衛守城。唐軍忽至,他急忙下詔追還遣散至各地的軍隊,但梁國疆土遼闊,山河縱橫,眾軍急忙往江陵趕也趕不及。李孝恭縱兵布長圍把江陵圍得鐵桶一般,很快就攻克了水城,俘獲舟船數千艘,梁國的交州總管丘和、長史高士廉等人本來是帶人來拜謁蕭銑的,聽說梁國兵敗,新主對自己又無恩寵,就都轉頭到李靖軍門投誠。困守江陵的蕭銑見援兵不至,被迫於二十一日出降。
李孝恭簡單地講了大概經過,忽然,他誠懇地對李建成請求:「太子大哥,您看這個蕭銑已降,他在江南很得民心,您是否奏請皇上留他一條命。」李孝恭太子道。
李建成本是仁慈人,聞言便道:「老弟放心,我這就去請父皇。」
乘著東宮的喜慶和孝恭大捷回朝父皇心花怒放之時,李建成滿敬一杯酒給父皇。太子建成道:「父皇,聽說蕭銑為人不錯,又是個孝子,在當地名聲很好啊,能否饒他一命?」
李淵深沉地說:「在這種群雄四起,割據稱王的年代,越是有影響的人,越是不能留啊!從孝恭押送蕭銑進京,沿途被劫之事,就足以說明此道理啊!」
「父皇,兒臣自小熟讀史書,總是相信,唯施仁政可以服天下。蕭銑仁孝之極,可為天下效之!活蕭銑一命,可令群雄心服天下不戰而定之。」
李淵望著大郎,語重心長地說「大郎啊,你這是書本上的道理,太平盛世當可為之,而治此亂世,不可死套書本上的道理啊!。東山再起、死灰復燃的道理,你應該是懂的吧!大郎啊,你本性仁慈、善良,但是你要知道,政治是很殘酷的啊!」
聽了父皇的話,默然無語的李建成心情特別沉重。
在太殿朝會上,李淵見了蕭銑,當面大罵這位玉面王孫的「罪過」,蕭銑一臉凜然,從容對答說:「隋失其鹿,英雄竟逐。銑無天命,故至於此。亦猶田橫南面,非負漢朝。若以為罪,甘從鼎鑊。」
李淵見蕭銑言語不卑不亢,字字有理,而且長得儀表堂堂,頗有帝王氣魄。李淵心想,當此天下大亂之時,蕭銑聲譽好有號召力極有可能死灰復燃,此人堅決不能留。於是,李淵下令斬蕭銑於都市,時年三十九,稱帝五年。
唐皇李淵對迅速平定江南最大割據勢力蕭銑集團感到非常滿意,下詔任命李孝恭為荊州大總管,並命畫工繪製了孝恭的圖像掛在身邊。仍然讓李孝恭安撫嶺南地區,嶺南四十九州皆望風而降。
李孝恭離京之時,太子建成與之話別,說:「老弟此次回南方之後,軍務上一定要按聖上的旨意辦。在促進農耕、商市、稅賦方面,為兄略有一點想法,請可參詳,並在江南務實之。……自從戰亂以來,民不聊生。我朝要盡快進農耕、興商市。民富方可強國。」太子建成望著小弟李孝恭,說:「不過,你軍務在身,不知有否時間和精力,去務實業?」
「大哥所言極是,為國家長治久安,小弟當努力促農耕、興商市、進稅賦。讓江南繁榮起來。」李孝恭自小知書識禮,頗懂治國安邦之理,他高興地說。「大哥,小弟也曾想到促進農耕、商市、稅賦等項,但具體實施,還請大哥多多指教!」
太子沉思著,說出了多日思考的話:「老弟在當地可聘些會務農的,會經商的,會開礦產等技藝之人,請教他們,用他們懂行業的人去謀劃和打理,兄相信江南必成繁榮之地。」
「好!大哥一言,小弟已明白了。雖然我現在還沒有一個具體的辦法,但是,大哥您已經教給我了一個找辦法的辦法了。」李孝恭高興地笑了。
太子李建成興致很高地說:「走!陪兄痛飲之!——」
「好!這幾年東征西戰,難得與大哥共醉一番,走吧。」李孝恭拉著太子的手,像兒那樣的親熱。